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花春和在江湖飘零的时候经常会想起那一日当她出现在小营房的那一刻,李星夷该是有多高兴。
一向骄矜稳重,少年老成的男子几乎是飞奔出小营房,一见是她,眼里的欣喜都要溢出来了。
马背上冻得瑟瑟发抖的花春和看着雪地里玄衣墨发的俊美男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果然没白要这一趟。
他嘴上说着“下那么大雪你怎么往这儿跑”人已经走到她跟前。
“谁让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花春和从马背上跳下来。
他一把抱住她,将她扛回了小营房。
比起热热闹闹的花家,小营房实在太冷清太寒酸了。
花春和看着火炉子上正煮酒,道:“你怎么不吃饭?”
李星夷还忙着替她拍雪摘帽子解大氅,闻言道:“你想吃什么,我去弄?”
花春和也不饿,她馋酒。
不过李星夷非要让她泡个澡先,因为她跑了一路,灌了满肚子的冷风,若不好好发汗一定会生病。
花春和从来不洗衣裳,都是积攒一堆拿回家去。眼下小营房也没有她的衣裳,她不肯洗。
李星夷将自己的衣裳塞到她怀里,将她扛进了早已经打好热水的净房,里面还加了大量的生姜祛寒。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练武的缘故,十三岁的花春和一直还没像别的姑娘家来葵水长身子,甚至也没有她阿娘所叮嘱她的胸前肿痛。那晚也不知吹风吹得太厉害,意外的觉得自己胸前有些疼。她不情不愿地洗了澡,穿着李星夷曳地宽大的衣袍,浑身热气腾腾湿着头发回了小营房。
正在往锅子里加牛肉的李星夷听到动静抬头,怔怔望了她一会儿,连忙用一张闲时打猎得来的墨狐皮子将她包裹住拉到炉火旁,一边责备她怎么不叫他,一边忙不迭将煮好的酒倒了一杯灌到她口中,又小心细致地用细棉布替她擦干差点快要结冰的发丝。
几杯酒下肚驱走了寒气,花春和舒服地窝在他怀里,瞧着近在咫尺清贵漂亮的眉眼,心道一个男人的眼睫毛怎么可以长这么长这么浓密,细微地扫过她的脸颊,有些痒。
她忍不住讲心里话说出来。
“李星夷,你为什么从来不去花萼楼?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其实她也不太明白张老三所说的隐疾是什么,也就是随口一问。
谁知原本跟个小媳妇儿一样服侍她的李星夷瞬间板下脸来,又摆出了那副老子面孔,将她训斥了一顿,警告她不许整天跟着张老三胡说八道,也不许再去花萼楼。
花春和心想她早前还偷偷去过,云漪不知多欢喜。不过她一向舍不得美人儿不高兴。云漪舍不得,李星夷更加舍不得。
于是她又使出了张老三教她的那几招。
对待美人儿,要哄,要骗,要打死不承认你背着他还有别人。
李星夷不常去花萼楼,比云漪好哄,几句话脸色和缓,又小媳妇儿似的服侍她,又是替她擦头发,又是替她切牛肉温酒,问:“你今晚还回不回去?”
“不回了!”
那天晚上花春和喝了很多酒,酒量不好的李星夷一壶酒入了热肚脸颊酡红,已有了五分睡意。
喝醉酒的李星夷格外地高兴,话也多了很多。
他说他从来没有试过过年的时候像这样热闹。
花春和好奇,“那你们是怎么过年的?”
他道:“例行公事。”
花春和越发可怜他,就连过年都跟例行公事似的,那得多不好过。
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往后每年我都来陪你过!明天一早我就回去拿衣裳!”
李星夷将下巴搁在她颈窝,变戏法似的剥了一块松子糖塞进她嘴里,眼神亮得吓人,“那明早我送你回家拿,今年除夕陪你星夷哥哥守岁。”
花春和今年也是头一次跟人在外头过年,十分兴奋。不过她没有李星夷那样好的精力,再加上今日在外面跑了一日,没说上两句话眼皮子打架黏在一块扒都扒不开。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花春和,我今晚很高兴。”
花春和心想,她也很高兴。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她一瞧见李星夷打心眼里高兴。就是李星夷身上也不知藏了什么东西,顶得她一夜睡得不舒服。
到了早上,她在被窝里摸来摸去,想要找找看李星夷究竟藏了什么宝贝。
李星夷不乐意了,一把捉住她的手问她在干嘛
她揉着眼睛控诉了一遍,却见李星夷捂了一个冬天就白回来的面皮绯红,耳尖简直要滴出血来。
他弯腰披着被子起床出了小营房,等到花春和洗漱完又打了一套军体拳才回来。
他将她昨晚已经烤干的衣裳丢到她头上,道:“换回你自己的衣裳吃早饭,我带你回去拿衣裳。”
他还惦记着昨晚她说的话。
花三公子一向说话算话,立刻屁颠屁颠换好衣裳吃早饭。
李星夷样样都好,就连粥都煮得好吃。
吃粥的时候她又忍不住问他,昨天夜里他究竟在被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正在吃粥的李星夷剧烈咳嗽起来。
她吓了一跳,正准备关心关心他,他将一个馒头塞进她嘴里,十分冷酷道:“食不言 寝不语!”
得,才给她做了一夜小媳妇儿又要给她当爹。
花春和大度,不与他计较。
她领着李星夷在鹿城转了一圈,经过花萼楼时,她问:“你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好兄弟应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她不能因为旁人更加喜欢李星夷,就不让李星夷知道云漪有多好看。
可是李星夷显然体会不到好兄弟的深厚情谊,瞪她一眼打马头也不回走了。
花春和只好跟了上去,打算请李星夷去吃些好的。
现下年节,铺子好多都不做生意,两人走了半条街才找到一家青州人士开的面馆。点了店里的招牌面,端上来的时候花春和看着火红火红,又辣又酸的面汤鼻子开始发痒。
她阿娘是土生土长的上京人士,她爹对吃的不讲究,家里的厨子都是从上京带来的,口味清淡。这样辣的东西她不曾试过。李星夷跟她阿娘是老乡,同样饮食清淡。
原本都要走的花春和一见到他也鼻子发痒的模样,非要跟他比一比吃辣椒。若是输了,就得管她叫三哥哥。
谁知一筷子面下肚,她辣得烧心,喷嚏连天,眼泪鼻涕横流。
李星夷一边替她擦眼泪鼻涕一边问道:“就那么想我管你叫一声三哥哥?”
花春和嘴贱,“叫爹也成。”
李星夷在脸上拧了一把,咬牙切齿,“下次再胡说八道,我将你扒光了丢在大街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