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几次申请出门逛逛,但是大家还是不许我出门,秦府更是不让我回去。
如今二哥也从府里搬了出来,他说睿王府不便收留我,只得将我暂时寄托在国公府。
富贵也对我说,现在国公府比他的睿王府更安全,让我乖乖地耐心等他安排。
世子更是每天对我念叨好几遍,昭昭不要走,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之类。
顶着一张小狗脸委屈巴巴、小心翼翼地讨好我,搞得我为数不多的良心都变沉重了。
王夫人和小郡主就更不用说了,生怕我住得不开心,想法设法待我好,我心中又感动又无奈。
宫中传令下来,乞巧节这日后宫娘娘与民同乐,特召未出阁的京师闺秀进宫过节。
京城里的绸缎庄、胭脂铺、首饰店一时生意大好,各家主母都估摸着宫里这是要相看王妃甚至是太子妃。
定国府里的小郡主比我还小两岁,仍旧一团孩子气。要不是秦家嫡女有凤命buff,这满京城的贵女中当属小郡主的身份最贵重。
王夫人这几天一听到宫里的消息就气哼哼,她是怕自己的宝贝闺女被人惦记上,毕竟国公府背后是十万镇国黑甲军。
意外的是,宫里指名道姓让我也去,秦家终于想起来我这个庶女,派人要接我回府,但被王夫人打发走了。
“昭昭,你随我们一同进宫。”
不容我推辞,王夫人就将我和小郡主一起打扮起来,老太君慈爱地看着我们两个小辈,开了箱笼各送我和小郡主一套头面。
太贵重了,是宫里才有的上品,我推辞不敢收。
老太君唤我到她身边,拍了拍我的手道:“小姑娘家家,就是要穿戴得鲜艳些,本宫年轻时,比你们还爱打扮。”
大家都笑了,还别说,老太君的审美真是一流,我平常素衣银簪不会上妆,被老太君妙手回春一下,出落得堪比顶流大明星。
照着铜镜,我自己都看呆了,原来老娘这么美!
开心地转个圈圈,裙摆翩跹,我捏着飞舞的裙带嘿嘿傻笑,一抬头,富贵和世子正看着我发呆。
“早啊!”我开心地挥手打个招呼。
“昭昭,你真好看!”世子笑得傻不拉几,越来越像二哈了。
“过奖过奖。”我拱拱手。
富贵又是望着我笑而不语,他这副装B样看多了,我也习惯了。
他俩随我们女眷一起去,我坐上王家的马车进宫。
落脚踏上宫中的甬道,红墙入眼,我心中猛地一刺,回忆潮水般翻涌起来,激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没喝孟婆汤就是这点不好,开心的事没记得多少,经历过的痛楚仿佛刻进了基因,噩梦闪回,总是萦绕不去。
我深吸口气,PUA自己,都过去了,现在我又是天真可爱的美少女一枚。
小郡主软软的小手塞进我掌心,乖巧地叫了我一声姐姐,我露出笑,摇了摇她的手,两个人牵着一起走路。
这辈子怎么活,我总要做自己的主。
在御花园里,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太后和贵妃。
姑侄俩确实相似,一身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看一眼就能反光到眼瞎的那种。
一比较,国公府的老太君虽然低调,但气质斐然。
她是太祖最宠爱的幺女,特赐镇国长公主,老一辈如今只剩她这一位了,身份尊贵,德高望重,与太后一左一右坐于上首。
我托国公府的福,坐在了秦家之上。
秦曼在众人面前一派淑雅端庄,但与我眼神相交,便露出淬了毒般的厌恶。
我咂咂嘴,觉得自己冤枉死了,你的睿哥哥我根本不敢碰好么。
园内彩娟扎花,五彩缤纷,但豆蔻年华的女孩个个人比花娇,我一边喝茶吃果子,一边欣赏着贵女们表演才艺,水平之高真是堪比春晚。
太后的眼光转了一圈后终于落在我身上,仔细将我打量一番,我背脊一凉,囫囵吞下口里的莲花酥,差点噎死。
果然,她老人家开口了:“本宫倒不知,国公府何时多出一位小姐?”
