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祈安顺着人,还没走几步,就被盖上了一件披风,许祈安问:“方无疾?”
这披风像是胡乱盖在他身上的,将他大半个视野都掩盖在其下,再加上帷帽的加持,许祈安视野一片黑暗。
他听到好像有声音在应他,好像又没有,许祈安覆手摸上了人的脸颊,指腹摩挲,又问了一句:“是你吗?”
方无疾沉脸看他,点了头。
许祈安不放心地在他脸上摸索了一会,确定了,才准备收手。
然而半道就被人抓住了。
“怎么回事?耳朵怎么了?”方无疾拧着眉。
他这话没得到什么回应,许祈安只拉了拉他,让他凑近自己。
方无疾表情有点难看,却也照做了。
顺便给着拢好了披风。
“那人的疯癫之状,我在大夏见过,是嗑一种违禁药嗑的,”许祈安覆在方无疾耳边道,“初时难见症状,久服便会上瘾,变得不人不鬼,你们最好找到源头,快速阻断,不然大面积传播开来,很多人都要遭难。”
方无疾将他的话默默记了下来,然后叫来乔子归:“把他带回去,叫乌落柔来看,叫不来直接动手。”
“是。”乔子归上前几步,准备接过许祈安。
然他手一空,许祈安紧紧拽住了方无疾。
许祈安感受到方无疾在松手,知道现在人肯定是要将他叫回去,便立马抓住了人。
“你这几天在做什么?”许祈安问。
方无疾看了一眼许祈安紧握住自己的手,眼底神色幽深。
他轻拍人手背,略作安抚,便摊开许祈安的手,在手心处比划了几下。
「你先回去。」
许祈安摇头:“这人看着应该嗑了好几天药了,再过几天命都活不成,城中有没有一些奇异死去的尸体,你带我去看看,我见过嗑药死去的尸体,可以辨认。”
「不关你事,回去。」
方无疾眼神示意乔子归,准备将许祈安强行带回去。
然而他松手的刹那,许祈安自己攀住了方无疾的脖颈。
甚至因为动作太突然,两人脸颊相撞,重重磕了一下。
“我不回去,”许祈安死死趴住方无疾,“大夏时我就拦过这些人,只是没有将人抓住,让他们逃了,他们的身形样貌我都记得一些。”
“你这些天查的东西可能就和他们有关,带我一起。”
“你记得他们难道他们就不记得你?”方无疾黑着脸,生气于许祈安这胆大妄为的话。
还要与他一起,方无疾心中冷笑,能不能先看看自己什么状况?
他一点一点掰开许祈安的手指,嘴里骂了几句。
偏生许祈安听不清,他骂了也是徒劳。
“痛,”许祈安被他生硬地掰着手,嘴上说痛却不放开,“你别拽我。”
方无疾在他说痛的时候就松了力道,尤其是当看到许祈安痛得皱眉时,完全就松了手。
他气着许祈安给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偏偏许祈安又倔着不回去,只好忍了又忍,将火压了又压,才在许祈安背上写了几个字。
「跟着我,别说话,你现在是我表妹。」
许祈安也不在意那什么表妹不表妹的了,快速点头。
但担心自己一松手,方无疾就给他拽回去了,许祈安还是一直趴着。
方无疾看他得逞还不放心的模样,实在气不过,就在人手背打了一下。
“回去给我等着。”
他恶狠狠道,许祈安还不知道回府将遭遇什么,只松了口气,终于是赖上没被拉回去了。
乔子归垂头在一旁候着,两人争论完,最后还是许祈安胜了一筹。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两人看了看,就见方无疾带着许祈安上了马,往前方巷口而去。
“乔子归,你将这人带回地牢,看守着,别让他死了。”
“再把乌落柔叫到府上等着。”
方无疾头也不回地吩咐,又留下几人,其余铁骑全部跟在了他们身后。
乔子归立马正色,按方无疾所说,将人带了回去。
铁骑绕过两道弯,在一处破败的府门前停下。
「尸体收回衙门去了,我这边还要处理一点东西,先等会。」
许祈安打着手语回,「要处理什么?」
方无疾倒不是怕泄露什么,只是不想要许祈安参与到其中来。
所以只是牵着许祈安的手,不回,许祈安另一只手都打出花来了,他也半分不应。
“王爷,您刚是去?”一老臣走了过来。
刚刚摄政王不是去追那个行为诡异之人了吗?怎么现在身边却带了一个女子。
还给人盖着自己的披风。
那披风在方无疾身上穿着还好,许祈安穿,就多少有些过于大了。
老臣仍旧能依稀辨认出此人内里着的是女装,身形削瘦,只是看着比寻常女子要高些。
“家里这表妹不听话,偷跑出来玩,被本王逮住了。”方无疾说罢,还小声给那女子训了一句。
不过被训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臣看了几眼两人牵着的手。
前几日确实听说了摄政王带了个远房表妹进府,就是这看着不像是表兄妹关系。
反正表兄妹处成夫妻得也多的是,这也不新奇。
老臣啧啧喟叹,之前还以为这摄政王是个无情种呢。
“这一片清查过了?”方无疾也就与他闲聊了一句,就直入主题,进入了工作状态。
“查过了,”蹲在远处翻土的人道,“也问询过周围的住户,说是前几日看到过崔统领,时间不一,看是每日都来还是这些住户记混了。”
“就崔方遒一个人?”方无疾问。
“对,还说他行踪鬼鬼祟祟,常常出现一下,又消失了。”
他们说的话许祈安只能听到滋滋声,便也不费劲去听,只看着这翻土人身前的土。
其间混杂了些白色粉末,那人好奇,沾了些在手上,准备嗅一嗅。
许祈安突然猛拽方无疾,指着那边唔唔两声。
方无疾不做怀疑,一下就懂了许祈安的意思,大声呵斥了对方一句。
“别闻!”
