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星期一,天气比昨天好了些,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昨天童泽一直待在谢逸家,上午陪他在浴室洗了个澡之后,又在卧室闹腾了半天。
谢逸大概是憋太久了,童泽的手腕都酸脱臼了,反观他自己,就要正常多了。
吃完饭后,两人正打算一起做题,林航来了,童泽这才知道他弟居然跑去李铭宿舍堵人家去了。
从林航口中,他得知了李铭的种种反常表现。看来,他的担忧是有必要的,李铭,真的出现了心理问题,但愿不要太重。
他们商量了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依然由童泽去找李铭,其他两人配合,毕竟李铭还是相信童泽的。
就现在的情况,童泽已经不会再去想什么过去谁对谁错,什么狗屁面子的问题,李铭的心理状况最重要,不论他陷入怎样的泥沼,把他拉出来才是当务之急。
坐在教室里,童泽远远望着右前方的李铭,下定了决心。
这次,由我,由我们来追在你屁股后头。
课间,童泽碰了碰谢逸,“逸哥,有事儿跟你商量。”
“关于李铭的?”谢逸一眼看出了他的想法。
“嗯。”童泽点头,“以李铭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我直接去找他约谈,他很有可能会直接拒绝。所以我想循序渐进地接近他,就像他之前对我一样,这样应该会起到更好的效果。”
“说说理由。”谢逸右手支着脑袋看他。
童泽说:“我觉得吧,他之前那么想靠近我,即便现在想远离,还封闭自己,但内心深处应该是渴望被关心的,只不过被他自己刻意压下去而已,而一旦关怀落到他身上,他刚开始会躲,时间长了,是抵抗不了的。最后,我再找他深入沟通,应该会水到渠成。”
“呵……”谢逸一下子笑了,“小童泽,你当什么律师啊,干脆去当心理咨询师吧!”
“逸哥,你还开我玩笑!”童泽戳戳他腰侧,“心理学的一些相关知识,律师有的也需要掌握啊。别笑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谢逸宠溺的捏他手心,“你说的都对。”
“诶,我得告诉林航,偶尔可以让他帮帮忙。”童泽说着拿出了手机。
“林航?”谢逸眼珠子转了转,什么都没说。
“林航怎么了?”童泽一边打字一边问。
“没事儿。”谢逸随口道,“就是不知道,你打算让他干什么,毕竟他俩的第一面,可不太愉快啊。”
“不,你错了。”童泽编辑完发了过去,抬头看他,“别小看林航,第一次那样,第二次就进了人家宿舍,不仅赔了眼镜钱,还把李铭的心理问题都逼了出来,了解清楚了,他的厚脸皮,绝对对李铭有帮助。至于干什么,目前没有具体的打算,顺其自然地去接近就可以了。相信林航,有这个脑子和情商的。”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谢逸用膝盖顶了顶童泽膝盖,“你这边需要我帮你什么,直说,哥一定配合。”
童泽得到了谢逸的支持,微笑道:“谢了,哥!”
“嗡嗡”一声,林航的微信回过来了,他说:没问题,看我的!
嚣张自信的口吻,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出来。
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前的课间,刚打下课铃,童泽便从桌斗里拿出数学强化习题集,走到李铭旁边。刚好他前座没人,童泽便坐下了。
这一幕,和之前李铭来找他问问题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童泽把书打开到他要探讨问题的那一页,他选了个难度有些大但并不是最大的题目,他能做的出来,他估计李铭也能做出来,只不过以他俩的水平,这题属于那种思考很久才能解出来的题,也属于那种他俩一粗心就有可能解错的题目。
所以选这道,才不会被李铭怀疑,他是故意装不会来问的。
“李铭。”童泽拿着书,说话时带着询问的语气,“我能,问你一道题吗?”
