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大了,连爹爹都敢蒙骗了是么?”风如岑快步走到谭知容身边,像抓小猫一样抓住小糯米的后衣领子。
“娘亲救我!”小糯米朝谭知容紧急呼救。
然而风如岑一转身,谭知容扑了个空。他冷着脸全然不顾小糯米胡踢乱蹬的小脚,直接拎起来三步并三步走到门外把小糯米丢在地上,动作连贯,一气呵成:“来人,把小主子带回去!”
“娘亲!”小糯米拍拍屁股,刚要转身重新跑回屋子去,结果风如岑接过丫鬟端来的盘子随即反手把门无情关上。
“教育孩子是要同她讲道理的,你对小糯米怎么能这么粗暴。”门外小糯米的哭喊声听得谭知容心疼,她掀开被子想下床,却被风如岑拦住了。
“我就是太娇纵她,把她惯得没边了。将来她长大若是我们不在她身边,定会吃大亏。”风如岑蹙眉。
谭知容本还想同他理论几句,但忽然转念意识他俩这谈话氛围不对。他俩刚刚这话说的倒真像是对夫妻间的对话,她可不能忘记自己的立场,被小娃娃喊了几句娘亲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这儿的女主人了?
谭知容警惕起来,眯着眼对风如岑道:“你来做什么。”
风如岑端着盘子坐到谭知容身边,委屈巴巴道:“怕你不吃早饭伤胃,我让厨子备了暖胃的粥。来,我喂你吃。”
“不必了。”谭知容抬手把风如岑递来的勺子挡了回去。她眼睛也不眨一直盯着风如岑看,想看清楚这人究竟是真疯还是装傻。
风如岑被谭知容盯得有些奇怪,温柔的用手心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怎么了落落,是哪里又不舒服吗?”
谭知容扭头避开他的手,冷冷问道:“之前来给我开药方的太医怎么说,总不可能说是我脑子不好使吧?”言下之意是,她相信太医肯定说她的脑子是好的,就是风如岑自己记忆错乱认错了人还打死不认。
风如岑闻言顿了顿,随即笑道:“太医说你身体受了寒,还需好好调养。”
那日来的太医和之前给落落看病的那个大夫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落落身体虚寒,而且体内还有种慢性的毒。但至于落落为何失忆,体内又究竟中了何毒,还需要时间去查。
然而中毒之事他目前还不打算告诉落落,毕竟落落看着也不像知道自己中毒了的样子,而且她现在失忆了对他不信任,可能说了她也不会信。况且他就算找遍天下名医也会帮落落把毒解了,现在告诉她反而会让她平白担心。
谭知容“啪”的一声将风如岑手中的热粥打翻在地,对他冷笑道:“风如岑风大冢宰,您究竟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落落有没有伤到?”
风如岑眉宇微蹙,拉过谭知容的手就想赶紧看看她有没有被烫伤,然而谭知容直接反手一推将他推开:“我是在大婚当日被你们抓来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虽未行礼,但我也是大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我的夫君,只可能是大邑太子萧鹤鸣一人!”
“落落,你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风如岑眼神似有闪躲,他伸手想抓住谭知容的袖子,却被她闪开了。
“我出生于大邑长安,五岁拜师毓秀山,与我夫君萧鹤鸣相知相伴十二载,青梅竹马、心意相通。如果不是因为要成为太子妃而熟悉三国国政,我根本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你这么个恶心的人物存在。”
“落落,别说了……”风如岑双目渐渐赤红,眸中隐约戾气暗生,却仍压抑着嗓音委屈开口。
“如今即使是死,我的牌位也会被供奉在大邑皇室宗庙中,我的衣冠也会与我夫君萧鹤鸣合葬,千秋万代,共享香火!”谭知容低下身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而卑劣如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让你别再说了!”风如岑忽然暴怒,坐起身猛然掐住谭知容的脖子。
“那你可要快些动手。”谭知容只是盯着风如岑笑,眸光毫无畏惧:“我大邑堂堂的太子妃,和你这种人不清不白的待在一起,我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愤怒、悲伤、不甘还有一种被背叛的情绪直接冲击到风如岑心中,他双手手指使力掐住谭知容纤细的脖颈,渐渐收紧……
谭知容抓着他的手直视他。
可当风如岑透过眼前这双和落落一模一样的眸子看到自己此时嗜血疯狂的表情时,心里忽然像被猛地扎了一下。他立刻收回手,看到身前捂着嗓子猛烈咳嗽的谭知容,又看看自己的手,如梦惊醒。
风如岑的心很乱,他想看看谭知容有没有受伤,可当触及她冷冰冰的目光时,又欲言又止。他不知所措、挣扎纠结,只能起身狼狈离开。
