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
相悟道人苦心钻研如何拔高寒阴宗弟子实力,好在五年后的仙门新秀角逐中脱颖而出,使得寒阴宗地位更上一层,能在世间百舸中扎稳根基。
于是乎,率领弟子们探查魂海迷宫的重任便交由他的至交至恒道人了。
临走前,至恒道人特地以酒相待,二者月下共酌,好不快哉。
至恒道人一心赤诚,为人刚正,此般任务交由他自是最好。相悟道人如此夸赞,还言说待其回来要一同前往浮仙门请教一二。
他目送自己的弟子随至恒道人远去,本该安然平稳度过的数日却连连心悸,难以修行。更糟的是,此次巡查的时间未免也太过长了。
相悟道人放心不下,正欲亲自前往时,弟子们整齐划一地回到了宗门。
“阿恒,这次你怎的去了这么……?”那个“久”字死死卡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了。
百年寒阴宗,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为首的至恒道人目中无人,手握一株堕神母花,或者说是母花已然和他的胳膊连为一体。其后方的弟子脖颈皆栽种堕神子花,受其控制。
“你好啊,相悟道人?”
至恒道人身侧正是使者桑末,脸遮了个严严实实,相悟道人并不能识别他的身份。
相悟道人拔剑相向:“你怎么会有封印了的邪花,意欲何为?!”
桑末若无其事地摊手:“我为何要告知于你?何况我只是个使者。”
使者。那便是后面还有主子了!
相悟道人召集所剩的弟子拼死顽抗,杀得有来有回,只是堕神花种一旦种植,连尸体都能“起死回生”,纵使他们能力再高,也抵挡不了无休无尽的进攻。
最终,相悟道人被至恒道人一剑割首。
在那前一刻,他好似听见至恒道人由心的颤抖。
“相悟,此生未能和你再痛饮一杯了,对不起。”
……
寒阴宗事变简单陈述至此,相悟道人痛心疾首:“维系如此之多的堕神花需要大量灵魂生机,所以他们非但屠戮了寒阴宗,还虐杀最近的无辜百姓,以头为祭,展开无数噬魂阵。”
现在的寒阴宗,成了地狱。
执掌者非死即堕,哪里还有告知仙门百家的机会,也就是恰巧碰见苏白和燕不回执行任务至此,被桑末引导,才知晓真相。
所以……桑末的目的是?!苏白心头一跳。
相悟道人狠心一甩衣袖:“如您可帮我灭了现在的阿恒和寒阴宗,我……自愿献上魄珠的配方!也愿意传授寒阴宗的独门秘法。”
清川淡淡道:“寒阴宗之事,我等自会替您讨个说法,只不过……”
他回身一掌打向燕不回,力道之大,甚至能听见肋骨碎裂之声。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苏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看见燕不回被推至法坛,顷刻阵起,无数冤魂尖叫着纠缠至燕不回的身躯。
“魄珠之事,怎么可能让你听见?”清川的话语冰凉到了极点。
“燕不回”的皮囊扭曲融化,露出半个被花枝攀附的白骨,诡谲至极,渗人无比。他稍显困惑地歪头:“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清川蔑视一眼:“从你吸引两位后辈开始。”
“有趣,有趣。”桑末逐渐狂笑起来,“真不愧是邪剑剑灵,见多识广,比那俩小崽子有心机多了。但是啊,我是无穷无尽的。”
“后会有期。”
桑末的假皮囊融化、粉碎,魂魄吞噬罢,重回安静的姿态。
苏白懵了:“啥情况?”
清川言简意赅地陈述了事实。
早在燕不回发现桑末身影时,清川就已经起了疑,再到他二者从村落回来过后,更是发觉燕不回气息变了——没有那种让他黑脸不爽的感觉了。
再到后续桑末假扮燕不回捡到扬水剑递给自己灵力时,这才彻底确定,此人不是燕不回。
桑末若真是安于种地的好魔族,又怎会被所谓的寒阴宗弟子放过?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二人面前,又特地将他俩引去魂海迷宫,除了圈套再无其他可能了。
至于燕不回,在他们探查村落的时候就已经被掉了包,生死未卜。
“那我们见到相悟道人,甚至是我与你拔剑相向,会不会也……?”苏白越想越后怕,“这是布下了多大的局啊?”