李铭还像上次一样微低着头。从童泽来到他左侧,挡住阳光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出来了。李铭心跳有些快,因为每次拒绝童泽,心里都矛盾得难受。
他缓缓抬眼,瞥了一眼童泽手里的书,没有腾开地方让他放书的意思,态度冷淡,“为什么要问我,谢逸那么聪明,肯定会做。”
童泽眨眨眼睛,忽视掉周围人的目光,说:“再聪明也有不会的,所以我才来问你。你先把英语书合上吧,看看这道题,说不定你已经做了呢。”
李铭压在英语书上的手,往他自己的方向动了一下,又停住了,“最近都没怎么做,我有好多不会做的,就扔在那儿懒得再看了。”
“你怎……”童泽止住话头,一时语塞。李铭说他没做,他是不太信的,但他说有好多不会,是有一点可信的成分在里头的。
一时间,童泽心脏疼了一下。都怪自己,把李铭推远。
童泽向右前方看了谢逸一眼,谢逸也正在看他,眼神里带着鼓励。
他再次看向眼前明显有些紧张和犹豫的李铭,决定试探性地做一件大胆的事。
“李铭,你之前问我题,我连这本书见都没见过,是你引起了我对这本书的兴趣,上次拒绝你,我很抱歉,真的。所以现在我决定有不会的题,就来跟你讨论,你有的话,也可以来找我。”说着,童泽抬起右手,在某些八卦人士的关注下,直接覆在了李铭左手手腕上,轻轻握住,两眼更是直直注视着李铭,不放过他眼底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他打算只停顿两秒钟,之后就撤开的,而这两秒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足够李铭反应过来并以为他是打算握住他的手不放,而后做出抽走动作的。他要的就是李铭的这种错觉,而在外人看来,可能仅仅就是他想拿起李铭胳膊让他腾地方而已。但作为知晓他目的的李铭,会更倾向于认为他童泽是为特意接近他才这么做的。
一切都在童泽的意料之中,正当他打算抓着李铭的胳膊拿开,方便他腾开桌面放书的前零点几秒,李铭像是被烫到一样立马把左手抽走了,就连右手,也不敢再放在桌子上。
这一刻,童泽真的可以肯定,当年的李铭是由于极度恐慌才会那么说的,绝对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因为他除了那天,其他任何时候,都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
就像现在,他能猜到李铭心里在想什么,想的是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有肢体接触,否则会被误会,他在为他俩着想。
李铭,对不起,我利用了你,为了让你看到我刚才的冒险不忍再拒绝我,为了把你带出来,我不后悔。童泽心想。
幸好,李铭把手抽走了,否则,他还打算再坚持半秒钟,再把李铭的手拿开,那样的话,今天的谈话效果必定会大打折扣。
童泽假装出有些尴尬的样子,轻轻叫了一声:“李铭。”
“你……”李铭刚抽出去的两手有些微微发抖,他终于肯抬眼跟童泽对视上了,微挑的双眼满满的都是疑惑、震惊和紧张,用只有他俩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你……”他想说,你疯了吗,这么多人。可他只能不停的“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找他,还要冒险做出那样暧昧的动作,那一刻,就算问再多为什么,也是徒劳,答案显而易见。李铭了解童泽,他是极其善良的一个人,所以才会在这么多人的关注下覆上他的手,只为和他把关系重新缓和起来。
怎么办呢,这才是李铭这个时候该问自己的。
要远离他们躲着他们,是他决定的,这个决心有多难下,他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却总是守不住防线。
面对这样的童泽,他又怎么忍心拒绝。
所以这次,还是先接受吧,以后再说以后,拉锯战才刚刚开始,不是么。
童泽知道自己赌对了,他微微笑了笑,把书朝着李铭的方向摆在他面前,用笔指了指自己画了个三角的题目,“这道题,我不会,你帮我看看吧。”
李铭垂眸看着书上的题目,还有那熟悉的小三角,又抬眼对上童泽满是真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说:“嗯,我一会儿做做看。”
“好!书先留在你这儿,谢谢!”童泽说罢,便起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离开前他并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拿书,但他心里有决定,他打算下了自习课就过来,正好赶上吃午饭,也可以顺便看看李铭午饭的解决情况。
如果李铭做完了题,那刚刚好,如果他没做完,那就又增加了一次接触的机会。
回到座位上,谢逸歪头凑过来,“亲爱的,我同意你去接近他,可没同意你跟他有肢体接触。”
“啧……你误会了。”童泽摇头笑了笑,“这种简单的肢体接触是有必要的,我要让他看到我的诚意,况且,我那是要把他的手拿开,只不过比一般拿走的动作多了一点几秒的接触时间罢了,就是要让他误会成我要抓着他不放,如果不那么做,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真的……是这样?”谢逸嘴角勾起一抹笑,佯装怀疑,“他把手抽走也在你的计划之内?”
