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带走白佑随后偷偷折返回来的谢知勉透过纸窗上的光影,唏嘘了一声:“古人诚不欺我,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别偷看了。”乔子归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
谢知勉也不惊讶,见着乔子归立马将人拉远,去了暗处,揽着乔子归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跟我说说,那表妹什么来头?”
“表妹?”乔子归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明白说的是美人,于是道,“我们也不知道。”
“屁的不知道,你们那八卦团体不是天天巴拉巴拉,这劲儿拉头驴都能跑过马了,不可能没捞点消息出来。”
“别这样说,显得我们太不务正业了。”
“难道不是么?”谢知勉道,“真不知道他养着你们做什么的。”
方无疾这府上侍卫挺多的,但是谢知勉看每次方无疾交代个什么事儿,基本上都是叫那些暗卫去做,他属实没能看出来这些明面上的侍卫养着有什么用。
乔子归耸肩,顺带友情提醒了谢知勉几句。
“你对美人态度好点,王爷重视着呢。”
“美人?”谢知勉惊奇,“你们私下这么喊?”
“嗯哼,是好看吧。”
这么直接地问,谢知勉觉得夸人有些忸怩,支支吾吾地没有回,最后直接转移了话题。
“王府几里开外那些人是干嘛的?”
他自和白佑在王府前逗留时就注意到那边了,说是在监视王府这边,却也不像,离那么远,能看清楚个大门就已经很不错了,除非是长了个千里眼,才有可能看到里面。
也不知道赖在那地儿干嘛。
乔子归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就胡乱扯了个理由。
“还是朝里那些针对王爷的人,一天天闲着没事干净逮着王爷转。”
“他就放任这些人在外头乱晃?不是他作风啊。”
“没办法,”乔子归再一次耸肩,“这帮人死皮赖脸,赶走一堆又来一堆。”
反正也不敢蹦到近跟前来,最后可能王爷也懒得管了吧。
“嚯,”谢知勉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这帮人不会怀疑王府上真藏了那许祈安吧?这种谣言也信,怪不得这些年来也就只敢背地里说闲话,摆到明面上来就一个个都成鹌鹑了,就是愚蠢又盲目自信。”
“果真脑子不聪明的样都表现在脸上了。”
乔子归深深地看了谢知勉一眼。
“再说了,那许祈安不是因为贪污被入狱了么,人都关在大夏皇宫的地牢里去了吧,怎么可能在这。”
“什么?”乔子归瞪大了眼。
“你不知道这事?我看传得还挺开的,人那边刑期都定下来了,就三天后。”
谢知勉是在回荆北路上听来的,又因为好奇多关注了一点,所以对这事还挺清楚的。
乔子归就不一样了,他可是记得王爷将这子虚乌有的风声压下来了的,怎么又传开了,连刑期这种扯蛋的事居然都有。
“你这么惊讶干嘛?”谢知勉觉得乔子归这反应也太不寻常了。
“是有点,”乔子归道,“毕竟之前听闻过这许大人的事迹,不像是会个贪污的。”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算了,懒得跟你说了,我回去了。”
谢知勉没了再聊下去的兴致,说罢便翻墙出了府。
等人彻底没了影子,乔子归才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露馅。”
“等会要怎么和王爷说这事呢?”乔子归犯了愁,绕过几道回廊,又开始在门外徘徊了起来。
屋内,许祈安都注意到了门外不停作响的脚步声。
许祈安:“是不是有人找你?”
“管他。”
方无疾一心挑着刺,懒得理外面的人。
然而不多时,那脚步声更加急躁了,能明显听出人在刻意压着声响,就是还是无不透露着急切。
许祈安向门外的黑影投去了好几眼。
在方无疾将小块挑好的鱼肉放置到跟前来的时候,许祈安推开了。
“我不吃了。”
“别闹,才吃了一点。”
碗碟强制地又推了过去,许祈安却抿嘴不动。
最终方无疾无奈,快速挑去一些刺,放许祈安面前。
“你先慢慢吃,其他的我等会来帮你挑。”
“嗯。”
门推开又关上,许祈安动了动筷子,将那鱼肉夹了起来。
吃完之后他也没一直坐着,不久便也站起了身,走去了门口。
方无疾并没有走太远,许祈安在门口能听到一点儿外面的声音。
“去找源头,揪出传谣言的人,直接杀了。”
“王爷,这好像是大夏那皇宫里传出的消息。”
乔子归第一时间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刚暗卫来禀报,说那边宫里已经确定贪污为实,即日便要问斩了。
这时间比谢知勉说的三天要早太多了。
乔子归将这些都如实告知了方无疾。
只见方无疾面色越来越沉。
即日问斩,许祈安不管贪没贪污,这名声都要烂了。
而大夏距离中晋几千公里的路途,方无疾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眸色晦暗,脸色沉下之时,瞥见了门口处某道单薄的身影。
“下去。”方无疾叫退了乔子归。
乔子归偷偷瞧了一眼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许祈安,眨巴了两下眼睛,就极快地退下了。
只余下两人对视着。
方无疾没动,许祈安也没有动,半晌,许祈安才笑了笑。
“王爷心情不好?”
“你觉得我心情能好?”
