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回家都看见状元郎在装死 第24章 第 24 章

芙蓉楼的表演台在正中间，从天字房望过去，能够很清晰地看到整个舞台的全貌。

体态优雅的女子身着一袭洁白无暇的雪纱舞裙，舞姿轻盈灵动宛若月下仙子，水袖摇曳间散出一阵又一阵的桂花花瓣，让整个楼中都沁满了桂花的甜蜜清香，而她本人戴着玉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对清澈的眼睛淡淡地看着身边的一切，让这一切更显得神秘圣洁。

“真不愧是勉君姑娘，这身段，这舞姿，真是举世难寻！”魏千山看得津津有味，眼睛珠子都快掉进去了，“如果能把勉君姑娘也请进府里，天天给我跳舞就好了……”

“别想打这种鬼主意，臭小子！”魏青珏冷眼道，“如今娘回来了，容不得你再荒唐！”

“姐！我都没跟娘说你一回来就去般若寺看和尚的事，你怎么还要先告我的状！”

“什，什么和尚！臭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魏青珏心虚地看了一眼傅惜，“我只是听说了尘大师佛法讲得好，去听听罢了！”

“也就是那和尚长得好看……平日里你秃驴秃驴地叫老和尚的时候，也没见说要学佛法……”魏千山翻了个白眼。

“臭小子，你！”

“……”

眼见二人又快吵起来，傅惜适时地插话。

“青珏姑娘会玩六博么？”

“不曾，母亲管得严，不曾让我碰这些……”魏青珏愣了一下，摇头。

“正好，我也没玩过。”傅惜微笑，“方才见魏小公子他们玩有些兴趣，只是自己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也不合适掺和，拉不下面子与他们小辈一起，如今青珏姑娘也不会，倒是有个伴了，不知青珏姑娘是否有兴趣，我们一道学习？”

“若傅大人想玩，我自然也是十分愿意的……”魏青珏受宠若惊。

“不知魏小公子可否愿意教我们？”傅惜看向魏千山。

“都包在我身上，老师。”魏千山骄傲地拍拍胸脯，“我保管你们今晚出了这个门，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六博高手！”

“那便麻烦魏小公子了。”傅惜点头。

“瞧着有趣，可否也加我一个？”何谓也笑道。

“啊？谓哥哥你也要来吗。”魏千山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谓哥哥你玩六博在京中还未曾有过败绩，这一来我们谁还能赢啊……”

“年轻人，怎么能轻易言弃。”何谓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局吧！”

席间又欢声笑语起来，伴随着迎月舞的舞乐声，好一派祥和欢快的光景。

过了一段时间，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白梨起身去迎。

“青珏姑娘可不能再喝酒了，奴婢给您选了青梅汤，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白梨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接芙蓉楼送来的饮子，开门却见送饮子的人是蒙着面的小红。

“小红姑娘，你没事了吗？”白梨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关心道。

小红摇了摇头，然后看向里屋，似乎在找什么人。

傅惜也往门口望去，恰好与小红的视线相交了一瞬，随后施施然将手里的牌放在桌面上：“不好意思，这一局似乎又是我赢了。”

“傅大人真是深藏不露啊。”何谓无奈地摇了摇头。

“啊？不应该啊，老师运气这么好的吗……”魏千山看了看他的牌，又看了看自己的牌，小声地嘟囔道，“老师之前不是没玩儿过吗，为什么总是能赢啊……”

“大约是第一次玩，上天给了些好运吧。”傅惜依旧笑得很纯良。

“傅大人天资聪慧，六博这等小把戏，自然不在话下。”见魏千山一副懊恼的模样，魏青珏十分得意。

“姐，赢的是老师又不是你，你怎么好像跟自己赢了一晚上似的。”魏千山不服气，“同样是初学，你可是一把都没有赢。”

“那可是傅大人，我自然不能与之相比的。”魏青珏不但没恼，反而胸脯挺得更骄傲了。

魏千山对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又连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青珏姑娘谬赞了，既然我可以，青珏姑娘自然也是可以的。”傅惜微笑，“白梨，你来替我，我去去就来。”

傅惜招呼完白梨去顶自己的座，出门之后便在廊上见到了独自在红木圆柱旁站着的小红。

小红在木栏前望着楼下翩翩而舞的勉君，眼神闪烁不定。

她站立的姿势很挺直，身段也好，虽然蒙着面，但却总让人觉得面纱下一定是个美人。

“姑娘是在等我吗？”傅惜笑着与她打招呼，慢慢走至她身旁。

小红点头，先是对他行了一个郑重的礼，然后递给了他一张纸条。

谢谢您，傅大人。

纸条上只写了这六个简简单单的字，歪歪扭扭的有些难看不说，甚至字本身都有些不成型，能看出来书写之人大约并不会写字，只是一笔一划模仿着文字画出来的。

“小事而已，姑娘何必挂怀。”傅惜收下了她的字条，放入袖中，“方才的烫伤有处理吗？”