那人抖得一个激灵,手指堪堪停在了半空中。
「这处是死者身死的地方吗?如果是,那可能就是违禁药。」
「我见过两种,一种白色粉末状,嗅了便会失智,突然兴奋,久之癫狂。」
「还有一种是棕色油腻状的,我不知道具体怎么服用,但效果应该是一致的。」
许祈安松开方无疾牵着的手,合力比划了一长串话。
「好,我知道了。」
方无疾重新握住他手,顺便摸了一下他头。
许祈安不适地晃掉头上的手。
方无疾收回手,示意蹲着的那人离远点,道:“用湿布捂住口鼻,把这些粉末装好收回衙门。”
那人闻言照做。
步入正事,许祈安和方无疾都没再说其他的事,现场开始搜查其他潜在的证据。
然而除了那堆怪样的粉末外,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
周围能问询的人早已一一问了个彻底,屠夫也留在衙门问话,要说唯一漏查的地方,就只有不远处那破败的府门内了。
然而搜查的人都心知肚明地没有靠近那府邸,更没有人提去破开这府门。
方无疾早就对此有些疑惑了,他叫住前方那个老臣:“这是什么府?”
“前朝早年间宁亲王的府邸。”老臣道。
宁亲王?
方无疾对此有些意外,他见许祈安又想偷撩帽帘四处看,不知怎么就立马拦住了他。
许祈安疑惑着推了他一下。
「怎么了?」
「没事。」
许祈安觉得不对劲。
「我只偷偷看一眼外头,不会露脸。」
他可以只拉开一条小缝。
方无疾却怎么也不肯同意,许祈安只好做罢。
“这里进不得?”方无疾试探着问那老臣。
“前朝时就封了,要进的话,得宫里批文书下来,听说还是有人在暗处守着的呢,谁要是私进了,一律按重罪处理,当场杀了都有可能。”
老臣说得句句真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却不得而知了。
方无疾沉默良久,周遭有人守着是不可能的,他没有感受到气息。
“去找宫里批文书。”方无疾道。
老臣犹犹豫豫想要提醒一句什么,一旁几位协助查此事的大臣也支支吾吾,没有人动。
“有话直说。”方无疾最烦这种要说不说的样子。
“这宁亲王府,”还是老臣最先开了口,“听说是个不祥之地,谁入了都会变得疯魔,连恶狗都不敢入。”
“呵。”方无疾冷笑一声。
这些人之前可是个个赞颂着人家,现在却将人曾居住过的府邸看做不详,可笑至极。
“这事是有先例的,”看方无疾不屑于他的话,老臣多言了几句,“宁亲王府才被灭门时,这府邸也没收回朝廷,久了便落了灰,周围的乞丐可不就盯上了这块地儿,往里面住了几天。”
“王爷可知后来怎么着?”
方无疾没应他,老臣见没吊起人胃口,只得继续道:“才三天,那乞丐就疯了,白天黑夜都在街上晃荡,嘴里一直念叨着鬼啊冤魂啊什么的,浑浑噩噩得不像是个人。”
“本来也就一件小事,偏生闹到了朝廷上去,这府后来啊也就封了。”
“那乞丐呢?”方无疾问。
“死了,就那疯魔样还能活不成,早死在西湘河里了。”老臣碎碎念了几句,“要我说朝廷当初对这事也太在意了些,兴许那乞丐本就是个疯子,这样死了也是……”
方无疾没再听了,不管这里怎么装神弄鬼,他还是得进去一趟。
不过不能在这帮人的眼皮子底下罢了。
他回神,不顾这帮人对不祥之地的顾虑,叫人去宫里要文书。
再交代了一圈事务后,方无疾就准备先将许祈安带回去了。
然而他去拉人时,许祈安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似是意识到什么,方无疾看了过去。
帽帘不知何时被许祈安掀开了很细小的一条缝,那浅淡的眸子中倒映着宁亲王府大门的影子。
方无疾心下忽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