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室里,沈听输上液沉沉睡去。
今天值班的医生,还是把沈听拆线的那位。
陆伯元顶着医生打量且不信任的目光,丝毫不心虚。
两人出门时匆忙,陆伯元只顾着给沈听拿厚衣服和围巾,没顾得上热水袋,而且他也不用热水袋。
陆伯元在医务室里找到一个老式玻璃输液瓶,有橡胶塞子那种,去饮水机便灌水时路过窗子,余光似乎瞟到了什么,多往外看了两眼,但等他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他在玻璃水瓶里灌满热水,然后拿自己的围巾裹了两圈,塞进了沈听被子里,放在他手边。
医生站在陆伯元身后,看他做完这些,打量的目光少了点,转头去忙自己的事,边忙边声音不大道:“他头上的伤口不能碰水,冬天室内暖气足,免不了会出点汗,出汗后,伤口要用生理盐水清洗。”
陆伯元热得满头火星子,轻手轻脚搬来个椅子在沈听床边坐下,头也不抬,表示自己知道了。
手机里,徐淼不停给他发消息,让他上号打游戏。
“老大!你人呢!快上号!”
“就等你了!今晚晋级赛!”
“最强王者一定是我们!快点上号!”
······
千呼万唤中,陆伯元终于怜悯般恢复了给徐淼几个字。
“今晚不打。”
“沈听发烧了,我和他在医务室。”
徐淼:“······”
之后不管徐淼在如何呼唤哀嚎,陆伯元都不再理他。
天气冷,沈听血管又细,等全部点滴打完,已经很晚了,路灯开着,医务室这边的二层小楼只有这一间屋子还亮着光。
沈听脸还是有些红,因为不舒服,嘴唇微微张着呼吸,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医生把输液管收好扔掉,又给沈听测了一遍体温,期间沈听一直没醒。
温枪上显示的温度着要比人刚送来时低了些,医生又给开了两种药,低声嘱咐陆伯元半夜要盯着体温,如果体温又升高了,就要再吃一遍退烧药。
陆伯元看了看沉睡的沈听,把医生说的话都记下。
他不打算把沈听叫醒。
医务室就在生活区,离沈听他们的宿舍楼很近,陆伯元抄近道五分钟就能赶回去。
他给沈听轻轻地套上大衣,又被围巾围到他脖子上,最后稍稍后仰,腰上用力,把沈听背了起来。
只是等他站直的时候,又朝窗边看了看。
他真的看到窗边有东西。
沈听迷迷瞪瞪地睁眼,趴在陆伯元背上,用鼻音发出一个疑惑的“嗯?”,陆伯元回神,下意识轻轻拍了拍他,微微侧头,低声道:“睡吧。”
沈听侧着脸在陆伯元颈边蹭了蹭,安安心心闭上了眼。
毛茸茸的触感传来,陆伯元清晰地感受着背上撑在的重量,微微勾了勾嘴角。
转头又拜托医生帮忙把自己带来的多余的大衣盖到沈听身上,手指勾起药袋子,往外走之前,背着沈听道窗边转悠了一圈,确定那什么都没有之后,叮嘱了医生:“老师您也快点回家吧。”
医生摇摇头,“今晚我值夜班,就在楼下宿舍睡。”
陆伯元这才放心地背着沈听往外边走。
陆伯元的脚步沉稳有力,每走过一段,楼道里的声控灯就应声而响,在他走后很久又规律性地熄灭。
医生目送他们的身影在转角消失,才折回诊室。
可就在她转身回来的一瞬间,一张惨白又美丽的脸缓缓从二楼的窗边隐去。
那是小红。他已经在窗外默默观察了他们许久。
他不需要转头,只微微转动眼珠,就将屋内的一举一动全部收集起来。
但他没有伤害医生,医生关灯离去后,二层小楼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出小楼前,陆伯元扯了扯盖在沈听身上的衣服,将他盖得更严实了一些。
他抄的近到是小树林。
时间接近十二点,学校里现在真的是一个人影都难见到了。
除了昏黄的路灯,和远处宿舍楼透出来的一点光,远处就都是模糊黑暗一片。
学校的确在小树林里修了一条小道,但几乎没什么人会去走,因为植被太密,走着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当了傍晚之后,这条小陆更是人迹罕至。
陆伯元背着沈听快速在小树林里穿行,偶尔有风吹过,将远处的树丛吹得沙沙作响,落叶也被打着旋吹起。
陆伯元走着,突然,本来睡得好好的沈听醒了过来,不动声色在他耳边轻轻道:“有人跟着我们。”
“······”陆伯元感受到沈听的牙关有些打颤,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继续往前走,低声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沈听往衣服底下缩了缩,决定实话实说:“我没看见,但我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陆伯元默了默,说知道了,又说,前面就是宿舍了,他们快到了。
但等他说完,丛林里窸窸窣窣的风声就停了。
陆伯元加快脚步,穿过小树林来到宿舍楼底下。
宿管阿姨还没睡,正开着灯抓夜不归寝的学生。
陆伯元没有把沈听放下来的意思,敲腾出一只手敲了敲宿管阿姨的玻璃窗,迎来了宿管阿姨的一记眼刀。
但等她裹了大衣出来,看清陆伯元二人的情形后,也就不叫他们登记了,开了门放两人进去,只是多叮嘱了一句:“以后有事晚归,记得托他想帮忙打个招呼,再有下次,查寝可就扣分了。”
陆伯元点头,和阿姨道谢,乘电梯上了楼,两人在剩下的路上都很安静。
回到屋内,陆伯元将沈听放下来,沈听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里三层外三层都快捂出汗了,背着他走了一路的陆伯元倒还好,五分钟负重,不算难事。
他看沈听有些放空,先是扯了个椅子到沈听身边,在身体的注视下拆出一支生理盐水,准备帮沈听清理一下发炎的伤口,“今天别洗澡了,发着烧,伤口还发炎。”
“嗯。”沈听就这么乖乖的,坐在他身边,脱了围巾和外套,微微露出脖颈,就在棉签要触碰到伤口的那一刻,看着眼前极其熟悉的一幕,陆伯元微微皱眉。
他又想到了那天在办公室,沈听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追问一个叫“周士泽”的人,而自己的衣服就盖在他身上,会议当时沈听看他的情态,两人好像很熟的样子,可陆伯元却完全没有印象。
于是突然问他:“刚刚在小树林,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沈听沉默了一会儿,很真诚地和陆伯元说:“我还不确定,你可以再等等嘛?再等等我在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