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斯 第66章 传闻

誉王府与从前没什么变化，虽空置许久，却有专人定时打理，时隔多年，重回此地，孙淳风不禁老泪纵横。

聂星云望着府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回忆接踵而至，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物是人非的苍凉让他双目赤红。

慕容云逸亦感慨万千，这是父亲住过的地方，自己刚出生几天，父亲就去了，到底是与他父子缘分太浅。

三人刚安顿好，便有从前誉王府的下人前来拜见，誉王去后，苏蓁带着孩子不告而别。孙淳风与聂星云商量着将府中下人遣散了，给了他们足够的银钱，有些年轻的到其他官宦府上去谋了差事，年老的几乎都不在了。

他们见了与誉王样貌相似的慕容云逸，无不热泪盈眶，激动难言，场面十分煽情。面对一双双真挚的眼睛，慕容云逸只觉亲切。

拥有皇室血脉的新科状元不仅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慕容云逸自然成了这京城百姓时下讨论的热门人物。

路人甲：“听说诚王殿下的文章惊才绝伦，比当年萧尚书中状元时写的策论还要精彩。”

路人乙：“真的假的，萧尚书当年可是名动天下，迷倒万千女子的人物啊……”

路人丙：“是真的，我二舅跟副考王歇大人是好友，听王大人说这诚王殿下的文章真是一绝，还听说殿下生得天人之姿。”

路人乙：“乖乖，那这京中未出阁的女子又有白日梦可做了。”

路人丙摆手：“嗨，谁说不是呢，前几年许多女子还都巴望着能嫁给贺兰大人呢，听说大人之前出门都是各种小心，生怕被认出来……后来他成了婚，倒是消停了段日子，想想都要替这诚王殿下捏把汗啊！”

路人乙笑道：“贺兰大人还不算什么，当年萧尚书成婚，才不知伤了多少闺阁女子的心哪，我表妹气地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我姑父扇了她一巴掌才将她打醒的。萧尚书那年被一群女子围追堵截的事还历历在目呢，那阵仗可真是罕见，这盛京女子为了萧尚书争风吃醋许久，谁承想竟被半路杀出来的苏六小姐得了手，那年她当街抱着萧尚书强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得可是清清楚楚！”

路人甲惊得瞪大眼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也太彪悍了吧？那萧尚书堂堂七尺男儿就不反抗吗？”

路人乙摇头：“绝对武力镇压，如何反抗得了啊！那苏六小姐乃将门虎女，从小练武，功夫十分了得，莫说对付一个文弱的萧尚书，就是制服一群土匪也轻松得很啊！”

路人丙感叹：“说起这苏家六小姐那话可就长了，一直是传奇人物，如今小王爷回来，着实又勾起了咱老百姓诸多回忆，当年萧尚书与苏六小姐……”

茶楼里一角，屏风后面，慕容云逸着一身淡蓝常服坐于窗边，孙淳风与聂星云分坐两侧。听着外头那几人的言谈，孙淳风黑了张老脸，聂星云亦拧着眉头。

慕容云逸最是平静，母亲很少跟他提起曾经的事，此番回来倒是听了不少，不曾想她竟与萧尚书还有过一段情……那萧尚书也见过几回，是个风雅倜傥的人物，应该跟父亲是同类人，也难怪母亲会喜欢……

感受到左右的低气压，他轻笑一声：“叔公，星云哥，我们走吧，我怕再呆下去，你俩得跟人打起来。”

说罢，率先走了出去，外头那正谈得兴起的几人浑然不觉从他们身后走过的蓝衫公子正是口中谈论的焦点人物。

三人出了茶楼，本要回府，行至中途，慕容云逸突然想起该去拜见一下周叔的父母，他原本早该去的，只是诸事繁杂，一直不得空。

到了周府才从管家那里得知两位老人三年前便回了淮南老家，眼下府中主事的是二小姐周少桀与姑爷林洵，可是不巧，这两人也都尚未回府。

慕容云逸告辞离去，至府门口与周少桀遇见，均是一愣，周少桀看着眼前清风朗月的少年，容貌与誉王颇为相似，但气质不同，想必这位便是当下那风头正盛的诚王殿下。

她抱拳低头：“下官拜见诚王殿下。”

慕容云逸忙虚扶一把：“您不必客气。”

周少桀请三人返回客厅，让人续上茶水点心。

她压抑着难平的心绪，隐约觉得这位殿下前来必是要说些她想知道的事，她一直想去拜会，却又觉不妥，不料他竟自己来了！

慕容云逸先开了口：“本该早些来见见您，无奈一直脱不开身，还望见谅。”

她忙道：“殿下折煞下官了！”

他笑道：“说来我该唤您一声姑姑，小辈来拜见长辈，何来折煞之说。”

周少桀沉默一瞬：“殿下，下官的兄长如今人在何处？不瞒您说，这些年他虽有给我寄书信，可从不肯透露行踪。”

慕容云逸道：“昨日刚收到我母亲的来信，她与周叔正四处游历，信中说在北丹境内。”

