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曦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二日，鹤城略有头脸的夫人小姐都接到了裴家的帖子，邀众人到府中赏花喝茶。

各府女眷本就会特意办些宴会互相走动，因此裴府的帖子并不显突兀，且看在裴将军的面子上，各府的夫人小姐若非有要事缠身，否则都会前去赴宴。

更何况这回更是有传言道秦王妃也会赴宴，引得一众人好奇不已，更是不愿错过了。

明萱也接到了裴府的帖子，思来想去，还是动身去了秦王府，先同明曦见上一面。

“王妃莫嫌我多嘴，可这位裴姑娘，从前心悦殿下许多年，更是放言说要做秦王妃，这次赏花宴，王妃还是留个心眼比较好。”

二人坐在小花厅喝着茶，明萱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半晌，索性说得直白。

说罢，又补充道：“秦王殿下人中龙凤，引得未出阁的女子倾心倒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毕竟谁人不想嫁一个好夫君？不过这位裴姑娘却有些不大一样，仗着裴将军在军中得力，甚至明里暗里以准王妃自居，引得众人以为她入秦王府是迟早的事。”

明萱说着，担心明曦不信，放下茶盏正色道：“王妃，我可不是在背后嚼人舌根，只是这裴明月从前对秦王势在必得，如今成为秦王妃的人是你，只怕她心中诸多不满，而你又刚到鹤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当心些为好。”

见她目露担忧，一字一句皆真心实意，明曦不由得心中一暖，笑道：“你说的我都知晓了，我会留心些。”

顿了顿，明曦又道：“明日在外人面前，你还是唤我一声‘姐姐’，莫要生分了。”

见明萱点头，明曦补充道：“若是你愿意，人前人后都可唤我‘姐姐’。”

明萱眼中一亮，又有些忸怩，想了想，还是小声道：“姐姐。”

明曦被她这反应逗笑，“嗯”了一声算做应答，将面前的糕点往明萱面前推了推，温声道：“这是城西那家点心铺买来的，流云排了一炷香才排上，多吃些。”

明萱点点头，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二人相视一笑。

裴府大大小小的宴会操办过不少次，裴明月在这些事情上向来得心应手，前来赴宴的夫人小姐少不得夸赞两句。

有心细的人很快发现了不寻常之处，半开玩笑问裴明月道：“今日宴会怎的如此隆重，莫不是明月还准备了什么惊喜在后头？”

听得这些话，裴明月也只是掩嘴一笑：“今日有贵客在，自然是要隆重些。”

这话说得半遮半掩，但近日鹤城来了什么“贵客”，大家都心照不宣。裴明月将宴会办得如此，显得她对“贵客”十分上心，众人打着哈哈，道裴明月同秦王府当真关系要好。

人群中有同裴明月相熟的，耐不住好奇，大着胆子问道：“明月，你已经见过那位贵客了？是什么样的人？”

裴明月闻言笑了一笑，也不正面回答，而是模棱两可道：“能让那一位倾心的，不用想也知道——”

一句话没说完，裴明月故意拖长了尾音，留出让人遐想的空间。

在场众人哪怕方才对这位“秦王妃”并不好奇，眼下被裴明月这么一吊胃口，纷纷期待了起来。

裴明月撂下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再继续多说，而是冷眼看着院子里众人对“秦王妃”的期待越发高涨。

见众人口中的主角变成了“秦王妃”，无人再夸裴府这场宴会办得多好，裴明月身旁的丫鬟有些不解：“小姐，这场宴会明明是咱们的功劳，可眼下各家都在讨论秦王妃，咱们花的心思反倒不起眼了。”

裴明月冷哼一声，仿佛在嘲笑丫鬟见识短浅，斜睨了那丫鬟一眼道：“眼皮子莫要这么浅。如今大家都期待见到这位秦王妃，可秦王妃可并不知晓有这等场面在等着她，在她看来，不过是个普通宴会罢了，值得花什么心思？等她一会儿到了，众人见了她，便会觉得她也不过如此。”

丫鬟仍有些不解，看看众人，又看看裴明月，待看清裴明月精致得不同以往的妆面时，这才恍然大悟，夸赞道：“还是小姐有法子。”

裴明月淡淡一笑，抬手抚了抚鬓发，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她今日可是花费了整整两个时辰来描妆面，又精挑细选了一套颜色素雅但明眼人一瞧就知做工精细、价值不菲的衣裳，就等着待明曦来之后暗暗压她一头。

丫鬟上回并未跟着裴明月去秦王府，未曾见过明曦，眼下见众人三句离不开“秦王妃”，不由得也起了几分好奇，问裴明月道：“小姐，那秦王妃，究竟长什么模样？”

