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和祁方两人在沙滩集市上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祁方在买,沈虞感兴趣的商品实在不多,只能尽职尽责地扮演陪购角色。
“给他们带点特产回去。”祁方说:“不然出来旅游一趟,两手空空可不行。”
沈虞对旅游时需要做什么基本没有概念,闻言点点头,又问:“要带很多礼物回去吗?”
祁方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沈虞又在默默计划怎样才能更方便地搬运特产,忍不住笑了:“不需要,带点他们喜欢的就行。”
“比如给李聪明带个……”
祁方拿起摊上的半个巴掌大的骷髅模样的贝壳雕刻工艺品,一本正经道:“你看,这种肯定就是李聪明喜欢的,他成天和骨头打交道,一定很喜欢骷髅。”
沈虞:“……”
略有所怀疑。
接下来,祁方又给秦潇洒买了个手工烟斗样子的吹泡泡玩具,给自家的两位中老年人买了两个会发光的自动翻页相框,给陈柯买了一套商贩自称是纯海盐提炼而制的护肤品,给诸多狐朋狗友们各买了一条昂贵的心形贝壳项链。
“你有没有什么想带回去的?”祁方问。
沈虞摇了摇头。
他没有给别人带礼物的习惯,何况他也不像祁方一样,清楚其他人的喜好。
“买点吧。”祁方却说:“给阿姨买点特色小吃,给你的学生也送些东西。”
沈虞想拒绝,祁方却根本不给他接话的机会,牵着人就往前走,一边还碎碎念道:
“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得去拜访你妈妈吧?到时候就可以用上了。至于你的学生,每天做实验那么辛苦,偶尔送点小礼物,他们肯定很感动,干活更加认真。”
沈虞张了张口,要拒绝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迟疑地抿了下唇,没有再出声了。
祁方这次挑礼物显然用心了许多,货比三家,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几句当地砍价话,带着沈虞一番酣战下来,收获巨大。
“差不多了。”祁方看了看两个人手上拿着的东西,说:“再多就装不下了,待会先叫酒店派人过来接这堆东西回去,之后我们有空再来逛。”
沈虞点点头,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右手边的一个卖瓶装气泡酒的小摊上。
陈列架上摆满了透明瓶身的简制水果气泡酒,绿的像翡翠,粉的像花瓣,红的像鸽血石,瓶身凝着冰冻融化时的水珠,在阳光下极其夺目。
祁方对酒这一类饮品的免疫力早已拉满,而沈虞从小到大除了啤酒鸭里的酒味,其他时候就没再尝过,因此黑眸里竟然很有几分好奇。
不过沈教授向来是个善于克制自己的人,沈虞垂下长睫,很好地掩饰了那一点好奇。
这时祁方忽然道:“尝一杯吗?沈鱼鱼。”
沈虞:“唔……”
“那些气泡酒。”祁方抬了抬下巴,指向刚刚沈虞看过的商摊:“看样子是度数不高的甜酒,喝一点应该不碍事。”
沈虞眨了眨眼。
“我们待会还要去坐游艇。”沈虞想起两个人的计划表,慢吞吞道:“喝酒可能会影响身体状态,拖延我们的计划。”
祁方牵着他到了摊前,闻言勾了下唇角:“坐不了游艇就明天坐,没什么大不了的。”
“来,拿一杯尝尝。”
这个小摊的生意很好,色彩漂亮的气泡酒吸引了不少年轻男女过来品尝。商贩是个染着绿色头发的二十几岁的青年男人,一口夹着当地口音的英语,倒也能和游客对答如流。
瞥见沈虞和祁方过来,绿头青年热情地招呼道:“Hello,hello!What do you want to buy?”
沈虞思索片刻,指了指一款樱桃味的水果气泡酒。
看起来很甜。
他喜欢甜的东西。
绿头青年熟练地将酒倒进玻璃杯中,插上柠檬片和吸管,递给沈虞一杯,再递给旁边等候的年轻白人女生一杯。
“Cheers!”他夸张地说道。
沈虞接过酒,却没有立即喝,而是用英语问:“这一杯多少钱?”
绿头青年转了转眼珠,对着沈虞笑了笑:“你好,先生,你的这杯50美元。”
接着,他又转过头,对另一位女生道:“女士,你的这杯10美元哦~欢迎下次光临。”
沈虞:“?”
连女生都惊呆了,但她已经喝了两口,抬起眼瞧瞧绿头青年,又瞧瞧沈虞和祁方,有些不好意思般吐了吐舌头,飞快地付了钱,生怕自己的这杯也跟着涨价似的。
祁方皱眉,将手里的东西暂时放在地上,掏出钱包,拿出10美元,放在绿头青年面前的摊位,道:“付给你了,10美元。”
“先生。”绿头发的小哥眯了眯眼睛,不笑了:“你们的这杯是50美元哦。”
祁方收起钱包,抱臂看着他:“为什么?刚刚一模一样的那杯不是10美元吗?”
绿头青年:“那是我赠送那位可爱女士的礼物哦。”
“是吗?”祁方不客气地说:“但我们逛了一路过来,其他卖气泡酒的摊位,通常也就卖5到10美元。”
“我的酒都是秘方调制的。”绿头青年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了,道:“价格由我自己定,你们买了我的酒,还想赖账吗?”