突然想到有趣处，不由轻笑：“她说北丹草原上青溪部落首领的女儿瞧上了周叔，首领拧不过自己闺女，欲招周叔为婿，周叔不肯，首领欲强留，双方发生了冲突，周叔与我母亲合力闯出一条路，逃出了青溪草原……”

他也着实没想到，自己一走，二人便携手闯天下去了，从母亲字里行间，他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特别提到这个看上了周叔的女子时，那酸味似乎透过字迹都能闻到，想来周叔这回应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周少桀忍俊不禁：“没想到他竟还有这样的桃花运。”

闻言，孙淳风亦笑道：“他那张冰块脸还能招女子喜欢着实不容易。”

慕容云逸有些感慨：“周叔仪表堂堂，一脸浩然正气，给人难以亲近之感，但了解他之后，便知他是个外表坚硬内心柔软之人。这些年他对我母亲处处关怀，无微不至，用情至深令人动容，是个不可多得，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听了他这番话，周少桀只觉心间酸涩无比，眼眶不自觉湿润，欣慰于他那痴傻的兄长这么多年的坚持与付出终究没有白费，只盼余生他能与所爱之人携手白头，岁月静好。

……

从周府出来，街边的灯笼已点亮，三人沿街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了烟霞湖，意外遇见了独立湖畔边的萧瑜。

湖中画舫内传来管弦丝竹之声，萧瑜背影单薄，晚风吹拂，衣袂飘飘，将万物隔绝于外，寂然无声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

慕容云逸不欲上前打扰，不料他忽然回头，见了不远处的三人，微微愣了下，上前来对慕容云逸欠身行礼：“见过诚王殿下。”又分别对孙淳风与聂星云点了点头。

慕容云逸出声：“天色已晚，萧尚书何故一人在此？”

萧瑜回道：“下官路过此处，被画舫内乐音吸引，便驻足片刻，殿下这是？”

慕容云逸笑道：“诸事繁杂，一直未得机会领略盛京的繁华，今日才偷得半日闲出来走一走。”

闻言，萧瑜道：“殿下初入朝堂，受陛下倚重，往后只怕会更加忙碌。”

“身为臣子，能为陛下分忧，自是莫大的荣幸，本王初立朝堂，往后行事若有不妥之处还望萧尚书多多提点才好。”

萧瑜忙道：“殿下折煞下官了，您天资聪颖，行事周密，下官着实钦佩不已。”

慕容云逸转了话题：“萧尚书不仅文采卓越，听说在音律上也造诣颇高，来日有机会定要好好讨教讨教。”

萧瑜姿态谦逊：“殿下过誉了，下官也期盼能与殿下一同探讨。”

……

又闲聊几句，萧瑜便告辞离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慕容云逸陷入沉思，想起萧瑜方才欲言又止的神情，似将欲出口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呢？

回忆起之前在茶楼里听闻他与母亲曾经的纠葛，他许是想问母亲的事……听闻萧瑜丧妻之后不曾再娶，膝下仅有萧浚一子，但与萧浚不和，萧浚成人后另立门户，父子二人形同陌路……只叹造化弄人，他与母亲终究有缘无分罢了……

三人在烟霞湖转了转，回府时已近亥时，刚一进门，管家便前来通报，说户部尚书贺兰韫戌时便来了，眼下还在大厅里候着。

慕容云逸三人赶至大厅，贺兰韫见了他们，赶紧起身相迎，一一见礼：“下官见过诚王殿下，见过孙先生，聂护卫。”

慕容云逸虚抬一下他的手臂，亲切道：“贺兰大人不必多礼，一别多年，大人你风采依旧。”

一声“贺兰大人”，瞬间拉近了彼此因时间隔阂而产生的距离。

“殿下见笑了。”贺兰韫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偏偏少年，感慨道：“岁月如梭，恍眼间殿下已经长这般大了……容夫人她还好吗？”

慕容云逸请他入坐：“劳您记挂，家母挺好的，如今正与周叔天南海北四处游玩。”

贺兰韫浅笑，由衷道：“那便好……”

慕容云逸示意他用茶。

孙淳风笑道：“听闻大人已在三年前成了家，虽然迟了，老朽还是要在此恭喜一声，愿您与尊夫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听他提起自家夫人，贺兰韫眼神更加柔和：“多谢孙先生美意。”

寒暄过后，慕容云逸道：“大人今日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贺兰韫正色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京中关系错综复杂，朝堂上的局势亦非表面那般波澜不兴，殿下初来乍到，如今又风头正盛，难免树大招风，行事需多加小心。”

慕容云逸动容：“多谢大人提点，今后行事若有思虑不周之处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贺兰韫诚挚道：“殿下过谦了，以您这般年纪，行事沉稳且进退有度，已属难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

送走了贺兰韫，慕容云逸回想他临走时说的话。

“京城不比外面自由，碍于身份，下官今后也不便常来拜访，殿下若遇难处，尽管托人捎个信来。”

“叔公，您觉得他变了么？”

孙淳风拈着胡须浅笑：“自然是变了，比之当年，变得更加从容炼达，洞悉世事。宦海沉浮多年，他在那个染缸里看似沾染世俗尘埃，实际历经千帆，不改初心，仍是那个心系百姓的贺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