“对。”童泽对自己使的这个小伎俩还是比较满意的。
“那如果他不抽走呢?”谢逸追问道。
“他会抽走的。”童泽笃定,“如果真不抽走,我就拿开,但这种情况基本上不会出现。”
“啧……你还挺了解他。”谢逸撇了撇嘴,“怎么办呢,逸哥吃醋了。”
“我更了解你啊,吃什么醋!对于李铭,了解他,才能解决问题,不了解会费死个劲的。”童泽在桌子底下,碰了碰谢逸大腿,“只是碰一秒钟手腕而已,你和徐杰齐宇平就没有过接触?打篮球的时候,我和徐杰击掌,你也没说什么呀。你不是还鼓励我跟男同学有一些正常的接触吗?在直男看来,很正常的那种,我进步了还不好吗?”
谢逸在桌子底下握住了童泽往大腿根处游走的越来越不老实的手,宠溺道:“好……你说的都对,保持该有的度就行。”
童泽抽回了手,“那肯定的,不用你说,这个分寸我也会把握。”
快打铃前,李铭很想回过头看童泽一眼,迟疑过后又忍住了。
他左手扶额,浑身看起来疲惫不堪。和童泽的交涉结束,这次童泽对他的示好,带给他的影响有些大,回过神儿来之后,他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算了,先做题吧。
这道题有难度,但也不是他死活都做不出来的那种。李铭思考了十分钟了,草稿纸上只写出了几个公式,他头绪是有的,就是有些乱。
临近中午,胸口突然产生莫名心慌的感觉,他知道这是因为他最近吃的太少了,身体营养不够导致大脑供血不足引起的。
李铭从桌斗里拿出水杯,喝了几口,才感觉缓解了一点,也清醒了一些。
他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题目上,饥饿对身体的影响多少是有的,但还不至于导致他做不出题来。抛开其他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现在,这道题他一定要做出来,毕竟这是几个月以来,童泽第一次主动找他讨论问题,这种一起钻研难题的感觉,对他来说,是种极高的享受,他很难不让自己沉溺进去。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很快结束,这道题足足用了李铭一整节自习课,下课铃响的时候,他看着自己写的满满当当的解题过程,脸上难得浮现满意的浅笑。
坐李铭右边的女生张悦,总喜欢时不时观察他一下,她从李铭来的第一天起就被他忧郁的气质吸引。而刚刚李铭微笑的这一幕,好巧不巧地被她捕捉到了,毫不夸张的说,这个抿唇一笑,好看得有些过分了,她愣了半天也没回过味来。坐正之后,才发现自己脸色潮红,随后赶紧跟着闺蜜去食堂吃饭了。
李铭把写题的草稿纸撕下来,夹进书里,打算回宿舍随便吃点什么,再补个觉。
而就当他起身准备走的时候,童泽过来了,李铭当场愣在那里。
此时,班里的人已经不多,还有零星往外走的。
他和童泽面对面站着,气氛微妙。
童泽对他笑了笑,问话语气像老友之间的寒暄,“李铭,那道题做完了吗?”