这话问的,不就是你们请我来的吗?
我低头作鹌鹑状,听得王夫人声音亮堂堂地回:“太后,这是我义女。”
“呦,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家女儿无媒而聘,这就入了国公府的门了。”
“可不见得是为了国公府的世子,没见另一位也天天往那跑么。”
两位庶出的公主掩着扇小声交谈,但席位上多数人听进了耳朵。
贵妃脸上露出讥讽,淡淡地假装训斥,众人合起来唱了出鸿门宴,踩一踩国公府的脸面,顺便敲打下秦府。
秦家母女脸色不大好看,一起剜了我一眼。
王家母女却是一人拉住我一只手,担忧地看着我,首座的长公主也朝我点头抚慰,我冲真心待我好的人灿烂地笑了笑。
小case,不就几只苍蝇嗡嗡叫,我现在道心坚如磐石,没那么容易打击到。
“你可有什么才艺要展示?”太后问我。
我敛襟起身,口齿清楚地回:“禀太后,我从小在乡野间长大,没学过琴棋书画,无才艺可表演。”
众人哗然,眼神似看什么粗鄙之物,还有贵女以帕掩口,仿佛我是那地里的牛粪。
我大大方方任她们嘲笑,这些物理攻击通通反弹回去。
太后和贵妃终于放下心来不再试探我,想来今日召我过来就是想看看我这只狐狸精长啥样,没想到是个腹内空空的大草包。
我这草包心安理得地继续喝茶吃糕品美女。
最后压轴表演的是秦家嫡女,也是巧,她刚站到中央,皇帝带着高矮胖瘦四个儿子过来了。
秦曼身段袅娜、楚楚可怜地行礼,一点不见在家时的跋扈样,真是个演技派。
我演技就差了点,只会邦邦邦毫无灵魂地磕头。嗑得脑袋都有点晕,一抬头,看到皇帝身后的富贵和世子都在忍笑。
公众场合,不敢翻白眼,我老老实实坐下,看秦曼摇曳生姿地跳起乞巧舞。
这女人有两把刷子,皇帝和他的儿子们看得目不转睛,两个年纪小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御花园里散养着几只仙鹤,那可是太后的宝贝疙瘩,不知是这乐声太动听,还是这舞姿太曼妙,两只仙鹤像磕了□□似的,飞上台来和秦曼一起翩翩起舞。
这下全场都炸了,秦家女天生凤命的谶语又一次显灵,秦曼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舞得更加婀娜多姿了。
只是,一曲未罢,两只仙鹤突然齐齐调转头,冲着我摇头摆脑地奔过来了,我一口茶吓得差点喷出来。
到得我跟前,那仙鹤还亲昵地要用长喙蹭我,我僵得一动都不敢动。
喂,两位大哥,我们好像不熟哎。
悠扬的乐曲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凉风习习,针落可闻。
寂静中唯有那两只仙鹤扬起脖颈,几声清长的鹤鸣之后匍匐在我脚下,模样乖顺至极。
众人用震惊的眼神盯着我,当中夹杂着几道恨不得扒掉我皮的视线。
我欲哭无泪,很想告诉大家,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这么 drama 的剧情我也不想发生啊!
