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掐得嗓子像着火一样疼,但还是勉强发出这种她自己觉得做作得要起鸡皮疙瘩的娇柔嗓音。
谭知容是这样考虑的,她只知道落落夫人会武功,却不知落落夫人的性格。但她以前听夏欢欢说过,男人基本上都喜欢那种娇媚似水、细腻体贴的女人。
像风如岑这种身居高位的人必是阅女无数了,能让他钟情的女子,那定是女人中的佼佼者。所以落落夫人也定是柔美体贴的佼佼者了。她往这个方面模仿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哪知风如岑愣了一下,像是反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的样子,揽过谭知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莫怕,有我在,没人敢伤你。”
谭知容柔柔弱弱的点点头,强忍着全身的僵硬与不适,合上眼睛靠在风如岑肩上闭目养神。这一整天照顾小糯米又受了方才的惊吓,她已经精疲力尽了。
忽然风如岑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刚开始还是抿唇轻笑,到后来越笑越开心都笑出了声,连带着谭知容靠在他肩上的脑袋也一震一震的。
谭知容是真的想揍他,但碍于在她逃跑之前必须要抱紧风如岑的大腿,她只能继续温柔贴心的抬头向他问道:“怎么了?”这家伙怎么又抽抽了,一个人在傻笑些啥。
“没事,就是想到些我们从前的事儿了。”风如岑揉了揉谭知容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落落,自从你失忆后对我可真是温柔了许多。”
“额,是么?”谭知容一愣。难道落落夫人不是男人都喜欢的那种娇媚似水、细腻体贴的女人吗?
风如岑委屈巴巴的点点头:“以前你争论不过我就直接动手的。”
真巧,要不是打不过,我还确实挺想揍你的……谭知容心虚的干笑了几声。
风如厕捧着她的脑袋细细地瞧,问道:“落落,你方才唤我阿岑,可是想起些什么了?”
“啊啊啊,头疼、我头疼!啊啊啊,好疼!”谭知容猛地从风如岑手中抽回自己的脑袋,捂着耳朵在床上疯狂打滚。她以前从夏欢欢书局里看的那些话本中只要女主角失忆后,但凡有点恢复记忆的迹象必然会头疼欲裂。
风如岑看着疼得身体几乎要扭成麻花的谭知容心疼极了,忙轻拍着谭知容劝慰道:“好好,我们不想了,来日方长。”
谭知容乖巧的点点头,立马欢快的盖回被子,扭过身背对着他。
不得不说,虽然爹爹三申五令禁止她平常看那些没有营养的话本子,但那些儿女情长的话本关键时刻果然还是有用的。毕竟她涉世不深,也不懂什么男女之情,这辈子接触过的男人数来数去也就爹爹、师父、太子师兄、宋家师兄四人。
还好她有偷看话本积累经验,就算是纸上谈兵,也足可以与风如岑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周旋周旋了。
风如岑摇摇头自责地叹了口气:“今日之事皆是我错,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好好休息吧。”
谭知容背对着他没有说话。风如岑将泡在热水中的巾布拿出拧干,热敷在谭知容淤青的脖子上后便轻声离开了。
谭知容虽闭着眼睛,但脑中一直在盘算。
大邑丹州虽然闹饥荒多难民、城中鱼龙混杂,但因其地处边境城防坚固且火药充足,从风如岑他们煽动难民起义到攻破丹州最起码也要十几天时间。在这十几天中,她必须取得风如岑的信任逃出这个鬼地方给爹爹送信。
可是风如岑心思缜密为人又残忍狠戾,论城府和心计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小糯米就不同了,小糯米心思单纯又是风如岑的掌上明珠,或许她可以先从小糯米入手……
*
风如岑向来公务繁忙,虽然对小糯米是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但陪伴她的时间却是少之又少。所以有谭知容陪着小糯米玩之后,小糯米每天都超级开心。
这天谭知容就牵着小糯米软乎乎的小肉手在枫林园玩,金隼一直跟在这母女二人后面。路过铺满红色落叶的小径时谭知容装似不经意的问了句:“小糯米,这些红色的叶子好看吗?”
“好看,就像知知的胭脂一样!”小糯米蹲下身捡起一片叶子仔细瞧了瞧。
谭知容沉默片刻道:“小糯米,要不以后你还是叫我娘亲吧。”
小糯米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你爹爹不喜欢呀。”谭知容无奈道。
“哦……”小糯米懵懵的点了点头。
谭知容和蔼地笑着,举着叶子对她循循善诱道:“那你想在这些红彤彤的叶子上画画吗?”
小糯米抓了抓脑袋抬头看向谭知容问道:“叶子上也能画画吗?”
谭知容点点头:“当然,在红色的叶子上画画可比平常在白纸上画画好看多了,想玩吗?”