李铭以为童泽要找自己一起去吃饭,正想着要怎么拒绝,谁知他问的却是那道题的事儿,他急忙回答:“做完了。”
随即他便从桌斗里把书拿出来,展开给童泽看,“解题过程在这张纸上,但我不知道对不对,本来打算下午把答案拿过来对一下再给你的。”
童泽看着草稿纸上熟悉的字迹,笑容和煦,“谢谢!我那儿有答案,我刚下课前看过了,每一问的结果都是对的。”
李铭眨眨眼,错开视线,低头道,“不用客气的,那我走了。”
童泽立马拦住了要走的李铭,“等一下,你能花几分钟给我讲讲吗?就讲思路就行。”
“……”这时的李铭又陷入一种莫名的矛盾中,他顿了顿,说:“嗯,可以。”
谢逸就在他自己的位置远远坐着,看着李铭一问一问地给童泽讲题。
在这件事里,作为一个局外人,他始终观察着他俩,也包括林航,他知道童泽和李铭不会再产生爱情这种东西,毕竟曾经的阴影是真实存在的。能产生的应该只有友情、关爱和同情了,因为李铭看上去确实有些不太正常,他病了,得了一种逃避、脱离正常生活的病。
就拿他俩相互问问题来说,也是有区别的。
之前李铭过来问童泽,童泽是出于膈应,也出于无奈给他讲题,最终拒绝;而现在,童泽反过来问李铭问题,李铭则是想拒绝又出于不忍,才勉强同意给童泽讲题,但却讲得很细致,很有耐心。李铭的内心有种别人看不出来的苦涩,他善良心软、重感情,也是跟童泽一样,刻在骨子里的。
这也正是谢逸不再干涉童泽主动接近李铭的原因。
仅仅作为同班同学,帮一把当然也是应该的。
五分钟过去,班里仅剩他们三个人。
谢逸见童泽合上了书,起身朝他俩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并不打算多说什么,这件事里的主角是他们俩,他只是起到辅助作用,多余的掺和再给童泽帮了倒忙可就不太好了。
李铭刚要再次起身,余光就瞥见了走过来的谢逸。谢逸身高很高,刚好把光挡得死死的,再加上站在前边的童泽,他有种自己被围起来出不去的感觉。
李铭不由得有些紧张,这题都讲完了,之后应该是童泽回去跟谢逸一起去吃饭,为什么要来他座位旁边等着。
童泽看出了李铭的心思,很自然地拍了一下他胳膊,“李铭,谢谢你给我讲得这么清楚,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李铭听到“吃饭”两个字,神经紧绷起来,他立马拒绝道:“不用了!你们去吧。”
童泽想起他几乎很少在食堂出现,再加上他现在越来越瘦的身形,便对这一点十分在意。他抓住李铭的胳膊,再次提议:“李铭,一起去吧!一顿饭而已。”
谁知李铭竟像触电一般,一个侧身甩开了童泽的手,眉心蹙起,双目微红,语气有些冲:“我说不用了,不用管我!”
他现在都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同意给童泽做题讲题的,不然也不会导致现在自己被逼着跟他们去吃饭。
“……”童泽看了眼自己被甩开的手,说心里不失落那是假的,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理状态,上前一步:“李铭!你没发现你现在比刚开学的时候瘦了很多吗?我从来没在食堂见过你,你每天都在吃什么啊?”
“我……我吃什么……管你们什么事?你没见过不代表我没去过!”李铭的情绪已经激动起来。
童泽无奈道:“一个月去食堂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你这也跟不去差不多了。”
李铭瞪着眼前的童泽,狠狠咬了咬下唇,说出刺痛童泽的话:“我之前不止一次找你,你对我不理不睬,现在我退出,我不烦你了,你为什么又要追过来。童泽,你别忘了,千万别忘了我当年做过什么,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对我视而不见甚至唾弃,你应该是那个最恨我的人,干嘛还要上赶着来接近我?你这又是图什么?”
他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该受到那样的对待。在他短短十七八年的生命中,所有伤害过他的人,他都没有对不起他们,唯独童泽,这个唯一信任他对他好、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的人,却被他背叛了。
这他妈还是人干的事吗?所以他才罪有应得。
刚才的后悔同意给童泽解题不算什么,他现在最后悔的,是为什么要来一中找童泽,为什么要闯入并搅乱童泽的生活,为什么又要三番五次地去接近童泽,他不该来这里的,他就应该呆在他之前的学校,那个如臭水沟一般的地方。
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怎么有脸来这所学校,来寻求童泽的原谅和友谊。
“李铭!”童泽着实没想到李铭会恼怒成这样,这是有多想摆脱他们。如果不是因为李铭的心理状态出了问题,他可能都不会做到这一步,但既然决定了,他就一定要做到底。
童泽再次抓住李铭的胳膊,以李铭现在的瘦弱程度,他完全能控制住他。
“看着我,我不想总提以前,我后来又认真想过,我总有种感觉,你当年那么说是有苦衷的。而且话又说回来,相比于你对我的伤害,咱俩的事情被发现本身的伤害要更多,你的做法其实只对我造成了比较小的影响。”童泽眼里真挚流露,“前段时间,你总过来找我,好不容易我动摇了,我要原谅你,我要同意跟你做回朋友,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却跑开了,你把我做的心里建设当成了什么?你又把我的情感当成了什么?你现在突然远离,你觉得合适吗?”
