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斑驳古旧的地砖,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如海白雾。
喻甜转身四望,她能确定自己身处在一个圆形广场中,虽然有白雾笼罩看不清广场的全貌,但隐约的轮廓也昭示着广场的面积十分广阔。
这是哪儿?有些熟悉。她想。
视线余光忽然被荡起的衣角牵引,喻甜极快转身。
她的对面站了个人。
那人缓缓抬眸对她露出一个笑,本就自带亲和气质的面孔一笑就显现出酒窝来,竟还有几分可爱。
喻甜蹙眉定定望了那人一眼,随后目光落在她背后,一个巨大的黑影静静立于雾中,立于她的身后。
“吴桐!”
·
喻甜现在觉得很苦恼,非常苦恼。
她苦恼的原因是她不久前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见到了失踪多年的故人。而这个梦境将要影响她当下作出的决定。
因为梦并不单纯只是一个梦,至少对她们这些掌握超凡力量的异能者来说不是。很多时候它都可以是一种被传达出来的提示。
喻甜自己就掌握着不止一种通过梦境向别人传达信息的办法,比如幻术,催眠,药物等等。不过那位故人用的办法应该和她举出的例子无关。
因为……喻甜从身上摸出一张扑克牌大小的银色卡牌,卡牌上花纹精致,不时闪过浅淡光辉,一看就不同凡响。
因为有更方便的远程传达媒介,比如被传达梦境的人身上带有蕴含造梦者异能量的物品,又或者两者之间具有血缘关系。
恰好喻甜两者兼具,银色卡牌是故人赠予她的异能类道具,她一直带在身上,她与故人又是表姐妹关系。
综合以上几点,喻甜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不久前做的梦当做巧合。
那么需要解决的问题也来了,失踪的表姐忽然用这种方式或者说只能用这种方式给她发提示,显然是希望喻甜去找她,严谨点说救也行。
可想要救人就要先搞清楚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人在哪?说实话,这个问题如果有答案,当年喻甜和以前的队友们也不可能一直找不到人。
当然,这次不是大海捞针,因为表姐在梦中给了她提示。
喻甜回忆着梦中所见,巨大的圆形广场,站在她对面的表姐以及表姐背后的迷雾与若隐若现的黑影。
很模糊的线索。
喻甜转过脸望向电脑屏幕,无数圆形广场的图片伴着程序的设定在数秒后自动更换。
与圆形广场相似和完全相同构造的广场有很多,但喻甜可以确定这都不是她梦中所见的那个。不过谨慎起见,她还是会对外形相似的广场做下标记,再派人去当地一一核查。
至于站在表姐背后的那个黑影也很重要。如果说圆形广场是表姐失踪后的被困之地,那么那个雾中黑影就很可能是导致她被困住的元凶。
更重要的是……喻甜慢慢抚上胸口,白皙如瓷的脸上不见丝毫血色。有关黑影,她只看到一个轮廓却莫名觉得心悸,直至此刻。
这很能说明问题。
只是单靠这点线索就想找到人,喻甜认为很难。
但也不能怪表姐给的线索模糊,被困住的人如果能详详细细的把自己所在的位置描述出来,那她没理由不做。
表姐让喻甜在梦中看到的一切,一定就是她所能传达出的极限,且一定是最重要的线索。
这里就要说明一个问题,虽然喻甜和表姐的关系可以说很好,甚至因为血脉关系也可能是思维上的相近,有一定的默契。
但要说和表姐亲密无间,对表姐的一切都十分了解,那喻甜还远远没达到。
所以表姐选择只托梦给她,基本不包含感情因素,更多的是出于对她能力的信任和血脉关联带来的便利。
毕竟表姐被困,那能使出来的手段也必然受限。
当然,喻甜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表姐没托梦给别人,她只是推测目前她是梦境唯一的接收者。
而喻甜之所以强调这些,就是因为她是线索的持有者,按照正常的逻辑,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去找那些更了解表姐和表姐关系更亲密的人。
然后向她们征询意见,和她们交流线索,达成集思广益,更快找到表姐的效果。
比如她的前队友们,当然那也是表姐的队友。
但怎么说呢,前队友之所以是前队友,那就说明她们已经拆伙分裂,她再找回去那不是尴不尴尬的问题,那是很有可能送命的问题。
因为她和前队友们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比如说她在当年团队面临一个强敌的时候,出卖了所有人,差点让整个团队全军覆没。
这种生死大仇,这种叛徒行为,也就是她当时死的痛快,连具全尸都没留,不然前队友们去刨她的坟都是可以理解的行为。
当然,喻甜觉得前队友们人品比她硬多了,就算她留了全尸,她们应该也不会去刨坟。
不过前队友们人品再怎么过硬,那也是她死万事皆休,她没死就是不死不休。
而事实上,她当年没死并非精心设计,只是个意外。
既然活了下来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打着还债的名义,再跑到前队友面前死一次,猜她们是觉得痛快还是会认为她是个给她们添堵的神经病。
所以喻甜这辈子做个名义上的死人,和前队友们江湖不见是最优选。
但现在表姐的事一出,她还能不能心安理得的死下去就成了问题。
也许你会问喻甜就非得找前队友吗?
