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别打扰我修炼心法 第3章 宁乐夕（上）

冷漠的机械音不断重复着“警告”两字，尖锐蜂鸣声响彻脑海，眼前充斥着无数个鲜红的「禁止」，沈念绮烦得不行，甚至动生了自绝五感的念头。

被压制在地上的左明云看到捂住脑袋，似乎很是痛苦的沈念绮，手上再度凝聚紫气，挣扎着要起身，莫非师父又要……

“话说清楚，别用人称代词。”瞄见对方不安分的动作，沈念绮直接提剑指向左明云，不动声色地加强了跨界压制的灵力。

这次的左明云言行举状颇为奇怪，好像他知道些至关重要的……情报？虽然身为正道，但她也并不介意使些下三滥的手段，逼迫他一五一十地讲出秘辛来。

情况紧急，找到破解眼下这无望轮回的法子才是第一要务。

左明云见师父还能清楚说话，悬着的心便落下了一大半。只是仍然不敢散去手间凝聚的紫气，缓缓回道：“师父，你和‘她’同名同姓，同貌同身，纵使是师尊来看，也不一定能辨明你们两人的区别。”

也就是说，在“我”这个意识萌生前，这具身体还曾经被另一个意识主导过？沈念绮抚过镯子，从中取出一张明黄色的空符纸来。

在她注入灵力后，符纸暗成灰黑色，又顷刻化为虚影。

左明云忽然感觉心脏像是被骨瘦如柴的枯手死死捏住一般，痛苦异常，冷寒的煞气入体，四散开来，在身体中横冲直撞。

他连忙调控所有内力，去稳定心脉中灵力的流动，豆大的汗水自额间滑落，左明云耗尽全身力气，方才将抽痛感缓解一二。

“师父，您这是做什么？”

沈念绮这边也未曾讨到好处，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滑落，正派灵体去用邪魔外道的法术，自然是要遭到反噬的。

不过，既然左明云能自己用功法化解魔道审问犯人时引以为傲的窟心诀，也就证明他刚才所言不虚。

“抱歉，还有哪里痛吗？”沈念绮毫不在意对方的质问，撤去了剑意，聒噪的警告声和蜂鸣也随之消失。

沈念绮弯下腰，伸手去扶左明云起身，“下手稍微重了些。”

左明云神情变了又变，纠结万分。最终还是搭上了沈念绮的手，说道：“师父，您以后不要再用邪术了。”

沈念绮觉得他这幅委委屈屈，好像是被恶霸搓扁揉圆欺负了的模样十分好笑。便用绢帕细细擦拭去他脸上的土灰，又从青莲镯子中取出回灵丹塞进左明云嘴中：“为了探你话中虚实，不得已而为之。来，咬碎了吃。”

左明云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复，盘腿坐定开始运功。沈念绮托着脸看他闭眼运功的模样，暗自感叹。

明明是个看上去根正苗红的正道青年，怎么就最后变成十恶不赦的魔修了呢。

难道真是因为我？沈念绮点开自己的功法词条，除了天心门、凌云宗、峨眉宫、百药谷等等正派门道之外，上面还赫然显示着“魔天尊”一栏。

可是，青莲剑能打出的最高伤害只有嗜心诀的三分之二不到……况且，学都学了，系统界面上也没有废除某个功法的按键，再者，我有天心功法护体，丝毫没有堕入魔道的可能性。

至于对明云的教育影响不好——总之，不在他面前用就行了。

沈念绮默默找了几个借口，将弃之不用魔道功法的念头抛却至了九霄云外。

“师父，”左明云调息完毕，出声唤回思绪早已神游天外的沈念绮，“既然徒儿的心迹已得证明，以后……”

沈念绮看着他，她以前都不曾仔细注意过左明云的脸。便宜徒儿的眉眼清秀她是知道的，但她不记得，左明云原来有着如万里晴空般澄澈的双眸。

在她的记忆中，左明云的眼睛一直是充满恨意的血色。惊惧、憎恶、轻蔑、怜悯——他死前的眸中倒映出早已麻木不仁、无动于衷的自己。

左明云的手搭上来。沈念绮一怔，面上表情不变，暗中用劲想甩开他的手，却反被牢牢握住。

“您问什么，我答什么，若有半分虚言，我左明云愿堕入修罗轮回，永世不得超生。”左明云十分认真，看着沈念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郑重宣誓。

……不是。

我们只是达成了暂时的共同阵营而已，没必要这么大阵仗吧。

沈念绮一时还接受不了左明云态度的巨大转变，上一秒是仇人，下一秒怎么又变回亲亲爱徒了。不对，他不是我徒弟。接连打了那么多世，是亲爱的死敌还差不多。

沈念绮抚过手腕上的镯子，偏头问道：“一句话说清楚，现在的你不会杀我，对吗？”

左明云用力地“嗯”了一声，算是对她做了保证。

叮。

「任务『拜入师门（？）』已完成，获得奖励：仙果10个。」

还真是符合人物性格的奖励……咦？

沈念绮刚点击「收下奖励」，看到储物镯里新增的10个仙果，不禁生出些疑惑。

为什么左明云的任务完成了，收到奖励的却是自己？

“明云，你的储器里，多了什么新东西吗？”