我哭丧着脸被皇帝叫到跟前问话,皇帝脑子蛮清楚,立即问了我生辰八字。
我呐呐地说今天就是我生日。
钦天监立马掐指一算,脸色一变扑通跪下,文绉绉念了通天干地支。最后我总算听明白了,这传说中的凤女之命貌似是我的生辰八字。
原来,秦家嫡女百日宴那天,秦府里还有位姨娘在无人关注中生了个小庶女。
因为那天太热闹,而我的存在感又太低,这府中除了我娘和二哥,无人记得我生辰。
这一番真相大白听得众人脸色变了又变,秦曼早已煞白着脸,身子软在秦母怀中,秦母通红着两只眼,脸色狰狞得欲要吃掉我。
我凉汗浃背,后悔莫及。真不该贪那几钿金元宝,要是早早跑路了,哪还有今天就糟心事。
以后怕是脑袋又要拴在裤腰带上了。
皇帝瞅了瞅我后,给我赏了点东西,倒无他话,但太后开了口。
说是礼佛缺个命格有福的贵女给她抄经书,言语中眼神徘徊在国公府的小郡主身上。
王夫人面色一寒,敢怒不敢言。
这时贵妃娘娘凉凉开口,又倒了把油,话里话外国公府高攀不上,哪里使唤得动。
皇帝脸色微沉,长公主不怒自威。
我转头看了眼小郡主软糯糯的小脸和不知所措的大眼睛,叹口气,朝太后伏拜下去。
“小女不才,虽福德浅薄,愿进宫侍奉太后礼佛祈福。”
“好孩子,快起来,我国公府自有担当。”
在府中总是含笑莳花弄草的老太君释放出皇家长公主的威严,但看向我的眼神依旧慈爱。
我朝老太太粲然一笑:“我也是国公府义女,老祖宗就允了我吧,能为天下百姓与将士祝祷,是我之幸。”
我第一次和小郡主一样,撒娇叫了声老祖宗,眼眶突地有些热,想起曾经也有疼爱我的家人。
太后面色不悦地允许了,长公主抚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了她身旁。
我被特许回国公府准备行装。
一路上王夫人与小郡主与我挤在一辆马车里,王夫人一声声叫着好孩子,抹着眼泪说对不起我,小郡主也眼泪汪汪地说她害了我。
我没心没肺地笑着,反倒开导起母女俩。不就抄抄佛经念念佛祖,我很有经验的。
上一世,我在囚牢中不知求了多少次佛祖。
夜深回到府中后,连国公爷都来看我了,一家子借口我生辰,送了我一屋子好东西。眼瞅着,我真成富婆了。
我咧嘴笑着送走众人,只剩二哥、富贵、世子爷还不肯走。
世子今天倒是不呱噪了,只失魂落魄地望着我。
富贵神色更是喜怒难辨,和他的皇帝爹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二哥脸上真真切切流露出对我的疼爱,从袖中摸出一柄玉梳。
“我们昭昭今日及笄,以后是大姑娘了,哥哥无能,今日没能给你办个及笄礼。以后哥哥定给你补办一个,我们昭昭值得最好的。”
我接过梳子,真诚地谢过哥哥。
二哥看了眼富贵与世子,退出门外。
剩下我们三个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尴尬,问他俩:“那个,是要给我送生日祝福么?”
“昭昭!”性情直爽的小将军似是破了防,将我一把搂进怀中。
结实的胸肌夹得我快要窒息。
“咳咳,有话好好说。”我努力推他。
一只手插进我俩之间,隔开了小将军,是富贵抓住了世子臂膀。
但小将军抱着我的胳膊还是不肯放,红着眼眶继续叫我的名字:“昭昭,你怎么这么傻!”
“我明明聪明绝顶!”我瞪他一眼。
可是这一眼似乎瞪得毫无威慑力,他一脸悲痛状:“昭昭,该是国公府来护着你,现在反倒要你替我们去受苦,你让我比捅了一刀还难受。”
看着小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忍不住拍拍他的狗头:“好啦,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去坐牢,照样吃得好穿得暖,一点都不苦。”
小狗吸了吸鼻子,脸色变得郑重起来,满眼坚定地看着我说:“昭昭如此情深义重,我王云召此生非昭昭不娶,明日我就以国公府为聘,去请皇上为我们赐婚。”
狗子入党般的宣誓吓我一跳,我赶忙瞄一眼富贵。
要死,虽然我不信什么凤命谶言,也不愿做那热锅上的太子妃,但在备选太子面前发誓娶凤命之女,狗子真是傻得要命。
脑袋还要不要了!
