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小半年过去了,冬雪消融,春草新生,苍穹山上上下下,一派生机盎然。
这天,萧洛接了桩宗门委托,完事后和几个同门师兄弟一起,从百里外的妖穴赶回来,在山脚下的城镇休整。
每次外出回山,大家都会采购一堆门派中没有的玩意,比如吃食,话本,小杂物等等。
一如往常,几个十七八的少年脱离大队伍,遛进街角的一间铺子,如鱼得水。
这铺子名叫花市书斋,听着像是文人墨客养花逗鸟,附庸风雅之地,其实,不可描述。
“越溪,你看这本,《金屋藏娇——冰山师尊成了我的笼中雀》,听这名字就很劲爆啊!”胖熊猫墨羽墨公子捧着一本线装册子,献宝似的挤过来,给同样在挑书的师兄弟炫耀。
楚越溪只瞥了一眼,就牙酸地推开:“去去去,什么师尊又笼中雀的,哪凉快哪呆着去,我还想多活两年。”
墨羽嚷嚷着抗议:“不是,你别自动带入奚长老行吗?冰山师尊不是那样的,你看看人家文中的描述再说!”
“什么描述?”
这个年纪的弟子们别的不感兴趣,就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叫一个准,四个人凑一堆,把那艳情本子围拢起来——
“弟子多年来不在师尊身侧,未能尽孝,实在悔恨,今日便一并补偿回来,一定让师尊满意。”
狭小的红帐中,魔尊萧寒单膝跪在床上,向着床角躲着的人慢慢欺近,他容颜锋锐俊美,从五官到神采,无一不是上上乘。
萧寒手中,躺着三条质地精纯的链子。
“师尊,你是喜欢这条金锁链,银锁链,还是铁锁链?”
“逆徒,你,你竟敢……”仙尊江云洛雪衣半敞,霜发凌乱,本能地向后躲避,却发现身后就是墙,避无可避。
他从来寂月般冷清的眼眸,终于染上了绯色:“逆徒,你再敢往前一步,我,我就……”
后面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萧寒一个箭步上来,左手缚住他双臂,右手扣住他后脑,垂下头吻得动情而缠绵,旖旎的声音回荡在床榻间,忽地薄纱落下,锁住了一帐春光。
只听咔一声轻响,锁链的扣,合上了。
……
几个未经人事的小子,沉默了半天,面面相觑。
楚越溪喃喃道:“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东西么?”
“当然不是。”林舒拍了拍他后背,贴心地指着这页最后一行小字,“这只是个钩子,欲知后事如何,请用三块灵石解锁。”
“切,什么嘛,骗人钱财的玩意。”楚越溪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怼道,“就以现在苍穹派对附近书斋的管辖制度,谁知道下一章是不是就直接金鸡报晓一晌贪欢,魔尊仙尊静静地拥抱在一起,享受彼此之间师徒情的滋润?”
“呵,我看得多了,别说真刀真枪,怕是连个锁骨都没有!就两颗脑袋成了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聊斋呢……”
“噗——”身后传来一声笑,听上去很隐忍,但又实在忍不住了。
少年们回头,发现是个高挑曼妙的姑娘,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位小公子,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关于你们手中这本书的。”姑娘双手叠在身前微微一福,温婉有礼。
少年们都懵了——拜托,谁看黄书被发现了能若无其事?特别是提问的还是这么个素不相识的大美女?
“呃,姑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我们知道的话,可以告知一二。”楚越溪硬着头皮道。
“多谢。”姑娘一双美目弯了弯,像阳光下的月牙泉,漂亮极了,她说,“请问你们觉得这本书的人设怎么样,剧情怎么样,哪里需要改进或删减?”
她这一问,把四个偷看**的少年问住了,原因是他们也没怎么看整体剧情,只是逮着十八禁的片段口嗨,并不知道哪里不合理。
忽然,一直没出过声的萧洛抬起眸来,认真地与那女子对视:“姑娘,在下不才有个浅见。”
不知是不是错觉,女子一听到他开口,整个人都兴奋了,葱根似的手指攥得太紧,把拿着的几本书都勒出了印痕,她声线尽量平稳地道:“公子请讲。”
萧洛无视狐朋狗友们崇拜的目光,淡淡道:“魔尊如果真的爱慕仙尊,就不会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做事,更不提戴上镣铐锁链,我觉得这个人设有点崩。”
“哦?”女子像发现了新大陆,“这年头的魔尊徒弟,不都是邪魅狷狂,偏执病娇的白切黑么?这么君子的有人看?”
萧洛笑了笑:“姑娘,你问了,我就随便说说自己的想法,一家之言,不必太放在心上。”
一句话,给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女子也是通透人,知道他不想说也没再多问,只轻笑着道了声谢,走了。
待她出了花市书斋的门,墨羽笑得直不起腰来:“阿洛,逛花市就逛花市,玩得不花谁逛花市,来这还装作一副正人君子,谁不知道谁啊?”
“那是你,不是我,谢谢。”萧洛后退一步与他划清界限,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楚越溪问。
“没事。”他摇摇头,目光锐利,“你们不觉得那个姑娘好像有点眼熟?”
“眼熟?”另外三人如堕云雾,齐声问,“是谁?”
“就是……”萧洛话没说完,就听书斋门口传来几声哄笑,那话题,似乎还与他有关。
“萧洛?就那个天下第一人的徒弟?师门好又怎么样,还不是八年才筑基,修为毫无寸进,马上就要在苍穹派躺过第十年,仗着一副狐媚相,别是个以色侍人的主吧?”