“不过一个名声的事,”许祈安才站了一会,又靠回门檐,“烂了便烂了,就当是付出些代价脱了身,日后我便成自由人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方无疾呵了一声。
“本来也是,”许祈安垂眸,“你府外那些人应该不会逗留多久了,之前那交易,我不算食言。”
“谁要你管那交易了?”方无疾有些恼火起来,“听不出来当时我还在气着?”
当时。
许祈安思索了一会。
其实也没过几天,方无疾什么时候转变成现在这态度的?
好像是那屋顶的那次谈话,方无疾问他想不想少个敌人开始。
“不单单是那交易,那次屋顶上时,你不是也给我看了?潜进荆北的人里,不少是针对‘许祈安’的,‘许祈安’死了,我接下来行事也方便些。”许祈安道。
“你难道没有别的办法脱身了?这样死得光彩?”方无疾咄咄逼人。
“总归这样最方便些。”许祈安回。
“呵,”方无疾冷笑一声,“你是最会气人的。”
过了一会,他又道:“还杵在门口做什么,回去。”
“你呢?”许祈安看他不准备过来的样子。
“被你气饱了,不消化一会,迟早哪天变成皮球,一戳就炸了。”
方无疾边说边走,也不再瞧许祈安一眼。
那背影看着颇有些愤恨,许祈安倚在门口处一动不动地看着。
最终没忍住,笑了。
方无疾要是皮球,炸了,这方圆百里之内都会被夷为平地吧。
这个形容,还挺有味的。
许祈安眯了眯眼,没等热好的饭食端上来就先回了房。
路过的一个侍卫时,他停下来说了几句明天想出门的话。
接下来便如往常一般,时间缓慢移到了第二天早晨。
昨天夜里许祈安找那侍卫说明早要出门之后,第二天,乔子归便候在了门外。
“公子,早啊。”一见许祈安推开门,乔子归就十分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
清早是他们这帮人最有活力的时候,精神气也倍儿好。
许祈安连带着也沾染了些喜色。
“早。”
和乔子归闲聊了几句,许祈安偶然透过拱门瞧见方无疾在院里耍刀,多看了两眼。
“王爷的刀法耍得最是出神入化了,”乔子归连忙借机夸了自家王爷一把,“我敢说荆北城里就没人玩刀能玩得过王爷,当然,其他的兵器也不在话下。”
他一副骄傲脸,下巴都要翘飞了。
许祈安点了点头,方无疾武功怎么样,他是清楚的。
甚至多少还是许祈安当初培育起来的,只不过那时方无疾用剑和枪比较多,许祈安觉得大刀要更适合一些,方无疾却怎么也不肯使。
“刀不一定能控得住,我跟在大人身边,怕误伤了大人。”
虽是这般说,然而在那时许祈安却总能在深夜看见方无疾在后院练刀,只不过刀锋凌厉凶狠,人靠近,单靠气劲都能挥出几尺开外。
许祈安只在较远处看过几眼。
现在依旧也是。
许祈安目光投过去时,方无疾感知到了什么般,停了手中的动作,直直回视过来。
四目相对,方无疾凛然,往右侧移动了几分,石墙瞬间挡住了他的身影。
许祈安望向那边的视野空荡荡。
“……”
还在气呢。
许祈安收回了目光,又叫乔子归给他梳了个女式发髻,点了妆面,便出门了。
方无疾暗暗盯着他的身影看了一眼。
乔子归某方面的雷达滴滴作响,悄眯眯地回头偷看了方无疾。
一下与方无疾四目相对上,乔子归吓得手忙脚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瞟了。
“照顾好他。”方无疾薄唇翻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
乔子归眼睛尖得很,一下就看懂了这唇语,忙不迭地点头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行驶,直至千味楼楼前停下。
乔子归扶许祈安下了马车,便开始警惕起来。
这里人多眼杂,平常是井然有序,但若出个什么混乱,就容易走丢人。
他们经常被这里莫名其妙出现的混乱扰了计划。
“表小姐,”乔子归又换了个称呼,“是要去三楼吗?”
“嗯。”许祈安应道。
“要不,”乔子归犹犹豫豫伸出了手臂,“表小姐抓住我手腕吧,等会走散了不好。”
正巧此时有人走过来,差一点就要撞上许祈安了,乔子归眼疾手快地侧身挡住来人。
“不用。”靠近了些,许祈安低声拒绝了。
“噢噢噢,好……”
乔子归心突突跳了两下,紧紧跟在了许祈安身后。
然而他心里念叨着别出什么混乱别出什么混乱,这混乱却还是出现了。
人群中不知是哪处玻璃还是陶瓷破碎,发出了剧烈的声响,不少人突然停住,好奇心迫使他们四处张望。
乔子归没去瞅,下意识跟许祈安跟得更紧了,然而不知他前路的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偏将他的路堵死,他绕开走时,又被另外的人堵住,等他大声喊许祈安时,声音全被嘈杂的人声盖住了。
于是乔子归就眼睁睁地看着许祈安一路畅通无阻地上了楼,拐过弯角后,人影都看不见了。
“表小姐!等一下!!”乔子归不死心地大声喊着,结果被推搡着压成了肉饼,这下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许祈安清楚后方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头也不回地依着前方人开出的道,一路上了最顶楼。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一人伫立在楼梯口,直面迎上许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