“我的储物囊装不了什么东西。”左明云摇头，他才刚拜入师门，连道服都被师兄扣走毁坏，更遑论拥有高阶的法器。

沈念绮心下了然。或许是因为左明云没有高阶储器，容量不足，系统才不得已将本该派发给左明云的奖励，错塞进了自己的储物镯里。

“我们回师门一趟，去取你应有的……”沈念绮话未说完，弹出的系统窗口便打断了她的思路。

叮。

「世界任务1：『救出宁府公子』，任务完成奖励：『万象丹』，是否接受此任务？」

……

……

这是什么？

沈念绮愣愣地看着跳出来的系统界面，它和刚才的界面相似，和自己持有的界面有着微妙的不同，自己从未遇到过这个任务，该不会……

“师父，我们是不是先去救宁公子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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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城西，宁府。

沈念绮和左明云栖身在靠近庭院的高树枝桠上，屏息凝神地监视着府里来来往往的人流。

今日是宁府公子大婚之日。

良辰吉日，张灯结彩，鞭炮锣鼓齐鸣，好一番热闹景象。

宁家与沈家，两者虽同为从帝京本家分迁至此的大家族，然而宁家比起沈家，更受落阳城内本地百姓的欢迎。

原因无他，宁家主是出了名的心系百姓，府上风气是从上面的老爷太太，到下面的小厮丫鬟，都成日里乐善好施，帮扶贫弱，不似沈家氏族对普通民众不咸不淡的态度，因而一举赢得城西民众的爱戴。

不过，我家在城东，本来就跟城西的百姓们不太熟嘛。沈念绮默默注视着远处来来往往，身着布衣麻服，拎着菜篮或米面来道喜的大人小孩，心里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师父，您歇一会儿吧。”左明云揉了揉眼睛，练气初阶的他只是开了几个时辰的“远观”，眼睛就累得不行，像是被李师兄罚了三天没睡。

沈念绮抚过镯子，取出两三个仙果放到左明云手里，说道：“你休息吧。”

取之于明，用之于明。可谓是完美。

左明云也不推辞，接了仙果，换成了更舒服的坐姿，倚在树上，边啃仙果边和沈念绮聊天。沈念绮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思考着能不能用灵石直接给左明云兑换个天心眼诀。

突然，西侧厢房里传出了一阵重物移动、落地的噪音。

沈念绮忧心是魔物作祟，未等她起身出剑，便听得房内传出娇俏的一声：“都出去！小姐更衣呢。”

两个侍女忙不迭从厢房内跑出，沈念绮考虑了片刻，翻动手腕，想要凭风将千里传音符贴到其中一人的身上，试图探听消息。

不料，符纸刚靠近宁府上空，便被无形的力弹了出去，霎时间银光一闪，千里传音符化为普通的废纸，往下飘去。

“奇怪……”

沈念绮眉头紧蹙，宁府里有法力高于自己的人？

那这个任务派给练气初阶的左明云，岂不是他必然失败。

难道就是因为第一次接任务，救人没成功留下了心理阴影，左明云日后才剑走偏锋，成为了魔修？

“师父，师父。”左明云扯扯沈念绮的衣袖，指向厢房的方向。西厢房的墙外站着一个人影。

沈念绮立刻去看，却发现此人似乎用了遮掩面容的术法，她连忙动用“识明”“见微”等天心眼诀，高阶心法换着来了个遍，也没能看清那人的面容。

一晃神的功夫，墙角那人的身影消失。

只是，自己在一瞬间，是不是看到了墙角立着两个人的身影？

宁府一角逐渐躁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下人们慌乱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遍了整个宁府内外。

“公子，公子被贼人刺伤啦！”

沈念绮手速飞快，给左明云结下护身阵法，嘱咐他待在树上继续监视宁府四周，自己一跃而下，准备直入宁府说明来意。

咔擦。咔擦。身后传来树枝接连断裂的噪声。

……外门的那群家伙，连轻功都没教他吗。沈念绮面色不忍，回头看向刚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左明云。

好好一张脸，今儿都不知道吃了几次土灰了。

“我落地没挑好点。”左明云揉着摔痛的地方，还不忘向沈念绮解释。

老树高有数丈，看来，即便运功调养，他的腿一时半会也大概是缓不过来了。

念在对方勉强可算旧识的份上，沈念绮用剑意把左明云从地上拎起来，定在空中。

“走吧。”

“等等，师父，我自己能走！”左明云慌忙摆手拒绝，被挂在剑上飘着走像什么话，自己像傻子就算了，怕只是宁府的人也会觉得师父是个傻瓜。

沈念绮用剑意把左明云轻轻放在地上，扔给他一个绣着莲花纹样的小盒子：“保命的丹药，好生放着。”

说完，沈念绮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宁府侧门，左明云一瘸一拐跟在后头。

“烦请通报宁伯伯一声，是我来了。”