“……”李铭身体定在那里,眼眶通红,在和童泽的对视中,总有败下阵来想错开目光的趋势。
童泽的话对他的触动不是一般的大,因为童泽说出了他不久前最想要的两个东西:原谅和友谊。
可是,李铭现在莫名地想远离所有的美好和善意,他就想躲在角落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段时间,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病了,除了拼命地、机械般地学习,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对所有事都提不起兴趣,很多东西只能在他死水一般的湖面上激起那么一点点涟漪,很快又恢复平静。
双肩处来自童泽的压迫更有力了,李铭更加控制不住自己,胸口微微起伏,一个劲儿摇头,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厌和逃避:“之前的那些,你就当错觉吧。就像一条流浪狗突然出现向你摇尾乞怜,得到食物之后就突然消失一样。你刚说的,呵,什么原谅、友情,我不需要,不需要了,你们别再来找我,算我求你们。”
说罢他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童泽,转身就要朝外走,谁知一直保持安静的谢逸突然一个跨步,稳稳地挡住了他的去路,“李铭,你明明需要的,也渴望关心,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洗脑,你在逃避什么?”
“……”李铭心下一凛,抬眼瞪着谢逸,冷冷道:“你不是之前很看我不顺眼吗,管我干什么?让开!”
“不让!”谢逸紧紧拦着李铭,见他即将转身,叫了一声,“童泽!”
童泽闻声快步到李铭身后,拦住了转过身来的李铭,决定直接问出他当下最关心的问题:“你不怎么去食堂吃饭,校外也没听别人说见到过你,你自己在宿舍都吃些什么?”
“我吃什么是我的事,饿不死就行。”李铭推拒着童泽,却只能被童泽控制住身体。
童泽向谢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翻翻李铭桌斗里有什么东西没。
“什么叫饿不死就行?”童泽说,“就算没有之前的恩怨,作为同班同学,还是期中考试超过我、考进我俩名次之间的竞争对手,我会不管?你向来了解我,对于竞争对手,我都是很尊重的,当然也会关心你的身体健康,不然期末考试,你身体垮了,我俩考得就没意思了。”
“你和谢逸两个人竞争不就可以了吗?拉上我做什么?”李铭强词夺理道:“期中高你一分是我的失误,下次肯定不会了。”
这时,谢逸果然从桌斗里翻出了一盒东西,拿到李铭和童泽面前,“你所谓的饭,就是这个?压缩饼干?”
“你……”李铭双目圆瞪,手指狠狠抠进自己掌心里,掌心不疼,可手指指尖却顶得生疼,他愤然道:“谁允许你翻我桌子了?”
谢逸一时吃惊于他当下的样子,但很快便恢复到刚才的语气,“我们没有恶意,这个是你在班里当晚饭吃的吧,那午饭呢,午饭让我猜猜,泡面、面包、压缩饼干,类似这些,对不对?”
“谢逸!”李铭大喊一声,疯狂挣扎起来,很快的,童泽便控制不住他了,向谢逸求助:“逸哥!”
谢逸并不想碰李铭,但当下的情况,他必须出手帮童泽。他立刻把那盒饼干扔进桌子里,上前按住了李铭的胳膊,“你冷静点!”
由于李铭总是不停地动,两人不得不一起用双臂把李铭控制住。这一刻,谢逸第一次无比希望林航也在这里,那家伙一定会非常乐意干这件事的。
“放开我!放开我!”李铭做着无谓的挣扎,可很快,他便没有了力气,进食太少,他每天的精力和力气都消耗得很快,却仍倔强道:“别管我!”
