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敬轩像头发狂的斗牛,攥着拳头立在一旁,死盯着缩在沙发上的席南,眉头拧成了川字。
郁锦年将手里的文件递给秘书,几步跨到沙发边蹲下,查看席南的情况。
察觉有人靠近,席南颤颤巍巍地撩起眼皮儿,见是他,没说话,先抽哒了一下。
郁锦年心口发慌,伸手去拉他的胳膊,“伤哪儿了?我看看。”
席南张开胳膊就往他脖子上搂,委屈得声音都在发抖,“锦叔叔,我好疼。”
郁锦年手探进他衣襟里摸索,“哪儿疼?告诉我,我们去医院。”
席南也不说哪儿疼,只顾着往他怀里蹭,“好,去医院,还有,帮我报警。”
听到他说报警,郁锦年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高敬轩。
高敬轩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小畜生装的!我就打了他一拳,我叫高敬轩又不叫鲁智深,一拳能把他打成这样?”
席南一个劲儿地往郁锦年怀里拱,头埋在他怀里,委屈得不得了“真的好疼,我没装,他差点打死我,我都用手机拍下来了。”
听到他拍下了高敬轩动手的视频,郁锦年本就沉着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高敬轩一个健步冲过来,伸手想把席南从郁锦年怀里薅出来。
郁锦年先一步握住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
高敬轩急火攻心,冲着郁锦年吼,“你拦着我干什么?你看不出来这小畜生装的吗?他一个劲儿往你怀里钻什么?吃奶啊?”
他说话本来就冲,气头上更是口无遮拦。
郁锦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阿轩,你别冲动,消消气儿。”
说着看向门口,开始赶人,“其他人去忙吧,别在门口看着了。”
等人散了,郁锦年才放开高敬轩的手,“你去我休息室坐会儿,我看看他伤哪儿了。”
高敬轩横眉竖眼地瞪着席南,“你管他干什么!他爱死不死。”
席南抬起头,没看高敬轩,只可怜巴巴的望着郁锦年,“锦叔叔,你帮我报警,我害怕。”
“怕你大爷的怕,你恶不恶心?”高敬轩要炸了,又要往席南身上招呼,但被郁锦年拉住,“阿轩,这里是公司,给我个面子,你去休息室待一会儿不行吗?”
高敬轩恨铁不成钢地嗐呦一声,怒气冲冲地进了休息室。
门关上好一会儿,席南还蹭着郁锦年。
郁锦年退后躲开一段距离,一脸严肃,“说吧,你想怎么解决?”
席南这会脸色真的很难看,惨白惨白的看不见一点血色,眨着眼睛看郁锦年,“我要报警。”
“席南,威胁我已经收到,你现在讲条件就行了。”
高敬轩前几天还在提醒郁锦年小心席南玩阴的,结果今天他自己先着了道儿。
以席南的疯劲儿如果真的要打架,他自己受伤,高敬轩也一定会挂彩。
但他今天没还手,硬挨了一拳,还拍下视频说要报警,目标是谁显而易见。
郁锦年一定不会让事情闹到报警的地步,他不能让高敬轩为自己留下不好的记录。
席南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他在用高敬轩威胁郁锦年。
现在主动权被他握在手里,郁锦年想要解决这件事,只能答应他的条件。
席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处世风格,是让郁锦年最心寒得地方。
无论他表现的和你多么亲密,无论多么依赖你,都是假象,他不爱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谁都可能成为被他威胁或是利用的对象。
席南对着郁锦年笑了一下,“还是锦叔叔了解我。”说着半撑起身子。
高敬轩那一拳打得不轻,再加上他肋骨本来就有伤,起身时费了好大力气,没绷住咳了几声。
不过他觉得不亏,能让郁锦年答应他的要求,别说挨一拳,就是一刀也行。
好一会儿他平复了气息,“这么了解我,你应该猜到我想要什么。”
既然要谈条件,郁锦年当然不会犯先亮底牌的错误,看向他时眼神一片冰冷,“我不知道。”
席南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我要留在你家里养伤,在我伤好之前,你不能赶我走。”
他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现在该删除视频还是拨号报警,我都听锦叔叔的。”
他看似在让郁锦年做选择,实际是在逼郁锦年快点答应。
“好,我答应你。”郁锦年知道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犹豫下去毫无意义。
说完转身朝休息室走去,路过办公桌时,把席南送得那朵叠纸玫瑰毫不犹豫地丢进垃圾桶里。
对席南,就不应该放松警惕,他是一把开了刃的刀,无论是用力抓住,还是轻缓的握在手里,他都会伤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时刻提防,处处远离。
走进休息室,高敬轩愤慨地盯着门口,一副要冲出去和席南拼命的架势,“妈的小畜生,气死我了!我这脑子没玩过他。”
郁锦年也生气,但他性格内敛,不会像高敬轩这样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况且对席南,生气只会让他更兴奋,从而变本加厉。
郁锦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了个话题,“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高敬轩还气得呼哧带喘,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我路过,想来你这儿蹭顿午饭,一开办公室门儿,看见他了。”
高敬轩起身把门关上,压低了调子,“他怎么在这儿,之前不是一直躲着你吗?”
