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来世 第32章 第032章

睁开眼，梦境如潮水般退却，徐灵爬起来，去井边提水洗漱。

霜降后，昼夜温差变大，清晨的井水尤其冰。含一口在嘴里，凉得徐灵打哆嗦。

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生水，揉搓双手，徐灵出了门。

内院静悄悄，不知小孩是还没睡醒亦或躲着他。徐灵大步走进院内，站到长廊下。

“小孩，我进来啦。”没有回应，徐灵谨慎地抻进半个头，左右看看，角落的脏被子已被掀开，目所能及之处也不见他。

人呢？去哪了？徐灵疑惑地回身，内院一览无余，室内外都不见小孩的踪影。

“喂，小孩，你在哪？”进门前门锁还挂在门上，人应当还在这里没出去。

“既然没人在，那我进去咯。”徐灵故意说得很大声，目光留心着室内，先前小孩也是突然从里面冲出来。

伸脚迈过门槛，还未落下长廊一侧响起跑动的声音，徐灵侧头看过去，小孩四肢着地正急速朝他冲来。

徐灵已有心里准备，赶忙收回脚往后退一步，却还是比小孩慢了点，一股巨力撞向徐灵的左腿，霎时让他失去平衡。

哎哟一声，徐灵跌坐在地，眯着的眼角溢出泪花。“怎么每次都这么猛，疼死我了。”

好容易缓过劲，徐灵睁眼看到小孩披散的杂乱长发上沾着碎屑，灰蓝色的衣服袖口和裤腿上破的大洞，那张被洗干净刚过一夜已灰黑的脸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干嘛了？我昨天才给你洗的澡换的衣，你就是这么辜负别人的好意的。”

撞在徐灵腿上一起摔倒的小孩鼓着腮帮子，用同样愤怒的眼神看着他，无声地控诉着。

简直倒翻天罡，吃我的穿我的，还咬我撞我，不给点教训真当这是天降的了。

麻杆似的身体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徐灵一把抓住小孩的后背，直接将小孩提到被撞的腿上，抬起另一条腿压在小孩背后，一手擒住小孩的腿，另一只手落在小孩臀部。

“让你撞我，让你咬我，你个小白眼狼。还动，让你动了吗。说，以后还敢不敢，还咬不咬人，还撞不撞，说话。”徐灵边打边骂，小孩的剧烈挣扎让他又气又热。

“服不服？下次还咬我撞我，我打得比这次还要重，听到没？”又打了十几下，徐灵气喘吁吁地停下。

缓过气，徐灵这才发现小孩不动了。心中咯噔一下，小孩不会是被他打坏了吧。他是用了点力，但还不是小孩太气人了，也不至于...

徐灵松了小孩腿上的钳制，小孩仍是一动不动。他忐忑地将压在小孩背上的腿也移开，小孩的头依旧低垂着。

“喂，小孩，你没事吧。”徐灵想将小孩的身体掰过来，却遇到了阻力。

他低头，小孩倔强的脸上划过泪痕，干燥的地面也有一小片湿润。

无声的哭泣这种，徐灵最受不了了。他挠头，将手轻轻落在小孩后被，小心地抚摸。“那个，是不是打疼了，下次我轻点打。不，只要你乖一点，我以后再不打你了。别哭了，怪可怜的，嗯？”

小孩微微侧过脸颊看向徐灵，就在他以为小孩想对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小孩双腿使力蹬起，双手用力推了徐灵一把，快速窜进了室内。

“又推我，刚说的你就不听是吧，你给我等着，今天饿着吧，我绝不会给你带吃的。”徐灵气得跳脚，在房间门口来回走。说完气哼哼地走出院子大步跨出殿门，重重地将殿门关上。

徐灵离开后整个宫殿恢复了安静，过了许久，小孩的身影从阴暗的室内走出来，蹲坐在长廊台阶上，目光注视着殿门。

徐灵揉着胃从内侍省食舍出来，身体已习惯了先前的食量，突然多吃一个饱腹感十足的杂粮团，有点不舒服。

真是享不了一点福。金色的阳光照得他眯起眼，徐灵锤了锤不争气的胃，慢吞吞地往回走。

回到暂住的宫室，徐灵躺在床板上，麻软感像雾气一般从脚底蔓延到头顶。不想再动弹，他将双手覆在胃的位置，闭上了眼。

紧皱的眉头在梦里舒缓，徐灵醒来时胃不疼了，身体似乎也充满了力气。

从床上爬起来，徐灵走到室外，金日在云层中若因若有，看日头的方向离酉时也不远了。

我也太能睡了，这得有两个多时辰了吧。徐灵撇嘴，为自己一时的疏忽后悔地拍头，晚上该失眠了。

肚子还不饿，徐灵依然准时去食舍。悄咪咪在左右袖口里各藏一个杂粮团，瞅准没人注意到他，掩着碗快步往外走。

回到住处，徐灵将两个杂粮团叠放在洗干净又擦干的碗里，摆放在床板边。

杂粮团早已失去了它们原有的温度，像两块冷冰冰的灰石头。

“明天泡点水也能吃。但放一晚会不会被老鼠偷？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才行。”环顾四周，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可以藏食物的妥当之处。

“先前老鼠不来是没吃的，今晚它们闻着味肯定会找过来。与其被它们吃，还不如喂给...小孩。”最后两个字徐灵是咬牙切齿说出的，他只是可惜这两个杂粮团会被老鼠偷，绝对不是可怜小孩。

徐灵抓起杂粮团往外走，刚到大门又折返回，在自己的包袱里一番翻找，将东西揣进怀里才再次离开。

小孩仰着头蹲在槐树下发呆，门被打开时响动立即让他警觉，他迅速躲到了粗壮的树干后。

“别躲了，我见着你了。呐，今日多出两个，你吃不吃？”徐灵抬起手，用很不耐烦的口气对树后的小孩道。

半晌，树后抻出半个脑袋，小孩墨绿色的眼睛看向他，最终停留在他手中的杂粮团上。

小孩将头整个抻出来，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叫声。

“出来吧，我不打你了。”徐灵软了音调，此刻小孩的模样让他生出恻隐之心，好好一个孩子，却变成这副模样，谁说皇宫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许是明白了徐灵的意思，又或许是连续一个多月的投喂，小孩慢慢地从树后爬出来，来到徐灵的身边。

“呜呜。”小孩仰起头，似是催促地叫唤了两声。

“呐，都给你。”徐灵将两个杂粮团递到小孩的手中，见他吃得欢快，绕到小孩身后。

徐灵的手抚上小孩头的时候小孩的身体本能向前倾想要避开，又生生止住了动作。

徐灵拈掉小孩头上碎屑，从怀中拿出木梳。“乖乖的不要动，我给你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