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昀此刻内心平静异常,听着他们指摘只觉发笑。
“各位确定是在我香榭阁买的吗?”林昀猜出个大概,估摸是点妆楼用自己劣质香皂冒充香榭阁的,以此牟利。
“自然是在香榭阁买的!”那小厮梗着脖子,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大人,草民确认这并非我香榭阁出品的香皂!”林昀面色沉静,“凡是我香榭阁出品,香皂上都有香榭阁的戳印,府城皆是贵人,买货量大,草民每每都有入账,凭据一式两份,大人可到香榭阁查验,我香榭阁有凭有据,不知各位郎君有否?”
上次程家来买后,林昀就想到这茬,打上戳印一来有辨识度,二来能扩大影响力,而凭据的出现则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经济纠纷。
这话一出,几位小厮不免暗自思忖,自拿到香皂后,一直没听说过有什么凭据,就连林昀口中的戳印都没看着。
青天老爷眉头微皱,命人去香榭阁取凭据,余安随行开门。
片刻后,凭据和带戳印的香皂一一呈至青天老爷面前。
如林昀所说,凭据上写得细致,买卖双方姓名、地址皆详细,香我味型数量一应俱全,日期醒目一看便知。
“这些月里,和草民买过香皂的贵人们便是凭据上这些,这几位着实不曾光顾过香榭阁,还请大人明鉴!”林昀脑袋微垂,所呈皆是铁证,这让青天老爷有些无从下手。
“谁知你那凭据是真是假,别是做贼心虚连夜伪造的!秦大人,您可要仔细辨别才好!”柳蔚婉先声夺人,在众人注视下从堂外走进。
柳蔚婉仗着自己府城娘家势力,在镇里一向耀武扬威,就连这位青天老爷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人来得突然,堪堪只福神并未下跪行礼,秦大人心中虽有不忿,却也不好发作。
“张夫人说我伪造可有证据?”林昀都气笑了,这正是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难怪柳蔚婉会来。
柳蔚婉哼一声:“府城中矜贵们的身体就是证据!一个乡野村哥儿为了赚钱不择手段,你可知,被你坑害的贵人们可是你拿几条命都比不上的!”
“我朝律法清明,铁证在前,草民相信大人不会罔顾律法,为了结案而胡乱判定的。”林昀眼眸一转,直直盯着秦大人,后者被盯得直冒冷汗。
前有柳蔚婉盯着,后有府城来的老爷施压,转而又和林昀对视,秦大人顿时心中翻涌,迟迟未说出话来。
保证仕途和秉公处置,他一时难以抉择。
“秦大人,要我说,此乡野刁民还是赶快收监了好,像这位夫人说的,谁知道他是不是造假,府城贵人们的身体才是要紧事,您赶紧判了,我还得回去交差呢!”那老爷烦躁开口,手中茶盏已经空杯,眼神自上而下,对堂下所跪之人不屑一顾。
“秦大人,林昀本就是乡里来的,没见过多的钱可以理解,但为了多赚钱却做出这般丧尽天良之事属实不妥,我也是个做生意的,知民生多艰,点妆楼自出产香皂开始便处处为百姓着想,价格低廉不赚百姓一分一厘,只为百姓安乐,这做生意可不能只顾着赚钱!”柳蔚婉好一通拉踩,在场观审百姓议论纷纷,都认同柳蔚婉所说。
秦大人面色苦涩,无助思忖,这时府城老爷传话,小厮在他耳边低语,这一刻表情猛然变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惊堂木猛然一拍。
“大胆林昀!经查证,这些凭据皆为伪造,至于香皂上的戳印,乃是你后期戳上,先前所卖根本就没有!”
林昀面露失望,他终究是选择了仕途,不惜冤判来讨好权贵,难当大任也!
“我竟不知,在证据面前还能选择视而不见?”门口走来一华服女子,脚步稳重,缓缓而来。
后面跟着的小厮林昀认识,是连生,想必这位夫人便是府城程家夫人了。
柳蔚婉和那府城老爷瞧之色变,俱认识她,府尹姓程,这位的身份重量可想而知。
“大胆!随意扰乱公堂,给我拿下!”秦大人沉迷在贵人给的诱惑里,一切阻碍判案的人都要拿下。
府城老爷听后一惊,也不开口说话害怕被迁怒,内心默默给秦大人点了柱香,这人的官怕是当到头了。
“家夫乃是湖州府尹程之苑,秦大人想好了再下令!”程夫人双手相交置于小腹,神色威严。
秦大人眉头一皱,眼神微转企图询问那位府城老爷,没想到那位老爷竟垂首不语,这态度一瞧便知来人身份真假。
他心中仿若晴天霹雳,脸上立刻堆满笑容给程夫人赔罪,矜贵妇人并不理会他,眼神停在那老爷身上。
“你是府城白家的管家吧,平日在府里畏畏缩缩,现在在这儿装上老爷了?”