清川点头:“真实空间不假,只是被篡改逆转过,因此你看见的幻象真假掺半。往往亦真亦假,才是最能蛊惑人心的。”
苏白沉声:“那我们快些出去禀告宗门,在此之前我先采集一下样本。”
清川脚都踏出去了,听到后半句险些没绊着:“啥时候了你还想着任务?”
苏白委屈巴巴:“那咋办嘛?”
清川:“……”
整理完毕后,相悟道人率领两位走捷径出了魂海迷宫。寒阴宗距离此地约有两百里,御剑飞行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苏白愤愤不平:“你现在才告诉我你能御剑飞行?那我这一路徒步走过来算什么,算什么!!”
清川立于其后,一手握住他乱甩的手腕,另一手置于腰间,身躯贴得极近,气息在其耳畔呼出:“算你实诚。别闹了,就算我告知与你,你也无法驾驭。”
苏白看了看自己之前微弱如萤火的灵力,哽咽一下,哇的一声哭了。
原来燕不回这一路上一直在照顾自己啊!一直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桑末顶替燕不回给宗门传了讯息,宗门是否有接受到?他来不及细想,又听二者谈话。
“就凭我们仨,能打得过?”相悟满眼都是自我怀疑,“一个强行续命的死人,一个受制于人的剑灵,还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清川微一抬颌,手从苏白的手腕上松了下来,再一次取了灼华扇,置于苏白的胸前扇动,自信道:“擒贼先擒王,灭门先灭首。”
只要破坏堕神母花,剩下的也都不是难事。
苏白心道你扇扇子往我这扇干嘛啊,忽问:“扬水,你方才怎么不用灼华扇打他?”
清川嗤声:“我嫌脏。”
苏白:“……”行。
*
寒阴宗宗如其名,寒冰刺骨,阴风阵阵,万年冰山上连曜日都敛了光辉,所到之处千里冰封,若非有清川灵力的渡济,想必早就冻成人干了。
奈何此处有禁制,非寒阴宗弟子无法御剑飞行,他们三人只好徒步上山。
松树上堆了无数积雪,声音稍大些,便能震落数片。这大雪一堆,就分不清深浅了,一脚踩进去,好半天拔不出来。
苏白搓搓冻红的手,又哈口白气,继续赶路。
相悟道人回首:“要不我把我的御寒袍给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我寿命将尽。”相悟道人脱下自己的御寒袍,看似轻薄,实际上保暖得很,见苏白惶恐接过战战兢兢穿上的模样,他笑了,“收后辈为徒,很有意思吧。”
清川嘴角上扬,不置可否。
“可惜我的徒儿,是第一批堕化……叛变的弟子,身为师者,当亲手处决,替其受罚。”相悟道人的背影沧桑了许多,他慢慢悠悠,给了清川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要留下遗憾。”
清川沉声不语。
*
斑驳的血迹深嵌入冰,又被层层叠叠的积雪覆盖,消了凝,凝了消,也没有人打扫,最终成了一片狼藉的模样。
往日酷寒但嬉闹的寒阴宗冷冷清清,相悟道人颇为感慨地叹了息。
“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也罢,或许是宿命。”
他定了定神,走入镇宗结界。
刹那间,血光冲天,冰碎成渣,近乎所有的弟子都从各处御剑而来,眼神无光,直勾勾地朝向他们三人所在方向。
“不速之客。”沙哑的声音从弟子群后传出,一位通身都被堕神花攀附的人踱步而来,稍一开口,便能窥见他口中蔓延的藤蔓,正是至恒道人无疑,只听他漠然下令,“斩。”
话音落毕,万千剑光凌厉袭来!
苏白哪里见过如此多的剑,提着扬水的手微微发颤。
“不成器的剑招罢了,怕什么。”
他的耳边被发丝轻触,气息扑来,一阵瘙痒后,他忽而定心,右腿朝后回旋撤去,单手执剑。
“人剑合一。”苏白和清川齐声,前者稍疑,后者信然。
扬水剑爆出无限灵力,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双双复制,眨眼间竟成了环绕身周的数百把宝剑。
苏白好似宿于扬水剑中,目之所及,即为主剑所及。
虚剑幻化之力不输主剑,无一不势如千军万马,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寒阴剑气就此溃散。
他盯紧了上方悬空的弟子,御剑而去,剑影重重,弟子们亦纷纷倒地。
顷刻就扭转了局势!