小红摇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事，随后又望向楼下，眼神中流露出温柔缱绻的神情。

只是那柔软中似乎还藏着一抹无法化开的悲伤，丝丝缕缕，惹人心痛。

“姑娘很喜欢迎月舞吗？”傅惜也负手望向楼下翩然的身姿。

小红重重地点头，然后用手在空中简单比划了一下。

【很喜欢。】

“姑娘既然这样喜欢，今夜能看到如此精彩的迎月舞，一定十分开心吧。”傅惜笑道。

小红似乎有些讶异，随后又比划了一些动作。

【大人，看得懂，手语？】

“同村有个天生聋哑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拿手的猪头肉，肥而不腻最是鲜香，我很喜欢，幼时经常去他那里买吃食，一来二去便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词句。”傅惜双手撑在木栏上，“我不太懂舞蹈这些高雅的东西，但瞧着今日的舞蹈，也是十分欢喜的。”

小红的眼神闪烁，默默地看向舞台。

芙蓉楼中的光影摇曳，或许是到了精彩处，丝竹乐声也从方才的低婉柔和逐渐变得激昂高亢，勉君的身形如同振翅高飞的鹭鸟一般舒展流畅，舞姿也从点到即止变得大开大合起来。

而勉君本人也随着音乐声交缠着雪白丝缎飞身而上，如同飞鸟一般直直越过了傅惜与小红的头顶，在芙蓉楼的最高处展开巨大的广袖，带起一阵又一阵的凉风与花瓣。

极致的喧嚣与光影中，优雅的白色鹭鸟骄傲地仰着头，仿佛世间最美丽的画卷。

小红抬头仰望着勉君，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眼中盈盈泛起了泪光。

“姑娘，怎么了？”傅惜轻轻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红轻抹了泪花，摇了摇头。

【大人，请您，一定要，看到最后。】

“姑娘不看完吗？”傅惜看着她，轻声道。

【我，该走了。】

【非常，非常，谢谢您。】

小红比划完这一番话，忽然跪了下来，慢慢地，郑重地对傅惜磕了一个头。

傅惜并没有扶起她，沉默着受下了她这一跪。

小红单薄的身姿伴随着急促高亢的丝竹声，以及斑驳交错的暖黄灯光，显现出一股奇异的宁静与不真实感。

傅惜默然地看着她转身离开，女子冗长的黑发随着穿堂风轻轻扬起，腰间的青色璞玉泛出冷然的光泽。

“姑娘，保重。”

傅忱从屋内出来的时候，迎面便见到傅惜靠在廊柱上，沉静如深渊的眼睛里映出芙蓉楼的万千繁华，也映出了舞台正中间飘然若仙的白衣舞者。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傅忱走到他身边，“白梨输得顶不住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嗯？小梨花这就不行了，还得多加练习啊。”傅惜对他的毒舌早就习以为常，揣着手并未有挪窝的意思，“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不如就送给小傅大人？小傅大人这么聪明，六博这种小游戏，一定不在话下吧。”

“无聊。”傅忱并不领情，“你不回去，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小傅大人，在下很忙的。”傅惜摆了摆手。

傅忱下意识想讥讽两句，但是似乎想到了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行至他身边一道站在廊上观赏迎月舞。

“喂，你今日是不是……”沉默了一会儿，傅忱终于开口。

或许是到结尾了，舞乐声在这个时候变得更加急促了起来，楼下的人群喧闹也达到了顶峰，耳畔只能听见丝竹铮鸣以及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喝彩声。

“嗯？小傅大人，你说什么？”傅惜偏头看过来。

“我……”

傅忱皱眉，被人群吵得头疼，刚要继续说下去，鼻间忽然飘过一阵异样的味道，脸色一变，猛然向味道传来的地方看过去。

正是舞台的方向。

“她有危险！”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结束最后一幕舞蹈的勉君身上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白色的长纱衣裙瞬间变成了助燃物，她身形依旧舒展，仿佛一只展翅的凤凰一般，身上的火光照映着观众一张张表情惊惧的脸，浓烟如同鬼魅一般盘旋在芙蓉楼中，带着一种令人恐怖的，又令人无法忘怀的诡异美丽。

火势很快就被扑灭，前一刻还美目盼兮的佳人，顷刻间便化作了一捧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