富贵果然脸色大变,从未见过他的小白脸这么黑过。
我赶紧给狗子泼冷水:“世子爷,冲动是魔鬼啊!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不得两情相悦才行!”
但是狗子没有get到我抽搐的眼角传递的信号,热切地抓着我的手一口气道:“昭昭,我心悦你,我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今生只想娶你作娘子。”
要死,对狗弹琴。
富贵的脸已经在冒黑烟了!
本大龄美少女涨红了脸,缩着手指想抽出自己胳膊,但狗子握得死紧。
一双白玉手按上世子手腕。
“放开昭昭。”
“我不会放开昭昭。”
两个男人对峙起来,谁都不肯松手。
我眼前一黑,你们这样我很为难哎,搞得我像红颜祸水一样。
定下心神,我先安抚起狗子来:“狗,啊不是,世子爷,世间真心最可贵,世间人心也最善变,也许世子过去对我一见钟情,现在还想娶我,可是未来呢?万一过两年,有其他姑娘让你更动心了,世子爷就要后悔今日的冲动了。”
“昭昭,我不会朝三暮四,国公府不忠的男人要被逐出族谱的。”
狗子一脸认真地对我普及家规。
我抽抽脸,无奈地 PUA 起来:“世子爷口说无凭,叫我怎么相信你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昭昭怎样才肯相信?”
“要是世子爷三年后初心不变,或许可以让我相信世子爷家风清正,是我朝男德楷模。”
狗子眼中露出清澈的愚蠢:“昭昭是要考验我三年?”
“嗯嗯,我们要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在对方面前以更美好的模样出现。世子,我们要一起努力啊!”
我摇了摇狗爪。
狗子浑身绽放出坚毅的光芒,握回我的手郑重道:“昭昭,三年为期,一言为定!昭昭想怎么考验我都行,我会经得住考验的。”
“嗯嗯,一言为定。”
我嘘出口气,终于搞定二哈了。
二哈恋恋不舍地在富贵的眼刀中松开狗爪。
两个男人又沉默半晌,谁都不肯先走。
“阿喏……殿下还有何吩咐?”
富贵今日的脸色实在难看,缝他胸肌的时候眉头都没这么皱过。
他抿紧唇角,眼风扫了世子好几眼,没能把二哈赶走,只好对我开口道:“昭昭,生辰快乐。”
“谢谢殿下。”
“昭昭,生辰快乐!”狗子赶忙也马屁地说了一遍。
“谢谢世子。”我雨露均沾。
富贵闭上眼似乎忍耐着什么,胸膛起伏不定。
睁眼后他深深看我一眼,从胸口摸出样东西给我。
白玉莹润,是支极好的簪子。
“这是殿下给我的生辰礼物?”
“嗯。”
虽然很值钱的样子,但我踌躇起来,不知该不该收一支簪子。
直接送我金子该多好。
不料,我还没感慨完,玉簪边上立马出现一个双胞胎。
通透碧绿,是只翡翠簪子,握在狗子手里,眼睛热热地望着我。
“昭昭,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及笄礼,我亲手打磨的。”
说完,狗子挺了挺背,眼风瞟着富贵,露出自信的样子。
富贵的胸膛又开始起伏起来。
我扶额,这俩男人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一个两个的,非要逼我做恶毒女配是吧。
我挂上刀枪不入的死鱼脸,两只手一推,把两只簪子一起拒之门外。
“不好意思,本人不收簪子。”
“昭昭!”
两人一起叫我,一个扬起尾音,委委屈屈;一个低下嗓子,幽幽婉婉。
我只好再次玛卡巴卡发起癫来,把两个男人一起赶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