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来世 第35章 第035章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孩能表达想法后，可着劲央求徐灵给他更多吃的，显然徐灵每日带回来的两个杂粮团很难满足他的需求。

熬过最冷的冬日，徐灵终究还是向御膳房原先的同伴寻求帮助。

看在曾经的情分上，他们愿意在有富足的情况下资助徐灵一些食物，但被徐灵拒绝。能从他们这要到食物的量是有数的，况且救急不救穷，徐灵知道他们有渠道弄到种子，粮食他中不了，蔬菜还是能试一试的。

皇宫是不允许私垦土地的，但御膳房的人都知道徐灵的处境，也信任他的为人，倒是真给他弄了一些来。

自将菜种种下，小孩日日守在那一小片新开垦的菜地，见证它们从一颗芝麻大的菜种破土而出，冒出新芽长成植株，在褐色的土地上开出各色的绿花。

到了深秋，白皮冒出地面，叶子及膝深时，徐灵终于点头让小孩将成熟的萝卜拔出来。

这一波种得最多的是萝卜，还有一小部分的菘菜，以及零星一些葱蒜。

掰下的萝卜叶收到一侧，徐灵将手臂长的粗胖的萝卜掰成两半，一口咬下，脆如梨，清甜味中夹着一股特有的微辣感，好吃极了。

小孩也吃得很欢，半根萝卜他两片刻功夫就吃光了，小孩又跑去拔了一颗。徐灵摘下叶片，洗干净外皮上的土递给小孩。“我够了，你吃吧。别吃太撑。”

笑着看小孩又吞下一整根萝卜，徐灵拉着小孩的手往门口走。“吃饱了，我们出去走走。”

搬来和小孩住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带小孩出去，眼下管着这片宫室的是他，让小孩扩充活动范围变成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

顺从地走到门口，小孩突然停下，像一颗被盯牢的钉子，不肯再向前跨出一步。

“怎么不走了？”拉不动，徐灵停下，目光落在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孩脸上。

“不出去。”小孩摇头，眼中盛着恐惧，以及一丝厌恶。

除非不能，否则没有孩子愿意被局限在狭小的空间，心头一沉，徐灵大概猜到小孩不肯离开的原因。他反身郑重地对小孩道。“没关系的，这一片宫室现在是由我负责看管，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出去过。我们走走就回来。”

小孩定定地看着徐灵，要从他的表情中分辨真伪。最终，他点头，在徐灵转身后牵着对方的手，第一次走出大门。

殿外的世界没能吸引小孩太久，徐灵只带他在西廊苑这片走了一圈，带他去看他们日常取水的井。其他地方和小孩呆的破败宫室除了格局略有不同，因长期无人居住，显得更加颓败荒芜。

入冬前徐灵和小孩将没吃完的萝卜全拔了堆放在内室的墙边，其余的青菜，包括萝卜叶全都没浪费，进了他和小孩的肚子。

这次有了小孩的加入，他们收集了许多过冬柴火，一部分是干枯的树枝，大部分是其他宫室破损的门窗和一些无法修复被遗弃的桌椅。尽量拆成一片一块，方便取用。

原本以为今年定比往年好过，哪知徐灵却莫名病倒了。那日徐灵如同寻常那般按时去内侍省领餐，回来时也一切正常，他却在当夜突然发起热来。

徐灵感到头昏沉得厉害，眼睛像被胶黏住，身体又如同烧红的烙铁，只有完全暴露在冷空中才有些许凉意。

小孩一早察觉到徐灵精神不济，睡下后又翻来覆去，直到背后阵阵冰凉，小孩回头发现徐灵不知何时掀开被子，冷意嗖嗖地往他背后钻。

小孩扯过被子给徐灵盖上，又立马被他掀开。黑暗中小孩蹙眉，又盖，徐灵又掀。小孩不明所以，直到碰触到徐灵滚烫的手掌。

徐灵病了。小孩一时有些无措，他生过病，本能地清楚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他却不知怎样才能帮助徐灵。小孩努力思考着，但他这些年的经历十分贫乏，想不出一点办法来。

小孩像八爪鱼一般手脚并用地抱紧不适挣扎的徐灵，徐灵体虚没有力气挣脱开，任徐灵如何不耐地扭动身体，小孩都牢牢地扒在徐灵身上。

渐渐的，徐灵身上冒出一股热汗，粘腻地让他更加难受，但身上的热度却缓缓降下来。

等徐灵再睁眼时，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刺目的阳光像针扎进他的眼里，眼角溢出泪花。

“阿弟？”一开口，徐灵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到了。他这是病了吗？

“阿灵，你醒啦。吃。”小孩的头从徐灵身后冒出，发红的手递上一根萝卜。

徐灵微不可见的摇头，分明是很小的幅度，却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微微喘息片刻，他才开口。“我要喝水。阿弟能帮我烧些热水吗？火折子在包袱里，打开盖子，吹一吹，引火...”

徐灵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小孩立在原地，隔了好一会才伸手探向徐灵的鼻息，直到温热的气息喷到他的手指，这才晃着身子走出去。

喝过小孩端来的温水，徐灵觉得自己好多了。他挣扎着想起来，却被小孩压在被子里。

“我得去拿吃的。”徐灵有气无力地和小孩解释，内侍省可不留饭。

小孩指了指码在墙边一小堆萝卜，摇头不让徐灵动弹。

“这怎么够呢？让我起来。”徐灵还试图坚持，一使劲便气息不均。

算了，徐灵逐渐混沌的脑子想起宫中内侍宫人们若是生病，似是要被挪出去的，倒时剩小孩一个，岂不更糟。

靠着热水和萝卜，病歪歪了整整六日，徐灵的病才算是大致恢复，至于损耗的元气，只能慢慢调理。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四季更迭，周而复始。一晃眼，徐灵与小孩呆在这破旧的宫室一起度过了三年的时光，算起来徐灵今年也十六了。

这三年，徐灵与小孩朝夕相处，教会了小孩他所知的全部知识。迈过最初的笨拙，小孩也显露出他过人的天赋，所有徐灵教过的，几乎两三遍他便能铭记于心。

偶尔徐灵脑中会闪过他先前所学都是为这一刻准备的念头，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