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果然是风大冢宰的做派。”将军指向身边一个高个头的士兵道:“来,把这小家伙拎起来扔后花园那湖里,其余人跟我一起带着风府的人回皇宫。”
“是!”那高个士兵领命,不顾小糯米的哭喊抓住她的后衣领就把她往左侧花园深处拖。其余士兵则用剑对着风府那些俘虏包括风如岑往右侧的通道出府。
“爹爹不要走!娘亲,娘亲你在哪里?”小糯米边哭边挣扎,粉嫩的小脸憋得通红,吃了一嘴灰狠狠咬着那士兵的手想跑回风如岑身边,却敌不过那士兵的大力气。
风如岑从始至终没有看小糯米一眼。
浩浩荡荡的人群离去。
谭知容看向前方左侧那条乌漆嘛黑的小径,又看看右边那条出府的大道,忽然开始踌躇不定。
她的人性、良知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考验,眼见逃出生天的康庄大道就在眼前,没必要招惹没有意义的麻烦。可远处小糯米呼唤爹爹和娘亲的痛哭声却听得她心肝直颤。特别是那句撕心裂肺的“娘亲!”明明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且仅有一面之缘,可能是之前小糯米喊过她几声娘亲,现在就听得她的心惊肉跳。
向左还是向右?谭知容几乎要纠结成麻花。远处小糯米一声惊叫,之后就声响微弱了。
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谭知容随手捡了块有棱角的石头,猛地撒腿跑向左侧小径。
豁出去了,反正救完小糯米再跑也来得及,这么可爱懂事的娃娃风如岑不要大不了她捡回去养。就算她敌不过那个高个子士兵,和小糯米一起被不幸团灭了,最起码她对得起爹爹和师父的教诲,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谭知容快速小跑追上小糯米,踮着脚尽量不发出声响。等她终于跟上那士兵才发现原来风如岑这屁点大的花园深处竟然还真有个院子那么大的湖,只是这湖边种满白桦树,与风府原本那些素雅端庄的园林风格完全不搭,显得尤为突兀。
谭知容也顾不得观察这么多了,眼见那高个士兵就要把小糯米丢到湖中心,谭知容迅速飘到那士兵身后举起尖石头朝那士兵后脑勺一个猛砸就把那士兵砸晕了。
“娘亲!”那士兵手一松,小糯米一声惊叫应声掉入湖中,小小的人儿顿时没入水中不见身影,只剩湖面泛起一串串水泡。
谭知容吓得赶紧丢掉石头纵深沉入水中把小糯米捞起来。幸好这湖并不深,小糯米只是受惊呛了好几口水。
“咳咳咳,娘亲我刚刚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糯米红着眼睛紧紧抱住谭知容的脖子,浑身发抖。
谭知容也将小糯米抱得牢牢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莫怕。娘亲在。”
谭知容话音刚落,她身后原本昏迷跌入湖中的那个士兵忽然从水里猛地站起来。他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背对月光抓着腰间的剑柄朝谭知容缓缓靠近……
“娘亲小心!”小糯米惊叫。
水中行走阻力大,谭知容没跑几步就被水下的碎石绊倒了。眼见那士兵渐渐逼近,她避闪不及只能将小糯米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对着那士兵替小糯米抵挡接下来的攻击。
然而谭知容全身紧绷,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发生。
“夫人留心脚下,这湖新挖没多久底下碎石多。”那士兵匆匆上前,却是伸手把她和小糯米扶住了,还将她们二人从湖中往岸上拉。
谭知容愣在当场,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个态度忽然大反转的士兵半天没反应过来。她刚刚明明狠狠砸了这家伙一闷响,不狠狠报复就算了反而还对她笑脸相向,什么情况?
“落落!”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应该被押解回宫的风如岑竟然突然出现,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之前那些来风府抓人的士兵。风如岑还快步下湖一起把谭知容和小糯米拉回岸上。
“爹爹,你没有被坏人抓走?”小糯米紧张兮兮的扑回风如岑身边攥着他的裤脚,琉璃般的眸子满是担心,问出了谭知容也想问的问题。
风如岑蹲下身抱起小糯米,问道:“莫怕,爹爹没事。刚刚有没有受伤?”
小糯米乖乖摇了摇头,软软的手指指着谭知容道:“是娘亲救了我!”
