没有雪花飘 第4章 二胡老师

今早下了一场冬雨。

年轻帅哥走进熙乐琴行时，身上还带着清冷雨水的味道。

工作日的早上依然没有顾客，一晚上没睡好的钟飘忆正在柜台后打盹，感到到头顶一股凉意才发觉有人来了，她慢慢抬起头，对上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陌生帅哥俯身盯着她看却不说话，钟飘忆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你好？”

帅哥双手抱在胸前，凝视了她半天，发现她真的没认出自己，失望地哼了一声，问道：“你不觉得我很眼熟吗？”

钟飘忆一头雾水，这个男生一脸理所当然“认不出来我你就完蛋”的表情，让她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过他。

记不住人有时候也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钟飘忆在脑子里紧张地搜寻关于面前这个人的记忆。

直到他拉下他黑色风衣的拉链，把连衣帽推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头长发。

卧槽！

钟飘忆惊了。她昨天只是在网上问了两个问题，这个“李小玄”就能找上门了吗？就算是靠发消息时的定位找她，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打工？？

李小玄看见钟飘忆一瞬间变惊悚的表情，知道她终于认出自己了。他满意地点点头，骄傲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李小玄，你们杨老板请的二胡老师。”

得知眼前这个人原来是自己的同事并没有让钟飘忆变得放心一点，她拒绝握手。

李小玄收回右手接着说：“你在网上问那样的问题其实很不安全的，不过幸好你遇到的是我，我会帮你的。”男生双手插兜，很感兴趣地微笑看着钟飘忆，仿佛她是一个什么很有趣的小动物。

钟飘忆此刻的内心万马奔腾，直觉告诉她这个李小玄不是坏人，但他现在看起来十分危险，也很难说是像一个好人。

“我也没有特别想回去。”钟飘一心里发毛，本能地想拒绝李小玄。

“那更好哇。”李小玄说，“等你变成孤魂野鬼，我直接把你超度了。多省事儿。”

钟飘忆：......

最终钟飘忆还是接受了李小玄热情的帮助，李小玄问她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钟飘忆从柜台走出来，给两人找了个相对适合对话的位置坐下，李小玄起码有一米九，她一直仰着脖子很累。

她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过既然在这座城市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叶希，想必这件事与他有不小的关系，于是面无表情地说：“最开始，我来云城是为了一碗面......”

大四那年i人钟飘忆刚把头伸出校园这个乌龟壳，发现四周是那么阴暗和扭曲。在她独自摸索前进的道路上，叶希就像一道光，他总是那么积极和充满生命力，在他身边能感觉到安稳和希望。后来分手，当她再次感到迷茫和无助，她想起他很多次提到过的楼下早餐店的牛肉面。

她突然想试试，那是一种什么味道。

结果出租司机疲劳驾驶，她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撞得从车窗飞出来。

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叶希的房子对面那间房子的床上。

“......所以我现在需要知道我的身体在哪里，这场事故报导里没有提到遇害者。”

李小玄听得微微皱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世界上大部分的冷漠和孤独是需要用爱来消解的，钟飘忆没有父母亲人，他没有办法批评她盲目追逐爱情的愚蠢。

也许虚无缥缈的爱情是她生活中不多的可以望见的信仰。

沉默良久他眨了眨眼睛，站起来说：“我该上课了，你今天没有约我，也没有约我的学员吗？”

哈？上课？

钟飘忆这才想起昨天下午有个大爷来约了试教，因为他和老师的名字都不在课表上，所以困迷糊了的她今天忘记电话通知。

自行车叮铃铃地在门口停下，钟飘忆听到声音一边往外迎一边扭头对李小玄说：“你的学员来了。”

等李小玄提着二胡领着大爷上楼了，钟飘忆没事可做，又不想待在室内听杀驴，于是出去蹲在檐下看她的绿植。

雨滴砸在她的植物上，长长的叶片轻轻打了个卷儿，又慢慢展开了。

钟飘忆感觉自己的心情也有一点展开了，刚才提起刘野，她居然感到一丝感激，她以为就算没有怨恨，至少也会有一些软弱和想哭的。

可是都没有。

虽然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算是死了还是活着，可是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安心，不用在复杂的人际关系里内耗，不用遵守畸形的潜规则，有一份清闲的工作和暂时饿不死的工资。这样很好。

李小玄上完这节课就走了，大爷来柜台找钟飘忆排课表，定下了每天的这个时间上课，也就是上午第二节。

送大爷出门以后，钟飘忆翻出老板留下的写着李小玄号码的纸条，犹豫要不要加个微信好友。虽然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但还是怕突然哪一天就变成游魂被李小玄打死，而且她还有点好奇这个人准备怎么帮她。

结果并没有搜索到他的微信账号，李小玄自己发来了好友申请。

【那个号码是我师父的，他老人家没空。】

【你既然不恨他，为什么不能和解？等你真的死了或者活了，未必有这样的机会。】

钟飘忆捧着手机看了这两条消息半天，最终什么也没回。

她想问李小玄是怎么知道她与叶希现在关系尴尬，想了想又不用问——曾经视为精神支柱的人，如今需要用一碗面来窥视他生活的一隅，说明已经不相交流很久了。

钟飘忆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自己往老板的躺椅上一扔，陷入了长久的思考——她不是傻子，所以不愿意再次掉进叶希友好的陷阱，也因为她不是傻子，她看见了叶希的求和信号。

可是和好了怎样？她缺这个朋友吗？

钟飘忆以脚蹬地，摇了摇躺椅。

想不明白。

睡觉。

所以当李小玄在外面奔波完一圈又回到熙乐琴行时，看到的是又睡得正香的钟飘忆。

李小玄大怒：“钟飘忆！！！”

钟飘忆惊醒，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茫然发出一个声音：“啊？”

“老子为你的风情月债跑断腿，一大堆作业都放着没写，你就在这睡觉是吧!？”李小玄咬牙切齿。

“啊作业？”钟飘忆的脑子刚开始激活，“......道士也要写作业吗？”

李小玄用看猪的眼神看着她：“谁说我是道士了？”

“......你有师父。”

“我师父也不是！”

钟飘忆就懂了。嗯。野路子。

李小玄懒得计较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究竟是懂了什么，伸手递出一张纸条，上面遒劲的字体写着——

“文清大厦B”

钟飘忆伸头看了一眼，点点头：“我知道。”

叶希办事处在那里，12层。

如果他没跳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