沈念绮亮出玉制符牌，小厮点点头，直接请两人到了正厅，宁焕光坐在主位，左手不住地盘着佛珠，右手袖管空荡，独自垂在一旁。

宁焕光见着沈念绮身穿道袍，慌忙迎上来，声如洪钟，响彻整个厅堂：“好孩子，你来得可巧！”

“劳烦你快快去看看吾儿伤势，是否能用仙术救他一命啊。”宁焕光对着沈念绮深深作揖，言辞恳切异常。沈念绮哪好受长辈行如此大礼，连忙扶起宁焕光，问宁公子在何处接受诊疗。

宁焕光唤来两个侍女，让两人为沈念绮领路，又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块金元，塞进沈念绮手中：“贤侄，你且先收下这凡尘俗物，事成之后，你要什么都好说！”

沈念绮急着救人，反复推脱不得，只好将金元暂时存进镯子里，匆匆跟着侍女进了后室。左明云抬脚要跟上，宁焕光伸出一只手拦在他身前。

“何意？”左明云没有忽视宁焕光看到师父施用灵力催动储物镯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之色。

宁焕光并不言语，只是看向门外。左明云转头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方才将两人领来的小厮，身后带着两个魁梧大汉进了门，大汉扭扭脖子，拳头掰得咔吧作响。

左明云嗤笑一声。

“你，看着面生。”宁焕光回到主位坐下，不紧不慢地用手盘着佛珠，两只眼睛鹰一般锐利，审视着左明云，“不像是落阳城的人。”

左明云现在虽是练气初阶，却隐隐感到宁焕光手中的东西，似乎与师尊今日从自己体内取出的浊气是同源之物。

可惜，师父不在，若是自己贸然出手伤了这些人，难保被不知前因后果的师父误会。左明云思考起来，自己对救宁公子的任务并不陌生，他闭着眼都知道该怎么取巧劲完成这任务。

不过……前几世都未曾遇到过宁公子的父亲，这次定是因为师父的加入，才导致事情的发展不同于往常。

左明云抬眼看向两个神形凶恶的大汉，其中一位攒着劲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恐吓他不要轻举妄动，在对方眼里，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那，我就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就好了。

左明云笑笑，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做些什么小动作：“宁大人，小的只是念绮姑娘的下等仆从，您没见过我，也是正常的事。”

“放肆！”宁焕光将手中的佛珠狠狠拍到桌上，厉声呵斥道，“大家小姐的名讳也是你这等贱民配称呼的吗？”

小厮对大汉们使了个眼色，两人箭步上前，拳头直朝左明云门面招呼，左明云堪堪闪过。大汉怒吼一声，一人抬掌向下巴击去，一人又出拳朝腹部打去。

“不许动，成何体统！”宁焕光喝止住大汉，“宁府里还轮不到你们随意教训人。”

左明云闻言，散了手中凝聚成形的紫气，小厮慌忙跪下叩头认错，两名大汉收住力道，面面相觑，也憨憨跟着小厮下跪认错。

“我可以去找沈家小姐了吗？”左明云笑笑，料到宁焕光是见了自己手中紫光，心下明了自己的实际身份，才急忙出言制止，否则，宁府正厅就要上演一出质量低劣的“控鹤擒龙”滑稽戏了。

宁焕光默不作声，良久，继续问道：“你是从京城来的？”

“不清楚。”

“你可知道……”

“不好啦！老爷，不好啦！”此前引路的一名侍女忙不迭地跑进正厅，跌倒在地，看向宁焕光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她浑身颤抖，指着后室的方向，哭诉道，“少公子，少公子他……”

左明云见她衣裙上沾染了大片血迹，心下登时紧张起来，师父最精丹药，普通刺客造成的致命伤，只要赶到时宁公子未咽气，师父出马，救他回来也是小事一桩。

只有一个小侍女衣裙带血的跑出来，师父该不会出事……左明云正胡思乱想着，沈念绮抱着另一名侍女走了进来，青色衣裙被染得赤红。

“师父！”左明云冲到沈念绮身旁，慌张不已。

“不是我的血，”沈念绮哑着嗓子，声音有些疲惫，说道：“宁公子发狂，拿剑砍伤了这位姑娘，我已经为她止血，喂了灵药，你们让她好生休息，过个一两天便能生息回转过来。”

宁焕光看也不看濒死的侍女，抬手一挥，示意小厮把两名侍女带离正厅，问道：“吾儿现在如何？”

“宁伯伯，”沈念绮嘱咐大汉抱稳侍女，不要让她在回房途中多受颠簸，转头冷冷看向宁焕光，“以凡人之躯修炉鼎，您对至亲之子的教养方式，便是如此？”

宁焕光也不多辩解，冷笑一声，回敬道：“你爹娘门路广，能将你送托进大教派里，我们宁家比不起你们家大业大，只好出此下策！”

小厮敏锐觉察到，接下来要谈论的事情之深重，已不是能好奇多听一耳朵的程度，忙喊上大汉，自己扶着跌倒在地的侍女，急匆匆地离开了正厅。

左明云不解的看向正厅中针锋相对的二人，什么是炉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