“这才是真正的虚剑阵。”清川满意颔首,后又瞥过眼,“堕神花虽邪,但终究不过是生灵。”
灼华扇猛然张开,扇面所绘正是无尽业火,灼燃一切。
而在其背面,极小的一处,是一个小小的船只的简笔画,下面还有两道波浪。
清川看得有些出了神。
不料此时至恒道人袭来:“安敢分神?”
清川察觉攻击,优雅地侧过身去,杀了个回身踢,双目凌然,杀意侧漏:“安敢断我思绪?找死。”
扇舞,气旋携带无数冰晶,形成龙卷,飞上至高空。
苏白腰间储囊袋自我打开,从中飞出一把粉嫩的伞,他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
清川接过伞,半是俏皮半是悠然地转着伞柄,闲庭漫步,指尖稍触。
桃花瓣纷飞,与龙卷相得映彰,下了一场万不可能出现在尘世的桃花雪。
周围都慢了下来,好似被这场桃花雪剥夺了五感和神智。
以至恒道人为首的寒阴宗弟子接触到雪的那一刻,火焰窜起,皮肤腐蚀,堕神花迅速黑化掉渣。
苏白怔愣地伸出手来,接了一片缓缓悠悠飘落的沾染雪点的桃花瓣——暖呼呼的,雪点消融,花瓣静静躺在手心,还浮现出一个简笔笑脸。
——像是小孩子画的。
“好漂亮。”苏白看得入了迷。
清川于桃花雪中踱步而来,俯首,伞倾,为其遮挡了大片的雪。
苏白能看见那双漂亮的瑞凤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脸,这才恍然,自己一不小心被划了好几道口子,还有一道是在脸上。
“都不可爱了。”他听见清川说。
微凉的手指摩挲过,伤口结了痂,剥落,完好如初。
桃花雪纷纷洒洒下了许久,寒阴宗弟子双双倒地。
清川合伞收扇,下巴一抬,示意相悟道人可以亲手了结自己的事情了。
“多谢清……二位。”
相悟道人拱手作揖,满脸悲痛地提起剑,从不大熟悉的弟子们,到自己座下徒弟,一一送其上路。
“月儿,小莫,岁岁……原谅为师未能与你们同行。”
他颤颤悠悠地,来到至恒道人身侧,扑通跪下,泣不成声。
“阿恒……”热泪滴落而下,融化了至恒道人脸上未融的雪点。
至恒道人已被侵蚀大半的脸上艰难挤出一个笑容:“是我亲手断送寒阴宗的未来,相悟,由你了结,至恒无怨。”
“可惜,喝不到酒啦。”
“相悟,我能听你说那句话吗?”
相悟道人的剑尖悬在至恒道人喉间,蓦然一颤。
“求你了。”
“……好。”
他俯身贴到至恒道人耳边,嘴唇翕动,最后决绝地、狠厉地刺下——至恒道人含笑离世,徒留他崩溃大哭。
苏白沉默地拉着清川后撤数尺:“相悟道人前辈说了啥?”
清川:“是‘我爱你’。”
苏白:“???!!!”
清川:“对啊,有问题吗?”
苏白:“……断袖好。”
清川哼笑一声。
世人皆知相悟道人和至恒道人是至交,却不知是青梅竹马早已互相动了心,只不过碍于面子,未能公开。不过至恒道人至死能听见那一句,倒也是值了。
苏白沉吟许久,问了个匪夷所思的问题:“那他们谁在下面?”
“我。”
听见爽快回复的苏白吓了一跳,连声道歉。
“无妨,无妨。”相悟道人笑着摆手,看向清川,“你这徒儿好玩的紧。”
清川点头。
“也罢,如此便好。”
相悟道人抬手,以指为笔,于半空撰写灵力凝成的符文,寒光灿灿,再一收手,悍然击出。
符文尽数入了苏白的脑袋,同一时刻,经法显现在脑海中央。
“此为我宗镇宗秘法玉清九天诀,可固心神稳魂魄。得此秘法者,视作寒阴宗长老,日后,寒阴宗任你出入,功法……罢了,你们浮仙门想来是看不上小门小宗的功法了。”相悟道人自嘲着,凄楚回望以各式姿势倒地的弟子,心痛不已。
他抬起头来,恰巧天上落雪,遮了眼角泪迹。
——为师未能护你等周全。
——至恒,是我别扭。
少顷,他站定,沙哑着:“走罢。”
苏白默然不应,兀自走到一处,抛起坑来。
清川问他为何,也只是得到一句。
“安葬,仅此而已。”
寒风落雪,少年的肩头堆了许多,一层又一层,好像要压垮了他。可少年依然在抛着坑,即使手冻得又痒又疼,即使土地硬邦邦的难以刨开。
“苏白。”清川立在他身后。
少年不应。
清川又试探性地喊了他的名字,最终得到了少年的微微起身,雪堆垮了大半。
少年赤着眼转身,滑落两行泪,鼻头都红了。
他抽抽噎噎,但语气决绝:“看什么看,不许看!”
