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圆不自然地侧开头,自从现实中的景赢习惯性地叫他名字以后,他的抵抗力是越来越强了,景圆点出疑点,
“之前只是发生在东宫中,可这是景府,我只是和太子走得有些亲近,为什么猫爪印会出现在我的书桌之上?
那些和太子亲近的官员是否也出现了和我一样的情况,只是他们没有声张,还是只有我的书桌前有猫爪印?”
景圆觉得有些棘手,景赢眉目浅淡,似思索着什么,
“幕后之人欲盖弥彰,弄得越声势浩大,我们越能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呀,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明日,你去找太子说此事,间接打探太子的态度,自然可以有眉目,我总觉得,猫妖一事并不是终点。”
翌日,景圆找准时机给高旭传信,高旭约景圆在老地方见面。
景圆去的时候高旭正低眉沉思,一旁香烟袅袅,四周喧哗沸腾,唯高旭那处空寂安静,景圆关上门,将所有热闹关在门外。
高旭和高钊生得有几分相似,眉眼间却温和很多,一双眸子沉静如水,
气质温文,高旭今日穿了身墨绿色翠竹纹锦袍,十分低调。
“婴燃,可是初入护城司,有所不适应?”高旭关切问道。
景圆摇头,回答,“臣忧心殿下,近来隐有传闻不利殿下,臣本以为是无稽之谈,
没想到就在昨夜,臣发现府中也出现了奇异的猫爪印,轻易擦不去。
臣疑心有人在背后弄鬼,臣愿为殿下分忧,替殿下查出此事!”
高旭沉稳,闻言只是轻笑,“婴燃有心,孤无愧于心,自不怕所谓牛鬼蛇神。”
景圆见高旭婉言谢绝了他的请求,不免有些诧异,之前高旭想要招揽他,如今为何又变了一副态度?
高旭又说,“婴燃,离京两载,如今回京可曾习惯?”
景圆答道,“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我自幼随着老头子到处上任习惯了,
不认床,也不认家,真论起来,也得有七八处老宅了。
不过云京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的风水养人啊,风水好的一顺百顺,事事如意,风水不好的,只怕是会不尽如人意啊。”
景圆有意提及风水,想试探高旭的态度。
高旭一双琥珀琉璃眼,波澜不惊,他看向景圆,
“婴燃的关心孤心领了,此事孤已经全权交给七弟和大理寺了,如果婴燃真关切孤,大可令景评事多加上心一二。”
景圆见高旭将话题转到景赢,怎么,景赢是被谁打小报告了吗?谁说景赢不关心这桩案子?不会是高钊吧?
景圆明白高旭和高钊终究是同胞兄弟,且看高旭如今的态度,
分明是对高钊信任有加,全权交给高钊去办,太子殿下,你还真放心啊。
景圆知道自己无法用一两句话来挑拨高钊和高旭之间的兄弟情,便不再说话,点头应是,
“他素有天分,而且我相信,在我的敦促下,定能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景圆本该称景赢为阿弟,但自从景圆明白自己的心思,
自从他向景赢袒露他的心思,他已经无法对着外人称景赢为自己的阿弟。
甚至在景策面前,他亦是如此。
以前景圆直呼其名,而今,景圆只用一个“他”字来代替景赢。
不是景圆口中的弟弟,不是陌生人口中的景赢,不是熟悉人口中的满愚,只是他。
看似没有前缘、也没有来日的他。
其中暗含了景圆许多隐晦的心思。
“他”有无限种可能。
高旭不以为意,只当这是景圆表衷心之语。
“婴燃,孤不瞒你,你并非是第一个看见府中有猫爪印的人,与孤走得近的官员,但凡家中有养猫的,无一不是如此。
自东宫闹鬼以来,还有许多人想避嫌,视孤为秽物,私下更有传言,
说孤不仁无德,惹了天怒,是以妖魔肆虐东宫,予以警示。”
景圆见高旭一下子直入主题,似要与他谈心似的,当即表衷心道,“不过是一些愚人的无知之见,殿下勿要挂心,
殿下所做所为天下臣民都看在眼中,去岁燕水决堤,殿下身先士卒,不仅节衣缩食,更带领了京中节俭风尚,
何况殿下还亲赴灾地赈灾,怎么能空口白牙说出殿下不仁这种话?
殿下亦从不任人唯亲,就臣所知,陆沉多次对昭平侯府表示不满,
可是殿下不曾怪罪他,反而说他为人公正,性情耿直,还推举他做大理寺少卿,
下至黎民,上至公卿,何人敢说殿下无德?”
高旭听完,不免弯起眉眼,“孤当婴燃不善言辞,却原来夸起人也是一套一套的。”
景圆拍着胸脯吹嘘,“殿下哪里话,臣只是说不来那些阿谀奉承的话,
但是臣是打心眼里敬重殿下,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高旭浅笑,“婴燃心意孤已明白,孤有一事,还需婴燃相助。”
景圆眼一亮,终于来了吗?