“他今天来面试。”
高敬轩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蹿了上来,“艹,他还真是回来跟你抢公司的,真不要脸。”
越说越不忿,“他怎么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本事,他爸为什么把公司给你,不给他,他自己心里没数吗?
“不过话说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郁锦年瞥了眼门口的方向,”先让他把伤养养,过段时间再送他回Y国。”
提起这茬儿高敬轩更来气,“他说你就信?他有个屁的伤,我哪一拳能打死他?妈的,一看他跟你那黏糊劲儿,直往你怀里钻我就想捶死他。”
“我撞伤的。”郁锦年当然也知道高敬轩的一拳不至于让席南疼成那样。
高敬轩震惊,“你用什么撞得?车?”
“嗯。”
高敬轩瞪着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你行啊,你比我狠。”
郁锦年叹了口气,“不说他了,你中午想吃什么?”
高敬轩摆摆手,“气饱了,不吃了,我回家收拾行李去。”
“你要出差?”
“我去你家住,他太不要脸,我得盯着他。”
郁锦年可不敢再让他俩凑一起,工作一天还得回家拉架,而且家里的装修他很喜欢,不想被他们给拆了,“不用,他想住就住吧,我过两天出差,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在家。”
高敬轩还是不放心,“那这两天他碰过的东西你都别吃,他手段太脏。”
高敬轩不是无缘无故提起这个,三年前,郁锦年醉成那样就是酒有问题。
那天是郁锦年26岁生日的前一天,席正阳知道他每年生日都会和席南单独出去过,他们父子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为了避开席南,下班后席正阳订了餐厅给他提前庆祝。
点单时,席正阳嫌这家餐厅的酒不好,让司机回家取酒。
没想到送酒来的却是席南。
见到席南,席正阳脸上的笑容瞬时敛去,目光里甚至带着怨毒。
席南的脸色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同样冷着脸,厌恶地瞪着他。
自从席南长大以后,父子每次见面都是这种架势,他们之间的陈仇旧怨,日积月累,根本无法调和,郁锦年也只剩无奈。
席南转头看他时,又是另一副表情,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锦叔叔,待会吃完饭你和我走,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今晚十二点送给你。”
送郁锦年生日祝福这件事,席南每年都很执着地要抢第一名。
他会一直守着十二点到来,在第一秒和他说生日快乐。
郁锦年读大学不和他在一个城市那几年,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找郁锦年,陪他过生日。
“好,待会儿你要带我去哪儿?”郁锦年明天不用上班,晚睡也没关系,很痛快的答应席南。
但席正阳却不痛快,看席南的眼神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几个洞,“席南,你不休息别人不休息吗?你一直缠着锦年,烦不烦?”
席南冷眼看向他,“我的事你管不着,要是看不惯就滚,这里没人欢迎你。”
席正阳一拍桌子,把盘碟震得乱颤,“不受欢迎的人是你,该滚的也是你!”
席南长大了,席正阳打不过他,最近几年改成言语攻击,换成小时候,席正阳这时候已经动手了。
他打席南全看心情,根本不需要理由。
甚至很多时候席南乖乖地没有招惹他,他在外边不如意,回到家抬手就打,往死里打。
他没对席南心软过一次,他大概是真的想席南死。
席南也一样,席南拿起服务员刚倒好的酒,扬手就向席正阳泼了过去。
他们父子的争斗早已不分场合,不顾面子。
席正阳不顾满头满脸的酒水,愤而起身,郁锦年眼疾手快先一步拉住他的拳头,“阳哥,席南还小你担待着点,这是在外边,别动手。”
郁锦年承认,他当时是存了私心的。
他拉住席正阳没有去拦席南,是在拉偏架,劝说的话也在偏袒席南,他的心就是向着席南的。
席正阳当然也看出来他的偏袒,瞪着他们两个人看了好一会儿,转而拉住郁锦年的胳膊,“跟我走,我们换一家餐厅。”
席南抱着胳膊挡在过道上,“锦叔叔不会和你走,我也不会让他跟你走,你要滚就自己快点滚。”
席正阳气得发抖,拉着郁锦年的胳膊硬要离开,步子还没迈出去,手却被郁锦年躲开。
郁锦年的举动彻底惹恼了他,“锦年,你什么意思?”
郁锦年带着歉意的笑笑,“阳哥,我担心席南一个人在外边不安全,改天我请你,当做今天的赔罪。”
席正阳恼火地一连说了几个好,甩手而去。
席南自信得意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知道郁锦年会站在自己这边。
他不在乎什么亲情淡泊,父子仇深,他有郁锦年就够了。
他拉住郁锦年的手坐回椅子上,示意服务员把桌上的菜撤了,重新再做一份,主动给郁锦年倒了酒,“锦叔叔,我陪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