清川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替其扫落肩头雪,蹲下来,一起挖坑。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死,心里很不好受吧。”他说。
苏白默然点头,又听得身侧轻轻叹惋:“最痛的应该是珍视之人死在自己面前。”还笑着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那一句话承载了太多,轻飘飘的话语,却似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白沉默半晌,又问:“你经历过吗,扬水?”
对方猝不及防地颤抖一下,手指松了一瞬,终是吐了气:“嗯。”
他们三人亲自为所有寒阴宗弟子抛了坑,一一掩埋。
时间仓促,他们甚至来不及立碑,只得匆匆削落树干,刻上名字。
相悟道人抚着至恒道人的墓碑,哑笑。
雪霁,亦是日落月升之时,圣洁之色倾落,寒阴宗满门裹了一席光辉。三人踏月而行,桃花瓣飘扬,回旋,静悄悄地,落在每一座墓碑前。
*
“我们不应该先去找燕不回吗?”苏白还是很担心他的好哥们好同门,毕竟赐予千两白银的大恩没齿难忘。
清川淡淡:“想找燕不回,只能找到桑末。我们汇合时,早已没了他人的气息,而且相悟道人也快撑不住了。”
头首分离,本应死绝,但桑末霸占其身体,魂魄被禁锢其内,又得以清川及时束缚,相悟道人这才有了一阵子的死缓时间。
堕神花的根茎有一个好处就是,能牵上肉/体和魂魄,失了母花的控制,受控者也能短暂恢复意识。
相悟道人深知自己能如此已是实属不易,不愿再耽误两位时间,遂加紧了脚步,轻车熟路地带领两位通过迷宫,前往法坛。
当他踏入法坛的前一刻,看见地上横尸,心里又是一颤。
“……开始吧。”
他主动入坛,惊得苏白连连挽留。
相悟道人忽然大笑:“你啊,真是可爱得紧。且瞧好了!”
只见他双手掐诀,法坛图纹逆转,阵法逆行而施。幽火异变,魂魄显现后倒悬于空,分立于幽火之上。
“倒转,开阵。”
相悟道人一跃上了法坛,双手张开——灵魂出窍,肉/体消融。
他与法坛化为一体,魂魄尽数为其献祭。
魂灵融为一体,寄宿在小小的、由相悟道人肉/体凝炼的珠子当中。
他的声音在回荡:“仙魔交界之地,魄珠传说之处,倒转阵法,自献体魄,方得魄珠。相悟深知寒阴之事无以为报,此珠便赠予你吧。”
那枚冰魄珠寒光大盛,吸纳整座魂海迷宫的魂魄,气息非同凡响。
苏白伸手接过——
“滚!”
刹然,灼华扇携飓风而去,听得一声闷哼砸地,苏白握紧了魄珠回过头去。
竟然是桑末这家伙再一次出现了!
苏白连忙收入储囊袋中,召扬水剑出鞘:“说,你把燕不回藏哪去了!”
一阵瓦砾掉落后,桑末笑着爬起,招手:“你过来,我便告诉你。”
“痴心妄想!”
苏白召出虚剑阵,主剑率领虚剑重重将落之时——
噗呲!
燕不回鬼魅一样地闪到桑末跟前,替他挡下了这一招,手无寸铁,万箭穿心。
苏白不敢置信地拔出剑来,手足无措地奔来,扑通甩落,扬水剑飞出数寸远。
他爬上前,一把抱起燕不回,右手颤抖着、慌乱着捂住身上的伤口,鲜血怎么也止不住。
——他好像知道了扬水所说的“最痛的应该是珍视之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受了。
“兄弟相残的戏码不错啊。”桑末鼓掌,挑眉看着这一切,下一秒就被横空飞来的灼华扇劈成两半,语气微微上扬,“我想我应该说过,我是无穷无尽的。”
他的上半身费力转向苏白,笑问:“你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苏白微不可察地抬头。
“我替你救活他,你……”
后面的话清川听不见,他被万千有灵识的花种逼得直直后退。经过寒阴宗一战,苏白灵力所剩无几,他也摇摇欲坠,竟然怎么也突破不了。
他看见苏白“好”的口型,失声大喊。
可一切都太晚了。
交易成立。
燕不回的伤口愈合,鲜血回流,生机复苏,苍白的脸逐渐有了肉色。
苏白跪在桑末的跟前,低垂着脑袋,心口被植入了什么……
魔气大盛,苏白竟然生生吞噬了桑末的力量,将其化为己用,转眼,整个法坛被震了粉碎!