“殿下请说,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景圆顺口扯来。
高旭笑,“不要你命,你得好好活着帮孤才是,孤是想托婴燃查一下东宫里的猫儿是从哪里来的,”
高旭眼中暗含深意,“孤并未养猫,只是东宫之中偶有流窜来的野猫,
下人见野猫可怜,是以经常喂食,时日一长便经常聚集一处等候喂食。
孤之前从未在意,左不过几顿餐食,只是自从本月初,出现第一只被毒死的野猫以后,
前来东宫求食的野猫便经常被毒杀,尸体惨露露地躺在东宫中。
最开始孤只以为是东宫的下人有问题,心事不顺或者品性恶劣,专门猎杀动物,
但是孤彻底筛查过,甚至实践过,并没有发现东宫中的人下手。
孤也曾想过有人作祟,于是专门叫人拦住前来东宫觅食的野猫,没想到一天后,
那些野猫的尸体还是出现在了东宫以往喂食的地方。”
高旭说着,眉目蕴着怜悯之意,这也是高旭和高钊最大的不同,高钊的眸是冷的,像狼,时刻散发着狩猎的冰冷和压迫。
高旭的眸是暖的,他的眼中有草木山川,有万物生灵。
“孤不明白,如果是针对孤来的话,为什么要对那些野猫下手,再后来东宫中就开始出现猫爪印,
甚至,但凡与孤亲近的人身边都出现了猫爪印,
再之后就是暗地里肆虐的流言,孤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力阻止了。”
高旭看着景圆认真说道,“婴燃,孤想委托你,替孤查一查那些野猫究竟是何处来的,
若是可以,给他们找户好人家安置。
至于其他的,自然有大理寺的人去查,孤只是不忍见到有人为了对付孤,去杀害无辜弱小而已。”
景圆一愣,他没想到高旭会让他找猫,然后再把野猫送养人家,其实从这样一来,
野猫就可以逃过被有心之人抓来杀掉,然后弃尸东宫的下场。
景圆心中轻叹,这个工程,还真是有些大啊。
“殿下仁善,臣自愧不如。”景圆坦诚说道。
高旭轻轻摇头,却也不再多说,“婴燃别以为孤在折腾你就行了,此事孤会找人配合你,只是需要占用你许多时间。”
景圆摇头,反正家中某人也爱猫至极,到时候他再送他些养,他定然开心。
“殿下的嘱托亦是臣之所想,再渺小的生灵,也有自由生活在这方天地的权利。”
景赢因在红衣连环杀人案中办事有力,逐渐不再接触杂务,景赢正埋头在整理卷宗时,宋乐急匆匆来叫景赢,
“快,随我去东宫。”
东宫死了一个婢女,名唤宋三春。
景赢观察周围环境,此处应该就是东宫的喂食地点,四周柳树光秃,右侧还有荷花池,荷花已然干枯,一副凋败景象。
浅水部分有鹅卵石裸露,地上放了几个小碗,碗里盛着给野猫做的猫饭。
宋三春就死在离猫碗十步远的位置,也刚好是东宫的红色漆墙之下,宋三春的尸体压住了墙角野蛮生长的野草,
斑驳的血液浸湿泥土,绿叶染上鲜血,与红墙融为一体。
宋三春生得相貌平平,瘦长脸,杏仁眼,皮肤微黄,是走在人堆里都不起眼的长相。
但此时的宋三春双眸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湛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的弧度,皮肤还未彻底僵硬,
因此笑弧在缓慢消解,整体面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和祥和感。
景赢见宋三春尸体及其周围都鲜血弥漫,血腥味浓厚,衣衫破了不下数十处,
而且在她的衣衫破口处露出了十分狰狞的伤疤,不禁微微蹙起眉头。
这伤,不像是人为,动辄数十公分长,且宋三春的伤口又尖又细,若真是什么利器,
倒更像是针,但是什么样的银针能够造成这么深、厚、长的伤口呢?
景赢第一时间想到了猫爪印。
猫爪锋利,就单单是正常的一只小猫咪尖利的指甲都能轻易划破人细嫩的皮肤。
景赢心中暗道不好,这次的事情,大了。
宋乐亦有同感,东宫近来不太平,皇上皇后对东宫之事甚是关切,
昨日谌王更是亲临大理寺要求大理寺彻查东宫闹鬼一事,没想到今日就死了一个宫人。
宋乐亦愁眉苦脸,这宫人死相怪异,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东宫最近的事情,
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再推波助澜,朝堂之上怕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这太子啊,宋乐的眼光虚虚向四周望去,眼见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却只得低声叹一句,东宫啊,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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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微笑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