说话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修士,穿着一身基佬紫道服,头戴斗笠,腰间别长剑,那飞扬跋扈的神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哪家的。
“好啊,无涯宗的混蛋,敢上这来挑衅,不想活了!”楚越溪脾气不好,一听对方讥讽他朋友,撸起袖子就要上去理论,被萧洛拉住了。
“越溪,人家并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就事论事,没有恶意。”萧洛看着那无涯宗修士,冷漠道,“我们冲出去了,倒是显得心虚。”
不过,他让,并不代表别人也让,那书斋门口的修士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惊讶地“嚯”了一声,跟身边人说:“瞧见了么,说曹操曹操就到,天下第一人的高足,竟然也来逛这花市铺子,被他那修无情道的师尊知晓了,不会好过吧?”
他声音并不小,摆明了就是要萧洛听着。
“阿洛你放开我!”楚越溪一用力,甩开桎梏,大步流星地走上去,灵压隐隐地推了过去,对方几人立刻如临大敌,唰唰几下长剑出鞘声,雪亮的灵光充斥书斋。
一直窝在门口柜台后边藤椅里看本子的书斋老板终于慌了,扔了书,一路小跑绕出来,忙着安抚这群爷:“几位道爷,我们以和为贵,家和万事兴,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辄就舞刀弄枪的,到时候打起来了,我这小书斋可经不起折腾哎!”
“行行好,能卖**的,方圆百里就剩我这一家了,你好我好,大家才好嘛。”
他这一掺和,率先挑事的无涯宗修士更得意了,有恃无恐地挑了挑眉:“怎么,辖区城镇中不许打架闹事,你们苍穹派戒律规章里没写吗?”
卑鄙无耻的东西,楚越溪冷冷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
“越溪,算了。”萧洛面无表情地上来,拉着他往书斋外走去,“狗咬你一口,你不能再去咬狗,回师门复命的时间快到了,别在这耽搁。”
楚越溪不甘心,狠狠瞪着那几人,紧随其后的墨羽和林舒,也是愤愤不平。
见他们不敢动手,几个无涯宗修士唰地收剑入鞘,春风满面地吹了个口哨。
“操!”楚越溪怒了,“放开老子,找个开阔地揍他丫一顿,回去领罚老子也认了——”
话不说完,几十丈外的隔壁街,忽然爆开一阵惊恐的呼喊,沸水炸了锅似的。
“怎么回事?!”苍穹派四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只一眼,震惊万分。
只见闹市上空,一只魔化的巨鸟展翅扑棱,身上烈焰沸腾,无数拳头大的火球,正像流星雨似的砸下来!
“小心!”少年们大喊一声,数道灵符扬起来,转瞬便凝了一面三丈长宽的结界,恰好挡住了落地的火球,如雨落河川,呲呲一顿响,消失得无影无踪。
摊贩们惊恐万状,也顾不得收拾货摊了,和街上平民们一起,纷纷抱头鼠窜。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一条街市,瞬间凌乱不堪。
书斋门口寒光淬闪,萧洛和楚越溪两人同时飞身,残影风驰电掣,驭灵剑砍向空中的魔鸟!
砰!千钧之力炸开,魔鸟引颈哀嚎一声,大张开口,一团魔气酝酿的业火喷了出来,萧楚二人无需对视,极有默契地分两侧避开。
墨羽林舒在底下稳固结界,安抚民众,仰头大声问:“这魔物级别不低,得是结了丹的,你们两个行不行啊?”
“没问题,照顾好你自己吧。”萧洛避过一朵追袭的魔火,足下一点,踩着一处五层高的楼顶,携三尺青锋直奔魔鸟侧翼而去。
灵力纯净,刀气峥嵘,玄衣少年如春风野火,烈烈地席卷了半边长空。
灵魔交错,烟尘滚滚,大约不到一盏茶,忽听一声凄怆的惨叫,巨大的魔鸟从浓雾里飞出,颈子不自然地折着,直冲城中一片无人的空地撞去。
轰隆一声,鸟身落地,在广场上砸出一尺深的大坑。
尘土激扬,久久方才平静。
楚越溪御剑下去,剑尖挑起魔鸟的尸体,啧啧道:“阿洛,人家金丹后期的凶兽不要面子的吗?直接给脖子拧断,来日投胎了怎么告慰江东父老乡亲,你说你这人,下手也太狠了点。”
整场战斗中,他故意轻松地打了个辅助,把强攻的机会都留给了队友,当下这话是对萧洛说,眼神却是直指那几个作壁上观,想看他们出丑的无涯宗修士。
后者脸上青红交错,煞是好看,匆匆把斗笠的黑纱放下来,屁滚尿流地跑了。
萧洛懒得理他们,走到魔鸟尸体旁,五指作爪,一把掏了它的妖丹,摊开手,递给楚越溪。
后者耸肩:“你杀的魔物,我怎么好意思拿?”
“行了,别客气,今天谢谢你,帮我怼那几个傻叉。”萧洛笑笑,扬手把妖丹扔他怀里,顺带抹了抹脸上的血。
墨羽和林舒安抚好受惊的百姓,也匆匆赶过来了。
四个人低头看着魔鸟死状凄惨的尸体,眉间神色渐渐变冷。
萧洛用法器收了魔体,利落道:“苍穹派山脚下出现魔物,不是寻常现象,我们须速速回山,把此事禀报掌门真人。”
呼,吐槽得好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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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情愫(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