变化来的太突然,谭知容仍处于发懵的状态,她还是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刚不是明明有机会可以让她逃出去,怎么这个疯子又、又回来了?
直到被谭知容敲了脑袋的那个士兵把他发髻里事先藏好的海绵拿出来,直到风如岑满脸兴奋、紧紧盯着她道:“落落,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来?这周围的树林、假山还有这新挖的湖,都是按照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仿的!刚刚发生的那些事也是按照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演的,那时皇后逼迫我母妃作抉择,我母妃抛下我让她自己活。你有想起来吗?”
……谭知容的脸色从白到青再到红。明明风如岑说的每个字都很简单,但谭知容却听了很久才听懂。
她算是明白了,亏得之前她的人性、良知还煎熬了这么久,其实只是被人耍了。她甚至还以为自己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一场只演给她看的戏?
风如岑还在期待,然而谭知容却狠狠扇了一巴掌在他脸上。
“你疯了?!”被戏耍的愤怒、逃跑计划落空的愤怒还有善心被算计的愤怒一起汇聚到极点,谭知容指着风如岑怀里的小糯米狠狠道:“这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如果那士兵稍有不慎,或者她伸手救得慢了些,小糯米很可能就会真被淹死在湖里!
谭知容的那一巴掌让风如岑始料未及,实打实扇在他脸上让他都不禁退了两步。
大冢宰竟然被打了,而且还被打得这么狼狈。周围人纷纷吸了口冷气。
小糯米吓得不敢说话,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爹爹没被坏人带走不是好事吗,娘亲为什么还打爹爹,而且娘亲还特别特别生气的样子?
风如岑将小糯米放下来,让下人把小糯米带回去洗澡免得着凉后,他顶着张被打得通红的脸委屈巴巴道:“小糯米水性颇佳,这湖的水位也并不深。况且我也一直在暗处关注着,她不会有事的。”
谭知容根本不想和这个疯子说话,转过身就往回走。然而风如岑还是不怕死的拦住谭知容,依旧充满希望的问她:“落落方才的场景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就算是一瞬间?有没有?”
“好、好。”谭知容点点头看着风如岑这张极欠揍的俊颜,裂开嘴怒极反笑道:“我给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想起什么!”
她一拳拳揍在风如岑身上,边揍边道“我给你看看有没有想起来!”、“我给你看看有没有想起来!”……
风如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像没痛觉似的依旧不依不饶地抓着谭知容追问她有没有想起什么。
简扬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把偏执的风如岑和持续暴走的谭知容分开。
“落落,一时想不起来也没关系。”风如岑虽颇为失落,但还是强作乐观道:“莫怕,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你一起想起来!”
一辈子?风如岑这个疯子还要把她一辈子困在这个鬼地方?她这辈子完了?她的爹爹和师兄怎么办?!
谭知容深吸一口气,对着风如岑口不择言怒道:“若是当初雪崩死的是你就好了,也不用花这些心思演这些无用的剧本,我们皆大欢喜!”
“落落你也……希望我死?”风如岑一愣,不愿相信这话是她说的。墨色的眸子顿时黯然,像是被谭知容说的话伤到。
“夫人慎言。”简扬拦住谭知容:“大冢宰并没有做任何伤害夫人的事。”
对,这家伙是没做过什么伤害落落的事,可她不是落落!她担不起风如岑这个疯子的厚爱!
“滚开!”今天逃出去是不可能,洗洗睡了。谭知容推开挡在她前面的简扬,只能认命自己往回走。
风如岑望着谭知容越走越远的背影,恍惚了好久,最后找了岸边一块大石头做上去勉强撑住身子。
他不敢追,他怕追上去,得到的会是更伤人的话。
简扬见风如岑脸色泛白双目失神,有些不放心道:“大冢宰,您没事吧?”
“我只是想让她想起来。”风如岑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只是想让她回忆起我们的过往。如果这些记忆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所有朝朝暮暮都被抹杀,那和我又重新孤身一人有什么区别。”
“大人,这里风大,咱们回去再说吧。”简扬劝道。大冢宰若是受了凉就会犯头疼的老毛病。
风如岑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蹙:“走开,让我静一静。”
简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跟在大冢宰身边这么久,大冢宰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意气风发的,何时有过这刻颓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