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下方传来的虎啸与惨叫声,奇门谷长老率先变了脸色。
擎雷城长老面露惊讶,不太确定地觑了奇门谷长老一眼:“这声虎啸,似乎是守境者的……可守境者的圣虎怎么会在这?”
奇门谷长老面色肃重:“情况不妙,我们先下去看看。”
三道玉牌光芒折变,将铺向前方的道路扭成螺旋式的阶梯,一路通往不见光明的地洞。
一路上,奇门谷长老只言不发,擎雷城长老一边控制着玉牌的灵光,一边念念有词。
“如果真的是守境者的圣虎,那情况可就真的不妙了。以刚才的虎啸声,那老虎分明陷入已癫狂,每一阵啸声都充满喋血之意,只怕作为保护者的圣虎,反倒成为这个秘境最大的杀机。”
一直安静打量整个秘境空间的俞阑舟突然发问:“守境者,是在这个秘境空间守卫秩序的人族修士吗?”
擎雷城长老道:“正是。云林书阁是五千年前灭世之灾后难得留存的最大知识宝库,藏在里面的修真秘法不知云几,虽然本身[高阶秘法]自带防护法阵,非有缘人不可轻得,但为了防止意外,我们六宗还是合力将他封入[扶风泽],化出十枚玉令作为封印的钥匙,并找了一位分神后期修士做守境者,与他的契约灵兽——圣虎一起守卫此处,既为了保护秘境,也是为了替误入此地的修士提供一层生命保障。”
分神后期?那岂不是比这两位长老的修为境界还高?
依据剧情和半眉道人空间的密札,五千年前天柱崩塌后,那些合体期以上的大能要么陨落,要么纷纷陷入沉睡。
之后的五千年时间里,任凭修士再怎么惊才绝艳,也只能在分神期含恨止步。
能在这五千年突破分神期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
而五千年前留下的分神后期大能,要么成为守护宗门、隐居不出的镇宗太上长老,要么干脆销声匿迹。
整个修真界呈现出青黄不接的颓势,近些年来新突破的分神期修士,把五千年加起来都不如以前一年突破的多。
分神后期,已经是如今这个世界的天花板了。
而修士之能,越到后期,修为差距越大。
如果这位分神后期的守境者失控,哪怕他们这边有三个分神初期的长老,也不堪一击之敌,只怕所有人都会陨落此处。
奇门谷长老显然也想到这点,对擎雷城长老道:“联系另外三宗,不要分开搜救了,大家一起前往地底查看。”
云林书阁,虽为六宗共同守卫,但六壬宗素来避世,不喜管理这些琐事,何况六壬宗高层大多数是妖修,与人族修士隔阂颇深,此次拜典大会,六壬宗并未派遣高层过来。
因此,剩下的三个宗门,便分别是千山宗、暴虎宗和双邱城了。
擎雷城长老只得暂时放下玉牌通令,与奇门谷长老一同联系其他宗门。
在快速全讯后,奇门谷长老等不及回音,就使出奇门遁术,借着玉牌灵光,将身形融入玉牌光韵制成的螺旋阶梯中。
“二位在此稍候,我先下去探上一探。”
擎雷城长老来不及阻止,只得叹息一声,继续在原地维持玉牌照出的通道。
见他心神不宁的模样,俞阑舟只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敛目凝视着光道,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大约擎雷城长老天生喜爱热闹,只停顿了一会儿,他又开始絮絮念叨。
“好小子,说说话。寂静的环境容易让人瞎想。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俞阑舟确实有想问的,只是他对这个擎雷城的长老尚不能完全信任,便只挑了一个最符合此刻境遇的问题。
“圣虎为什么会发狂?我听说驭兽者都会修行一门安抚灵兽的心法,以分神后期之能……他的灵兽,理应不易发狂才是。”
“你说得很对。通常情况下,级别越高的修士,他所驭的灵兽越不容易失控。高阶灵兽发狂,根据历史记载,只出现过两种。”
擎雷城长老似在回忆曾经看过的典籍,好在修真者的记忆大多不错,他很快就找到相关记忆,继续道,
“第一种情况,高阶修士道心崩溃,走火入魔,他的灵兽因为契约之故,被他的心魔感染,同样陷入癫狂。
“而第二种……只出现在传闻中,不知是否属实。”
说到这,擎雷谷长老忽然停下,转向俞阑舟,目光中充满暗示。
俞阑舟不解其意,沉默回望。
擎雷谷长老给了个“你这后辈真不会来事”的眼神:“你倒是追问一下啊,搁这让本长老唱独角戏呢?”
俞阑舟有些无奈,只得配合道。
“敢问长老,这第二种情况是什么?”