“糟了,失控了。”
清川蹙眉闪躲苏白的无差别攻击,但如今的他也不过残烛,压根抵挡不了苏白的攻击,更别谈近身了。
无奈之下,清川收回所有物什,先一步带着燕不回到安全地段。
破坏仍在继续,天崩地裂,地下空间登时重见天日。
“那么……”
清川遁入扬水剑,自行飞向苏白。
身为剑主,苏白下意识地抓握剑柄,五指触碰的那一刹那,剑灵现身,魂体缠绕,结结实实地贴附到他的身上。
下一秒,冰凉之物覆唇。
苏白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清川半透明的魂体挽住他的身体,凑近,亲吻——
玉清九天诀强行运转,生生镇压了苏白暴走的魔气,扯回些神智。
恍惚中,苏白好像听见相悟道人在耳畔呢喃。
“小友,你的心神不稳,沉心静气,压制它。”
鬼使神差地,苏白松了手,依言照做。
玉清九天诀运转之下,他听见燕不回的声音。
“苏白,我们上完课去商市逛逛如何啊?”
他还听见清川的声音。
“我既是你前世师父,前世之错,今日弥补,所以我来寻你。”
意识回笼,苏白好似走过了时间长流,好似丢下了什么,又捡起了什么。他被不明物体攀附,迷茫中抓握到一根红色发带。
是谁的呢?
魔气溃散,拨云见日。
苏白唤道:“师父父?”
清川应了:“我在。”
他颓然倒下,清川也支撑不住回了扬水剑。
月上枝头,苏白懵了许久,摸摸自己的嘴唇。
——他刚刚,是不是被亲了?
他僵硬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见月光被彻底遮掩,数十名弟子御剑凌于上空!
为首的那位正是唐信元,他轻然跃下,忙问:“发生了什么?”
苏白怔愣片刻,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看来是受惊过度……不对!”唐信元仔细检查了一番在场的狼藉,最终确认……包括燕不回在内的所有人,均为苏白一人所杀。
其中一名弟子疑道:“这不是寒阴宗的人吗?”
唐信元冷冷下令:“你们几人去寒阴宗查探一番,剩余的人,随我羁押苏白回宗。”
“是。”
苏白无力支撑陷入黑暗,再到醒时已然到了浮仙门的行刑台。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几时,亦不知自己为何出现于此。
唇干舌燥,灵力被行刑台阵法封印,动弹不得。灼目的阳光直射眼睛,苏白几乎睁不开眼,甚至看不清台上的人,只觉周围有无数的弟子,恍若全宗的人都来了。
有声音响起。
“苏白,新晋内门弟子,经核验查实,确获如下罪名。”
“其一,欺瞒宗门。无灵力的弱者,篡夺灵力欺瞒浮仙门,获得入门资格。后以一柄来历不明的邪剑夺得比试第一,晋升内门。”
“其二,屠戮无辜。屠杀寒阴宗满门,残害无辜同门弟子,险些置之于死地,剑伤均为邪剑所为。”
“其三,盗窃重宝。入我门重重把守禁地,盗我浮仙门重宝灼华扇与桃夭伞,更有符篆灵丹无数。”
“其四,叛宗堕魔。习得寒阴宗独门秘法玉清九天诀,还有魔气傍身。”
“其五,破坏仙魔平衡。镇守结界之一的魂海迷宫被尽数破坏,使得仙魔两界紊乱失衡。”
苏白一条一条地听下来,难以置信、几近崩溃。
台上,一字一顿地落下。
“苏白,你该当何罪!”
我没有。
这些我都……没有。
“孽徒苏白,丧尽天良,违天悖理,如今还想负隅顽抗,抵死不认。”
“判,杀无赦!”
有人说每次听苏白喊师父父就觉得是在**
我澄清一下:是的没错,这是前世pla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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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