他一眼就看出来,面前这两个是东方的有钱人,有钱人通常都是冤大头,还爱面子,不会和他计较这一点小钱。
然而绿头小哥看走眼了。
祁方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做饭和过日子,而会过日子的人,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坑钱的。
接下来,绿头青年被祁方用语速极快的英语猛烈地抨击了一遍,中间夹杂着狗屁不通的当地话以及中文骂街,其气势之足、嗓门之大吸引了不少过往的游客驻足旁观。
绿头青年:“……”
还拿着气泡酒的沈虞:“……”
“先生、先生……请冷静。”绿头青年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由得着急起来,怕影响到自己的生意,于是憋屈地进行了降价:“30美元,可以了吧?”
祁方:“NO.”
“15美元行了吧!赶紧走吧!”
“不。”祁方又开始掏钱包,同时还朝绿头青年摊开了手掌:“退钱。我们不喝了。”
“把酒还给他。”祁方又对沈虞道:“我们换一家再买。”
沈虞于是把玻璃杯放回了绿头小哥的商摊上。
绿头青年快被气死了,大声道:“你们已经喝了!这是不道德的,你们想白嫖我的酒!”
祁方冷笑一声,正要说话,从口袋里往外拿的手突然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一个没留神,那玩意儿就从口袋掉了出来,摔在地上。
“呼救,我心脏病发、命在旦夕;呼救,我即将去世、情况紧急;如不进行急救,我将死亡。请帮助拨打电话送我至最近的医院,已自动发送定位至手机号XXXXXX,联系人:沈先生……”
“呼救,我心脏病发……”
所有人:“…………”
甜美的高分贝女音从地上的呼救器上传出,字正腔圆的英文高声播放。
沈虞愣了一瞬,正要弯腰去捡,忽然感到手被人暗示性地握了一下,随即看见祁方捂着胸口,缓慢地躺倒在了地上。
“哦,上帝,我要死了。”
祁方有气无力地用英语道:“上帝作证,我是买酒的时候被这位有着荧光苍蝇般绿头发的年轻男人气死的,请务必将死因刻在我的墓碑上,我要让他永久遭受良心的谴责……”
围观吃瓜群众骤然喧哗,绿头小哥大惊失色。
沈虞:“……”
*
半小时后,祁方被热心群众用简易担架抬回了住宿的酒店。
至于为什么没有去医院,是因为祁方在担架上奄奄一息地大喊:“上帝作证!我刚从医院出来不久,我不要回到那个地狱里面去!请将我送回我的故乡……”
出于人道主义原则,以及对将死之人的怜悯,围观群众将祁方送回了酒店。
几位酒店前台吓得够呛,他们酒店收费昂贵,在照顾客人方面非常尽心尽力。祁方早上还是竖着出去的,没过两小时就横着回来了,岂不是一件耸人听闻的怪事?
酒店服务员们忙前忙后,总算把躺在床上要死不死的祁方救“活”了。
“沈先生……”房间的管家小心翼翼地靠近沈虞,十分礼貌地询问:“您的伴侣情况特殊,是否需要送去最近的医院住院治疗,或是请附近有名的私人医生过来就诊?”
他说话的时候,沈虞正在削苹果。
削苹果这件寻常的工作,通常发生守在病人床头的照顾者身上,好像除了这个动作,没有其他动作能表达出照顾一方既无聊又强作安静的耐心来一样。
沈虞也跟随着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在医院看见过的场景,依样画葫芦地开始削酒店送来的苹果。
但他这双手,似乎从出生时起就欠缺一点厨艺方面的天赋。
虽然能操纵精密的仪器,能书写严谨漂亮的论文报告,却无法完整地削出一整圈苹果皮。
沈虞凝视着被自己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沉默片刻,抬起眼回应了管家的话:“……不需要去医院。”
祁方的病已经不是能治好的了。
就和……曾经的爸爸一样。
“是这样的,沈先生……”管家又彬彬有礼地说:
“因为祁先生的身体情况特殊,我们酒店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来保障他的健康和安全,因此会耗费比别的住客更多的资金……还有一份关于祁先生身体健康的知情同意书,要麻烦您签一下,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可抗力的事情,我们酒店是无法负责的……”
沈虞淡淡瞥了一眼那份全英文的知情同意书,没什么犹豫地在右下角签了字。
管家收了签名知情书,又清了清嗓子,道:“那这个照顾祁先生的额外护理资金……”
沈虞:“多少钱?”
酒店管家想了想:“大概每日需要另收1000美元,我们用以采购简易呼吸机、心脏复苏急救设施等——”
沈虞干脆道:“可以。”
祁方:“不行!”
沈虞&管家:“?”
沈虞转过脸,就发现祁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坐起来了,苍白的面色早已消失无踪,奄奄一息的神态也已抛之身外,中气十足地和管家理论:
“我们不另外出钱,你们可以和我签订协议,我死之前爬也会爬出你们酒店,并且不会追究酒店的任何责任。”
管家依旧面露难色:“先生,您如果在我们酒店出事,我们将会受到客观的声誉影响……”
祁方:“这样,你过来和我签个字,如果我在你们酒店里见了上帝,我将以房费的百倍价格赔偿给你们,怎么样?”
管家稍微思索了半晌:“我会请专业的律师过来对接您的请求。”
祁方:“嗯哼。”
沈虞在旁边默默听了一会儿,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用中文对祁方道:“我觉得这样不好。”
祁方握了握沈虞搭在床边的手,低声安慰:“怎么不好了?不要担心,难不成你真觉得我会在这个地方……”
“不是。”沈虞说:“我的卡里没有那么多钱。一旦造成协议违约,需要赔偿的金额会更多。”
祁方:“……”
祁方:“沈!小!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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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社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