谭知容看着风如岑落荒而逃的背影,靠着床架垂眸良久。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激怒风如岑到底是对是错。激怒他吧,小命难保。但若真的虚与委蛇装成他的落落夫人,又对不起师兄,而且她心里也实在做不到和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朝朝暮暮亲密相处。
*
谭知容自从和风如岑正面杠了一架之后,她没想到风如岑竟然安分了许多,虽然依旧软禁她,但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没再来打扰她。
谭知容当然也就乐得自在,一边吃好喝好,一边时刻警惕不放过任何一个逃出这鬼地方的机会。
直到有一天,她觉得不对劲了。
这天中午,丫鬟小莲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准时给她送中饭来。谭知容刚开始没留意,只以为这些下人见他们主子风如岑对她冷淡就也开始怠慢她了。
然而小莲直到晚上酉时都没将晚饭送来,而且周围从白天开始就安静到诡异,谭知容在屋子里待一天愣是没听见什么人声。
她意识到情况有异。外头天色已沉,谭知容试探性的推开房门探出脑袋往外头看了看,竟发现平常守在她门外的那两个侍卫都不在岗。而且这偌大的院子黑漆漆、空落落的,附近连个提灯走动的人都没有。
谭知容大着胆子蹑手蹑脚的走出门,然而直到走出院子,她依旧没碰到任何人。只是在院外隐约听到有类似于铠甲上的鳞片摩擦的声音还有铁器碰撞的细微声响,远处西南方向的位置还透出点光亮。
再联想这一天发生的诡异事件,谭知容第一反应就是冢宰府可能发生兵变了。
敢在位于大雍国都的冢宰府闹兵变,无非两种情况,要么就是风如岑召集兵马推翻他小侄子的统治自己翻身做主人了,要么就是他韬光养晦的小侄子联合一众大臣杀进冢宰府把风如岑撂倒了。
然而不管哪种情况,都是谭知容趁乱逃出的好机会。
天助我也!谭知容猫着腰、缩着身子贴着墙悄悄往外挪动,然而冢宰府的构造比她想的复杂许多,她在众多院子中摸索半天都没找到真正出府的路径。
唯一一条没试过的路,就是传来声响和亮光的西南方向。
谭知容思量片刻,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不如放手一搏碰碰运气。
她悄悄挪动步子往西南处走,精神高度紧绷,四周发出的一丁点声响都特别注意。渐渐地远处的火光越来越亮,传来的人语声也越来越清晰。
眼见前方有好多人聚集,谭知容找准位置蹲在一颗老槐树后头,在树枝间小心翼翼地露出两只眼睛想探探前头究竟是什么情况。
前方是片大花园,中间有一块空地。
只见一群执剑披甲的士兵拿着火把站成圈把一众人团团围住。谭知容定睛一看,那些被围住的人都是风如岑府里的人,全被麻绳绑了跪在地上,其中跪在最前面的竟然就是风如岑!
为首一将军拔出腰间砍刀架在风如岑脖子上,斥道:“风狗贼,你欺瞒天子、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桩桩件件都可将你千刀万剐。如今你可知罪!”
“呵。”风如岑大势已去,却依旧无所谓的笑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这个坏蛋不准伤我爹爹!”小糯米也被抓来,她扑上去想救风如岑,却被一个士兵一掌推到在地上。
谭知容缩回脑袋重新蹲回树下。她算是看明白了,大雍小皇帝这是翅膀硬了要清君侧呀。
这倒是助了她一臂之力。她只要等这群士兵把风如岑府里的人都抓了带走后,就可以逃出生天。
谭知容虽然这么想,但心里总觉得今天这事儿有点奇怪,可一下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反正她现在只要乖乖等着就行。
那为首的将军又道:“然而圣上仁慈,念在亲子侄的份上,圣上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将军指了指摔倒在地上的小糯米对风如岑道:“你和你的孩子,只能活一人。选吧,谁活?”
风如岑垂眸不语。
“爹爹!”小糯米从地上爬起来风如岑身边伸出短短的手臂抱着他,不甘示弱的瞪着眼前这个坏蛋将军。
谭知容虽然躲在树后,但这些人谈话的声音却听的清楚。她乍一听忽然觉得眼下这场景有点熟悉,好像之前听谁讲起来过。
“说话,哑巴了吗!”将军手中的刀逼近了风如岑几分,血珠子顺着刀尖滚了出来。
风如岑低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怀中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终是冷了嗓子笑道:“又犯痴蠢。只要我活着,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我当然选我自己。”
谭知容猛地一震,下意识的就回过头看向小糯米。
虎毒尚且不食子,没想到风如岑平时把小糯米视作掌上明珠,像命根子一样护着,关键时刻竟这般冷心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