难道表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除了队友就没有父母,没有别的亲朋好友?
那当然不是,但队友们无疑是世界上最了解表姐的那批人,至于表姐的父母,只能说子女与父母之间也存在很多秘密和隐瞒,尤其是成年后的子女,父母很多时候都对他们在外面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喻甜可以确定表姐的事,表姐的父母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喻甜从沉思中回神,起身走到窗边。
阴雨天,没开灯的室内与窗外的灰暗天色连成一片,亦如她此刻面临的局面。
其实想要从前队友那套取线索的办法有很多,真正推动她想回头找前队友合作的原因是另外一件很危险的事。
那就是当年她和前队友面临的强敌,一个危险的犯罪组织并没有完全覆灭。
这一点喻甜当年就很清楚,但当时组织的核心成员先遭遇她的重创,又被各方势力围剿,剩下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虾米,该被抓的也全被抓了。
组织名不存,实也亡。
她死的也很放心。
但世事荒诞,她没死,种种蛛丝马迹也显示组织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浑。
覆灭未必是假象,但总有人藏得更深。
这无论对她还是对前队友们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如果以正邪阵营来划分,组织绝对是邪恶阵营,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他们都干过。
前队友们则算得上守序善良阵营,在还没正式创建团队前,就不止一次破坏过组织的犯罪交易,解救过不少人,包括喻甜也是她们从组织里捞出来的战利品。
损人利益犹如杀人全家,所以前队友们和组织结的也是死仇。
而她是个反复横跳的反骨仔,两边都得罪的死死的。
但事情要从多个角度看,组织绝不会放过前队友们——主要是就算组织想要收买拉拢前队友们,她们也绝对不会同意,所以两边根本没得谈。
而喻甜这边,如果组织知道她还活着,也同样不会放过她。一来是叛徒总是比仇敌更可恨,另一边也是她手上沾了太多组织内部高手的血,更没得谈。
相对来说,她和前队友们之间的矛盾就要轻很多,因为她们中间没有横着不可挽回的人命,又有共同要对付的敌人,能联手合作的机率还是存在的。
尤其是据她了解前队友们现在的处境都谈不上太好,她们当中有人会有必须和她合作的理由,哪怕只是暂时的。
当然喻甜也考虑过,没必要那么实诚的真身上阵,她完全可以切个马甲,换个身份去和她前队友们接触。
她对自己的演技和伪装能力很有信心。
喻甜这样想着,缓缓举起一直握在手里的银色卡牌,漆黑无比的瞳孔里倒映着卡牌上的淡淡流光。
她手里也有现成的底牌,这个办法也确实能在前期避免最大的麻烦。
唯一的问题是喻甜对前队友们的智商也有信心,或者说她们在大多事情上都足够了解她。
而喻甜并不能确定她在前队友们起疑前能不能将两件事情料理干净,找到表姐和将组织彻底覆灭。
她也不能将所有人都当成任她摆布的傻子,也要考虑其中的变数。
那么与其费心遮遮掩掩担心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像个不定时的炸弹一样,突然在前队友面前炸开,将局面推向不可预估的地步。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亮清身份给前队友们看,只要能达成合作,这样做就是在最大限量的避免变数和将掌控权握在手中。
当然前队友们肯定也会无限防备她,警惕她。这是常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事在人为,喻甜决定试一试。
·
三天后。
夜色冷沉,细雨如针。
雨雾中的树林能见度很低,又一片枯叶悄然落下,很快就被一双沾满泥水,步伐深一脚浅一脚的鞋子踩过。
姜薇现在也觉得烦恼,很烦恼,毕竟被人追杀真的很值得烦恼。
她小心的从一棵树后探头出来,见四周没有异常动静——也就代表追兵暂时还没锁定她们的位置,不由松了口气,顺手又把扫过脖颈有些痒的马尾,重新拨回到肩后。
然后她拽着身边女孩的手,也不顾什么形象的直接滑坐了下来。
逃命实在是个力气活,这会就是真有人追上来,她也跑不动了。
还好没有,虽然只是暂时的。
不过知足常乐,先歇口气再说。
姜薇边这样想,边扭头去看依偎在她身边的女孩。
女孩垂着头,头发也湿漉漉的在滴水,像极了被淋湿皮毛的小动物。
姜薇心里泛起一丝怜意,伸手摸了摸女孩及肩的发丝,“哎呀,我们可可跟着我真是吃了老大苦头了。”
她感慨着又问,“冷吗?肯定冷吧,再忍忍就好了。”
这并不是一句常规意义上的关心和安慰,因为下一秒她又说,“无论咱们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不用怕冷了。”
活得过今晚就代表她们已经脱困,到时候肯定要找个舒适的酒店泡个澡,换身干爽衣服。
活不过今晚,嗯,死人肯定不怕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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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最亲密的背叛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