“这第二种情况啊……”擎雷城长老拖长了音,不知在造势还是在故弄玄虚,“如若灵兽对契约者怀有极深的怨恨,那么,当契约灵兽修为突破,比契约者高上两个大境界后,契约灵兽便会反噬其主,陷入暴怒的狂意,直到把契约者撕成碎片。”
俞阑舟心中一凛。
擎雷城长老一直关注俞阑舟这个听众的反馈,见他神色紧绷,立刻宽慰道:
“倒不用太过担心。这第二种情况毕竟只存在于传言中,谁都没有见过。更何况,圣虎怎么会对守境者心怀怨恨?众所周知,千山宗的两位开宗祖师,分别师承上古第一仙宗与第二仙宗,各自最擅长的便是音修与驭兽。如果千山宗的驭兽方法都能出错,让灵兽心怀怨恨,那别的驭兽师就更加没有活路了。”
俞阑舟捕捉到了擎雷城长老话中的重点。
“千山宗?那位守境者是千山宗的修士?”
擎雷城的长老却会错意,误将他的提问当成了安心与确认。
“是的。正是如今的仙门魁首,千山宗的太上长老。”
确认了守境者是千山宗的人,俞阑舟心中的不祥预感不减反增。
倒不是因为他受剧情的影响,对千山宗毫无好感。
而是因为千山宗,在原著剧情中充当的是一个反派宗门的角色。
原主俞阑舟的美强惨命运,一方面是为了给男主邵沉夕做垫脚石,为他背下各种磨难,促进他的成长。
而另一方面,则是侧面烘托千山宗的不堪,侧面描写全宗门上下的冷血与无情。
在原著中,凡是涉及千山宗的剧情,都没什么好事,而男主邵沉夕对千山宗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看在原主面子上的容忍,变为对立,直到最终倾覆整个山门。
俞阑舟在现代也是追剧达人,他始终信奉一点:剧情线越完整的故事,越没有无用的信息。
如今即便是他成为剧中人,也是如此。
擎雷城长老提到的第二种情况,极有可能就是此次事件的真相。
——以千山宗在这个世界的定位而言。
一想到在下面作乱的可能是比分神后期还要高两个大境界的灵兽——洞虚期巨兽,俞阑舟便对此行的正确性产生怀疑。
哪怕他有半眉道人的传承空间在,面对与半眉道人同为洞虚期的巨兽,他未必能安全逃离。
毕竟洞虚,破虚为实,只有洞虚期能掌握空间密法;同时,只要到了洞虚期,就能发现隐蔽空间的存在,似传承空间这类产物,完全逃脱不了洞虚期大能的法眼。
正想着怎么劝擎雷城的长老暂时离开此处,底下又传来几声虎啸。
同一时刻,随之而来的还有奇门谷长老的传音:
[计划终止,跑。]
擎雷城长老一怔,不安地握着传信。
他只犹豫了二三息,果断朝反方向启动玉牌。
“老邱不像戒律,绝不会无的放矢,我们先离开此处。”
玉牌上的光芒向反方向折叠,下方的螺旋阶梯消失,逐渐延展,伸向上方。
可惜,还未等他们彻底逃离,整个空间忽然上下颠倒。
“不好,这是洞虚期灵兽的逆转空间之能。”
擎雷城长老面无人色,几乎抓握不住玉牌,不可置信地喃喃,
“洞虚期,怎么会是洞虚期灵兽,此方地界已许久不曾有过合体期以上的修士与灵性生物,这灵兽又是如何从分神期升到合体期的?”
对着超脱意料的是事态发展,俞阑舟也有几分烦躁。
但他远比擎雷城的长老要来的冷静,比起原主那些莫名其妙的遭遇,眼前的危机不过是所有修真者在历练过程中都可能遭遇的意外,相比之下并没有那么让他难以接受。
他帮擎雷城长老扶住摇摇欲坠的玉牌,抓住对方的手腕,稍稍加大几分劲,带上一个冰系的清心小法术,沉声提醒道。
“长老,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巨兽既然翻转空间,证明他离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怕我们逃离,才用出这招。我们必须得在他追上来之前,想方设法离开。洞虚期巨兽,别说是我们,只怕六宗所有太上长老出面,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你说得对。”擎雷城长老终于冷静了些许,重新掌控玉牌,“云林书阁连接着扶风泽秘境,地域广阔,它未必能追上我们。至于其他人……”
他咬了咬牙,“希望他们都能幸运逃脱。”
比如今幸存且清醒的最高战力还要高两个大境界,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打得过的问题了。
洞虚高手,真正的高阶修士,再往上只有渡劫和大乘。
以他掌握的空间之能,翻手之间便可叫所有中低阶修士全军覆灭。
他们在这的这么多人,但凡能逃脱一个,都已是万幸。
俞阑舟二人灵力尽出,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可不管他们逃要哪,玉牌转到哪个方向,虎啸声都连绵不绝,仿佛就在耳边。
[别逃…休想逃离……人类修士……该死……]
擎雷城长老承载秘境通道的绝大部分压力,此刻已耗费许多灵息,再加上他内心的摇摇欲坠,此刻已是冷汗涔涔。
俞阑舟环视黑无一物的四围,拔出天陨剑。
“长老方才说过,第二种情况,是契约灵兽对契约者的极致怨恨。”他对整片黑暗空间保持警觉,不曾回头,与擎雷城长老背靠背,“什么样的怨恨,怎样极致的怨恨,才能让契约灵兽——将自己对契约驭兽者的怨恨,转移到所有人类修士身上?”