童泽握住他紧握成拳的双手,想让他放松,别抠伤了自己,“李铭,你没力气了,别挣扎了,安静会儿。”
李铭面对着童泽,他知道以自己的力气根本抗拒不了他俩,只能一脸的祈求,眼角噙着泪,“童泽,算我求你了,放过我好不好?我就想自己一个人呆下去,求你别管我了可以吗?”
“你肯定是遇到事情了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就没怎么好好吃过饭,我怎么能放任你不管?”童泽鼓励性地笑了笑,满眼的真诚,“你变成这样也有我的原因,你觉得我的良心过得去吗?我看你这样,我也难受你知道吗?”
“你心狠一点不好吗?为什么总替别人着想?”李铭说话的语气已经有气无力的了,“缠来缠去,有什么意义呢?你们几个人的群体,我不配进去,也不想进了啊,放过我好吗?”
“李铭!”童泽被他这句“我不配进去”深深刺痛到了,“什么叫你不配,都是人都是同学,分什么三六九等吗?你就是属于这个群体的!别再说那些荒唐的话!”
就连李铭身后的谢逸,听到他说自己不配,也着实心里有些难受。李铭这是把自己贬低到了什么地步,这是自我否定、自我厌恶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也就在这一刻,在谢逸心里,产生了和童泽几乎一样的想法,把李铭拉向他们。如果不这么做,李铭必然会成为童泽永远的遗憾。心理疾病对人的伤害是很大的,李铭再这么下去,很有可能会毁掉他自己。
童泽抬手用袖口擦了一下李铭眼角流下来的眼泪,“也算我求你,去食堂吃点正常的午饭吧,不然你的身体会垮,身体机能也会由于摄入营养不足下降得越来越快的。”
李铭放弃了挣扎,眼睛无神,叹气道:“我去过食堂啊,可那些所谓的正常的饭,我最近就是吃不下去,吃不下啊。”
“不可能!”童泽不相信他的话,“你能吃得下去压缩饼干,怎么会吃不下去热乎的饭菜?这样吧,你不愿意跟我俩去食堂吃饭,你可以自己在宿舍吃,我俩一会儿去食堂买三份饭,都拿回宿舍,给你带一份,我俩再回我们宿舍。这样,你就不用看到我了,好不好?你现在想想,午饭想吃什么,我买给你。”
“……”李铭沉默了,他知道今天这顿饭是怎么着也拒绝不掉了,童泽态度强硬,他的话里每个字都透着浓浓的关心,还极其细心地顾及到他只愿独自吃饭的问题。
他缓缓抬眼看向童泽,眼里仿佛蒙着一层灰,闭眼点了点头,“我真没什么想吃的,你随便买吧,便宜的就行。”
“什……”童泽因他的妥协而开心,却没想到李铭关心的竟是钱的问题,他笑了笑,“你都瘦成这样了,吃什么便宜的啊!钱的事儿,不用你管!这次,就当我请你,下次你请回来就是了。”
“不行,我必须给钱。”李铭目光坚定,“要不然我就不吃了,你买回去,我也不吃。”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等我买完饭告诉你价钱,你微信转我就行,一会儿咱俩重新加上微信吧!你现在先回宿舍等我俩,我俩很快的。”童泽说罢看向谢逸,“逸哥,松开吧。”
谢逸缓缓放开了李铭,补充了一句威胁的话,“回宿舍等着,如果宿舍里见不到你,我俩还会来班里找你,都找不到,那份饭你就下午课间在教室里吃吧,当着班里所有同学的面。”
“……”李铭瞥了他一眼,知道谢逸就是在故意言语刺激他,懒得多说什么。
童泽跟李铭加上微信后,拉着谢逸往出走,“逸哥,咱俩先走!速度快点,还能买上热乎的,不然都凉了。”
李铭扭头望着那两人远去的身影,颓然跌坐在了座位上。
能有什么办法呢?就他现在这副样子,谁都对抗不了。
他无力地长叹一口气,起身朝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