那白家管家一听,立刻带笑赔罪,也不管秦大人求助的眼神将头埋得更深。
程夫人冷哼一声,转身面对柳蔚婉。
“柳蔚婉,没想到咱们竟是在这种场合重逢,当年你为爱下嫁小镇商人,如今过得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程夫人姓曾,单名一个慧字,曾家和柳家一向不和,年少时二人经常斗嘴扯皮,没想到时过境迁,一个成了府尹夫人,另一个则是为爱买单困于小镇。
“难为程夫人关心,我过得很好。”柳蔚婉见到她就烦,自然也没什么好气,碍于身份阶层也不敢特别放肆。
“好到有闲心在此为难一个平头老百姓?”曾慧哂笑,目光在接触到林昀后逐渐变得温柔。
柳蔚婉愠怒却也保持着理智:“程夫人有所不知,这个贱民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卖的香皂全是劣等货色,坑害了府城不少贵人,如今东窗事发,他难逃其咎,甚至伪造凭据以求脱身。”
“劣等货色?我怎么用完他家的香皂一点事儿没有?我也算是香榭阁常客,方才林哥儿说的凭据我有,香皂上的戳印也有,不知张夫人你为何说他伪造,照你这个道理,我这凭据也是连夜伪造的?”曾慧命人将两件物什呈上,秦大人慌忙接过,再不敢敷衍仔细查看。
和林昀呈上的凭据一对比,确实是一样的,甚至找到了另外一份相同的,那香皂上的戳印也一样,反观作为证物之一的另一块香皂就有些难以言喻,两相对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香榭阁这块肉眼可见的细腻,还散发着点点珠光,香气温润悠悠不断,小厮呈上这一块则表面粗糙颜色偏黄,就连香气也是劣等刺鼻。
“秦大人,可查验出什么?”曾慧适时问道,老头子冒了一脑门汗。
秦大人擦擦汗:“经查验……夫人出具的凭据和林昀所呈一模一样,不存在伪造一说,至于这香皂,完全不是一个东西,想必那几位贵人并非在林昀这儿买的……”
“好,既然香榭阁的嫌疑已排除,那么就来找真凶吧!”曾慧坐于堂侧,秦大人压力倍增,却不得不听话。
命人将那几名小厮请来,又将刚才的话问了一遍,回答和之前一样,曾慧却打断。
她问其中一名小厮:“你是亲自到兆远镇香榭阁跟这位林哥儿买的吗?”
小厮琢磨了下,摇头:“非也,小人是通过柳府买的,柳府管家说是香榭阁出品。”
林昀一直未曾说话,此番一听,不免抬头看向一旁的柳蔚婉,后者脸色急剧变化,双手于身侧握紧。
“哦?那这么说,是柳府采购再转卖于你们?”
“正是。”
其余几名小厮也附和。
“在场就有一名柳家人,不如大人问问她?”曾慧将话头还给秦大人,审视着瞧堂下的柳蔚婉。
“这……”秦大人嘴边嗫嚅却是问不出口。
“柳家转卖之事我也知道,我还担心林哥儿接了这么订单做不做得完呢,没想到拿到手却不是香榭阁的,我刚到镇上就听说张夫人的点妆楼也在卖香皂,一时好奇过去瞧了瞧,跟香榭阁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你还别说,和他们呈上来这一块挺像,味道也一模一样……嘶,莫非柳家是在你点妆楼拿的货,而后诓骗大家是香榭阁出品?”曾慧一语道破,柳蔚婉脸色有些不好看。
“其实也容易搞清真相,我即刻写一封信拜托家夫去柳家问问便知。”曾慧说着要请笔墨。
柳蔚婉心虚,一语打断:“不必如此麻烦,待我问问点妆楼总管就知道了。”
话落 ,人已经提裙离开,脚步仓促,背对着众人脸上才露出焦躁。
人一走,曾慧也没发话,秦大人不知该不该退堂,焦灼时,曾慧已经叫人将林昀扶起坐下,余安趁机前来蹲着给他揉膝盖。
两刻钟后,柳蔚婉去而复返,后边跟着被两名家丁押解的云珠,后者泪水涟涟极近可怜。
云珠主动跪下,对着秦大人磕头认罪。
“大人,都是草民的错,草民是点妆楼总管,嫉妒林昀卖香皂火爆,一时起了歪心思,通过夫人联系柳家,说是香榭阁的货,实则是我让点妆楼伙计做的劣等货!夫人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草民的错!”
云珠所说和林昀猜测的大致相同,不过主事者并非她,而是柳蔚婉。
柳蔚婉自然不会自己认罪,而是通过某种手段拉个心甘情愿的替罪羊出来,这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云珠便是这替罪羊。
有人认罪在秦大人看来再好不过,方才紧张的情绪缓解,不过当事人却不怎么乐意,他这般愚钝的人都能看出,云珠是替罪羊,林昀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一个小小的店铺总管,就算说动了柳蔚婉,难道府城柳家不会查验一下真假吗?
但如果是曾经的柳家人亲自经手,府城柳家才有可能全然信任直接转卖。
心知肚明又如何,并不能拉她下狱,一来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柳蔚婉,二来林昀没有背景和柳蔚婉斗,她虽是嫁出去的女儿,但血脉依旧属于柳家。
惊堂木一落,此案以将云珠仗责后收监为结局,云珠之后在牢里肯定不会好过,仅凭府城夫人小姐的金贵程度,时不时着人教训教训还是易如反掌。
感谢点进来的贝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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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