“想!”小糯米欢喜点头。
随后她们就在地上挑了几片又大又好看的枫叶回屋去。
当丫鬟们将小糯米平常涂鸦玩的颜料摆在桌子上以后便听话的退下了。谭知容凉凉的瞥了眼像木头桩子一样立在她身边不动的金隼道:“怎么,我和我女儿玩你也要在旁边监视着?出去!”
不知道风如岑究竟是为了保护她还是监视她,虽然明面上允许她走出屋子,但不管去哪儿都要金隼跟着。
料夫人和小主子两人在这屋子里也出不了什么事,金隼领命退下,但依旧站在屋门外不走。
谭知容也随他了,坐回椅子上和小糯米一起在枫叶上画起画来。
刚开始谭知容将笔蘸了颜料手把手教小糯米画,等小糯米会了以后两个人就各画各的。
小糯米在叶子上画红苹果画的不亦乐乎,抬头见谭知容拿着画笔神色微凝,便好奇的凑过脑袋看看娘亲画的是啥。
只见谭知容的叶子上画了一条长长的横线将红叶一分为二,横线上方是个大太阳还有几片云朵,下放是很多形状不一的线条,这些线条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和整幅画看上去有些奇怪和突兀。
小糯米在谭知容身边又捡了片叶子,只见上面画的是棵苍天大树,树桩非常粗/壮,树桩上面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纹路。
小糯米指着叶子上那些纹路对谭知容好奇问:“娘亲,你画的是什么呀?”
谭知容脸不红心不跳,淡定的解释道:“这是太阳,太阳下面呢是大海,这些线条就是海浪。就是夕阳照着大海,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意味。”
“那为什么每条海浪都不一样呀,这些树桩上的条纹也都不一样?”小糯米是个好奇宝宝。
“因为海被风吹着,所以每条波浪本就都不一样。树也是一个道理,你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树的每条纹路也都是独一无二的。明白吗?”
原来是这样呀。小糯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非常捧场道:“娘亲好棒!”
谭知容微笑。
她才不会告诉小糯米,这些扭曲的线段其实是他们大邑的独门暗语。这些暗语还是当初太子师兄教她的,为了在危难之际传递信息用。
画完画之后,谭知容将这些画好的红叶子统统用箩筐装起来,带着小糯米来到后花园的水渠旁。
“娘亲今天再教你一句诗,‘落叶独寻流水去,深山长与白云期。’这是唐代张乔的名句,落叶流水、深山白云、相遇相离,诗境优美恬淡。”
说完谭知容就在小糯米的惊呼声中将箩筐中的叶子一片片倒进缓缓流淌的水渠中。
红色的落叶漂浮在清澈的流水上,就像素颜的姑娘忽然点了朱砂和胭脂,瞬间惊艳鲜活起来。
“张乔在九华山隐居终老,他的诗多以山水为内容,风格和贾岛很像,清新素雅。只可惜他名气不大,诗歌也鲜为人知。”
谭知容非常耐心的同小糯米讲解分析道:“你看这落叶流水,是不是很美?你觉得诗歌难背,是因为不理解诗中的意境,只要理解以后,别说背诗,自己都也可以试着作诗了。”
“娘亲好厉害!”小糯米依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眉眼弯弯开心鼓掌。
谭知容和小糯米一起目送这些叶子越漂越远,直到穿过墙壁下的下水沟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当然,谭知容莫名其妙的教小糯米这句诗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她前些天无意中从丫鬟那里了解到,风府中的水渠是直接与护城河相连的。她只盼能有大邑的探子能发现玄机捡了她的叶子。
但她知道大邑散落在各地的探子也分很多派别,不同派别隶属于不同的主人。所以她在叶子上也不敢写的太细,只写了她目前的处境,但愿能有爹爹和太子师兄的人看到。
小糯米拽了拽谭知容的袖子问:“娘亲这句诗好美,也是夫子教你的吗?”
谭知容想了想道:“可能是我爹爹吧,时间太久我也不记得了。”
“哇娘亲的爹爹,那就是我的姥爷!”小糯米从来没听谭知容讲起过,兴奋道:“姥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想起爹爹,谭知容脸上才有了真正的笑意。她捏了捏小糯米热乎乎的脸蛋道:“姥爷是个表面很严厉,但暗地里总是偷偷关心着我的长辈。他很有责任感,总是尽自己所能保护着他爱的人。”
“姥爷和娘亲一样厉害!”小糯米举起小拳头信誓旦旦道:“小糯米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谭知容摇摇头,意味深长道:“这条路太清苦,娘亲希望小糯米以后能为自己而活,永远无忧无虑。”
风如岑倾尽所有培养、保护,才让小糯米有了此般天真无忧的性子。虽然谭知容憎恶风如岑,但却打心底里喜欢小糯米这个粉嫩嫩的娃娃。无关家国情恨,只凭本心。她希望她这辈子得不到的,小糯米能得到。
晚风起,渐渐有了凉意。
谭知容与小糯米手拉手,母女俩有说有笑的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