裴明月动了动唇，刚要描述一番，但脑中一片空白，全然想不起明曦长什么模样。

她上次被气昏了头，只顾着撒气，至于对面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她根本没心思去看。

这会儿被丫鬟问住，裴明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想着人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没什么大不了的，便含含糊糊道：“京中来的娇娇女，能长什么样？”

一听“京中来的娇娇女”，丫鬟恍然大悟，还不忘说着好听的让裴明月开心：“那这娇娇女哪儿够折腾的，怎么比得上咱们马背上长大的女子？”

这句话的确夸到了裴明月心里，她不由得“哼”了一声，扬起了下巴，仿佛已经在众人面前把明曦踩在脚下了似的。

就在这时，靠近门边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引得众人不由得抬眼往那处看去。

不过瞬息之间，涌起的骚动奇异地安静下来。

只见从院子外走进来一位粉面桃腮的年轻女子，杏眼圆脸，灵动可爱。

丫鬟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有几分失望，又有几分高兴：“小姐，她也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又觉得这人眼熟：“不对不对，这是明姑娘。”

丫鬟跟着裴明月见过明萱几回，虽说眼生，却也叫的上名字，方才没细看，这会儿才认出来，这人是明萱才对。

丫鬟左顾右盼，口中喃喃道：“不对啊，既然是明姑娘，那大家怎的——”

话说到一半卡在口中，只见明萱回头轻轻招了招手笑道“姐姐快来”，丫鬟说着明萱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呆愣在原地，忘了言语。

只见一青衫女子落后明萱几步，听得明萱唤她，抬眸浅笑着应了一声，脚下快了几分。

这女子肤若凝脂，面若芙蓉，不过浅浅一笑，却仿佛能勾人心魄，直教人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她。

明明是普通不过的衣衫，可穿在她身上，却仿佛能工巧匠悉心量制，带着不可言说的贵气。

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时间都忘了移开。

方才还充斥着女子欢笑声的院子此刻安安静静，众人连呼吸声都不由得放轻了几分。

待这青衫女子开口同裴明月笑着说了句什么，众人才纷纷回神。

有些性子活泼的，已然按捺不住向相熟的同伴低语：“这位便是秦王妃？”

语气中满是惊艳。

众人想起方才裴明月说的“能让那一位倾心”，原本还有些人对此将信将疑，但此时一见眼前人，便都说得通了。

裴明月也被晃了晃神，听得明曦说话，才后知后觉上前一步同她见礼。

只不过她面上笑容得体，暗地里去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花了大把心思修剪的园子，如今成了明曦的陪衬，这让裴明月如何不气？

莫说园中的花花草草成了背景，就连园子里这些各有千秋的夫人小姐，仿佛也成了百花园中的某一朵，衬得明曦容颜如玉，又相得益彰。

裴明月到底是个小姑娘，饶是面上再想掩饰，可神色仍旧有些不自然。

明曦在太后和皇帝手底下长大，这点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这会儿瞧见裴明月神色有异，不由得暗叹一口气，又顺便在心里将穆华景骂了两句。

同众人寒暄了几句，明曦便将话头抛给裴明月，又不著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退至正在谈话的一小圈人的边缘。

明萱也跟着退了出来，见左右无人注意，凑近她耳边悄声笑道：“姐姐今天真好看，不枉我费了这么大功夫为你梳妆。”

明曦偏头看向她，无奈一笑：“你呀。”

原本明曦只打算简单描个妆面便过来，可明萱一把将她拦下，让府中手最巧的嬷嬷仔仔细细给她匀了个妆面，又亲自挑了一套衣裳，这才过来。

不得不说那嬷嬷的确手巧，这妆面看着清新浅淡，仿佛随意一描，却勾勒得恰到好处。

明萱对她眨了眨眼：“瞧她今日的衣裳，只怕选了两个时辰呢！姐姐已经是王妃了，她还在这憋着劲儿做什么？真叫人想不明白。”

憋着劲儿做什么？

当然是不甘心不服气想取而代之。

至于为什么不甘心不服气……

听明萱所言，穆华景从前待裴明月也并无特殊之处，那裴明月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不甘心与不服气？

思及此，明曦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此番前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能否从裴府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得人群中传来一声娇笑：“王妃姐妹二人的感情当真是好。”

这话明明是夸赞，可说话人的语气怎么听都有些怪异，明曦不由得微微蹙眉，又很快舒展开，同明萱对视一眼，而后抬头往前看去。

就见裴明月站在人群正中间，仿佛被簇拥着一般，见二人抬眸看过来，拿帕子掩着唇又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