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来世 第29章 第029章

西廊苑位于皇宫西北角，既非一座宫室，也非皇家林园，而是一片由数座宫室连成，如同长廊的宫室群，也因此而得名。

能成为这一片宫室的日值岂不确实是个好差事？以前或许是。

最初西廊苑住的是大行皇帝的后妃，她们虽不再有往日风光，大部分日子倒也平和。在皇宫，尤其是对于底下的内监宫人来说，平和就意味着安全。

直到几十年前，本朝皇帝的祖父，宜国第十一代，谥号灵的帝王，做出件难以宣诸于口的荒唐事，西廊苑渐渐被废弃。及至如今，已是冷宫般的存在。

“这一片往后都归你看着，每日洒扫清理，值夜看火等这些事都要做，每旬有人来巡查一次。”龚喜将徐灵领到一片颓败的宫室前，扬着下巴示意。

徐灵的心鼓动耳膜，这里他来过，来过许多次。看着这熟悉的景色，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

“喂，听到没。”龚喜见徐灵来到这也没有明显的失落，不高兴了。

被讨厌的声音拽回来，郭呤连嗯几声。“我平日还回内侍省住，白日过来？”

原以为是个吝啬的穷鬼，却不成想是个傻的。龚喜嘴角抽动，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哪能让小徐公公来回奔波，西廊苑有看中的，随小徐公公住。”

龚喜学王林喊徐灵小徐公公，话语中充满了戏谑。见徐灵没什么反应，顿时又觉无趣，转身准备走，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里面的人也归你。好生看管了，否则出了事第一个拿你试问。”

垂下嘴角，冷冷地看着龚喜离开的背影，徐灵深吸几口气才平复下冲上前敲闷棍的冲动。怎么会有如此讨厌的人，他愤愤不平的想。

不想了，越想越气。徐灵摇头晃脑，仿佛这样能将某个让人气闷的人甩出脑子，收获一阵头晕目眩。

撑着额角龇牙，总算缓了过来。

自己一走这些时日，也不知小孩如何了？郭呤提脚走进西廊苑。

将大部分宫室都走一遍，无一例外入目皆是荒芜颓败，杂草占据了整个内院，有些宫室顶上的黄瓦已发黑，还有大片大片的破损，根本无法住人。

而让徐灵感到奇怪是，他将整个西廊苑的宫室走个遍，除了几个上锁的宫室他没能进去，并未找到小孩住的地方，那几处上锁的宫室他可是拍了门的。

小孩被挪走了？掐着下颚，徐灵思考着。最坏的结果是小孩已经饿死，当然也可能是他记错了位置。

天快黑了，他需要食物和休息的地方。那龚喜虽说让自己住在这里，但内侍省又不是他的一言堂。再说即使他在内侍省有些势力，自己躲着他总行吧。

现实是不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郭呤赶在最后吃了顿饭就被赶出来，龚喜早给管着他的管事内监打过招呼，这里没有他的一席之地，要睡只能回西廊苑。

“公公，天凉了，至少让我带走铺盖吧。”确定不能留下，徐灵索要他的份例。天气转凉，西廊苑又什么都没有，他总不能和衣而眠吧。

齐公公吊着三角眼看向徐灵，瞥一眼身旁的内监，示意带他去拿。

那内监领着徐灵出来，开了库房，让徐灵站在门口等。“呐，拿好。”

内监气哼哼趾高气扬地看着徐灵，徐灵也懒得道谢，抱着被褥转身就走。气得那内监咬牙切齿，盯着徐灵消失在夕阳余晖下的背影一阵咒骂。

他回到齐公公身边，有些委屈地道。“公公何必对他这么好，他拿了被褥转身就走，也不知感恩。”

齐公公到底是做管事的，心胸比内监要宽些，他语气平淡。“该他的就给他，咱家也不是克扣的人。”

眼药似乎没上好，内监赶紧找补。“公公自然是最爱护我们的，我只是气那混小子不懂事。”

懂事就不会被龚喜那狗崽子撵到西廊苑，齐公公心想。舒口气，他像逗弄宠物般摸了摸内监的头，目光转向门口，眯起眼。“他既管了西廊苑，里面的人和事自然都是他担着，我也总归能松快些。”

内监顺从地将头撑着齐公公的手，转动眼珠，似乎明白了这位上司的意思。

秋风萧瑟，徐灵抱着被褥可怜兮兮地穿过大半个皇宫，终于在天幕彻底降下前走到了目的地。

今晚是来不及了，他从芭蕉树上折下几片叶子，寻了个屋顶、墙面还算完整的宫室，简单打扫一番，暂时住了进去。闭上眼前，他决定明日将这些宫室再走一遍。

清晨鸟儿叽喳叫个不停，徐灵从被窝里出来伸个懒腰，扭了几扭。垫上叶片的地方不仅硬邦邦还扎人，睡得他肩胛后背发疼。

早餐是没有的，昨日他已打听清楚，内侍省只提供两餐，巳中和酉正，错过了也不会留饭。

眼下还早，徐灵从一旁的水井里连续打了几桶水才终于能用，这里可是他对比几处才选的地方，除了宫室瓦片较完整，有井水也是加分项。

洗漱后，徐灵感觉大脑都清醒几分。他走出院落，沿着剥落掉色的宫墙，将西廊苑又走一遍。

找到了。徐灵欣喜地跑向熟悉的洞口，蹲下身看了又看，用手比划一番，失望地发现，哪怕自己这具身体身材瘦弱，也绝无可能从这个洞口钻进去。

站起身沿着墙边绕开，他需要先找到大门。身后遮挡洞口的杂草无风而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原来是这里。眼前殿门上的牌匾已脱落，暗淡褪色的大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显然已许久没人来过。

徐灵心中一紧，随即想到他还在的时候也许久没人进来，安慰自己或许小孩没事。

但他为什么不回应呢？徐灵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抬手拍门。“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

徐灵不死心地拍了许久，死寂一片。他只得暂时放弃，要打开门看一眼他才能彻底死心。

巳中前徐灵赶回了内侍省，填饱肚子后吞吞吐吐地和管事公公要到了钥匙。

“宫室的钥匙都给你了，你可要尽心尽力。”

“里面关着的人由你看管，仔细些，若出了事唯你是问。”

“切记不可放私他出来，否则陛下震怒，谁都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