擎雷城长老已说不出话,不知是疲惫,还是对这番疑问感到哑然。
俞阑舟并不在意对方是否回答,只看着前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你可还记得,千山宗的戒律长老,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怎样说的?”
「妖修不过是普通的飞禽走兽,有幸受修士点化,才被赐予大道。若不是我们心善,他们说不定还在地里啃草,田里耕犁,成为餐桌上的肉菜,哪能在这与我们一同论道。」
对待外表、资质与他们相仿,地位与他们平等的妖修都是这种想法,更何况是真正的兽类?
灵兽再具有灵性,心智再接近人,也不会被他们放入眼中。
千山宗的驭兽者,若能像现一些人那样,把爱宠当家人,对动物保持爱护,对生命保持尊重,那倒也罢。
怕只怕,他们不但把灵兽当成提升修为的工具,还将灵兽当成了泄愤的道具,就和现代一些恶意虐待动物的人渣那般。
他们将自己视为兽类的主宰者,肆意妄为,不过是仗着他们拥有兽类所没有的人性、智慧与能力。
可若是兽类也拥有这三样东西,甚至比人类更高呢?
不知何时,虎啸声已停歇。
整个秘境空间变得更加安静,也愈加让人不安。
擎雷城长老早已精疲力竭,握着玉牌的手不自主地颤抖。
当玉牌上的光芒突然转成靛蓝色,擎雷城长老在眼中爆发出格外强烈的,惊喜的光。
“快,快,我们找到秘境大门了,快走。”
俞阑舟却没有他那么乐观。
怨恨的虎啸消失。秘境出口出现。
两者加在一起,让这一份生机显出几分诡异。
果不其然,当擎雷城长老举着玉牌靠近出口,出口绽开一道明亮的光,擎雷城长老左等右等,却等不来开敞的大门。
等到出口和玉牌上的光芒都渐渐消散,大门仍然稳丝不动。
擎雷城长老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巨大的落差使他内心经不住地开始崩溃:
“怎么会这样?明明都已经到出口了,明明我们拥有最高等级的玉令。”
“或许,它刚才是故意让我们找到出口。”
俞阑舟若有所觉地道,
“大概他对自己的洞虚之术格外有信心,不怕我们通过玉令逃走;也有可能……他想先让我们体会到生的希望,再将生的希望打碎,让我们感受绝望。”
而这份希望与绝望的落差,有可能是他曾经在分神期修士手中遭受过的。
“你为什么能这么冷静?”
擎雷城长老忽然回头看他,在被汗水濡湿的碎发下,他眼底的红血丝显得格外明显,“你不过是金丹修为,真正的低阶修士,哪怕你天赋异禀,拥有远超境界的剑意,你也不过是小小的金丹,你凭什么这么冷静?”
俞阑舟不由蹙眉。
擎雷城长老犹自碎碎念,竟有几分神叨,
“对了,你是妖修……自是不惧。洞虚巨兽只说要报复人类,你又不是人类……”
俞阑舟突然出声打断:“你口中的圣虎,是否有乱人心智之能?”
擎雷城长老这状态不对劲。
哪怕是濒临死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分神期长老也不该是这模样。
他这样子,倒像是受到了精神攻击,因为心神受创而黑化,再加上出口封闭这个毁灭性打击,突然疯了。
如同在克苏鲁游戏中san值掉光的人,最后都会陷入疯魔一样。
兀自念念有词的擎雷城长老没有理会俞阑舟的话,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凭什么这一次被派来守卫拜典大会的人是我,凭什么以往云林书阁都十分安全,没出过任何意外,而我一来就遭遇到这种事,凭什么我要为了救那些不知所谓的‘青年才俊’要搭上自己的命?凭什么……”
擎雷城长老低下头,湿哒哒的头发盖住整个面庞,整个人周身的气息变得混沌而魔性。
俞阑舟握紧了手中的剑。
“凭什么,你这个金丹期的小子能站在一边看戏,而我却要活在心惊胆战中!”
分神期威压迎面而来,他被逼退半步,以剑意抵挡,面色极冷。
这长老确实是疯了,竟如此迁怒于人,在这胡说八道。
他又不是真的妖修,而是切切实实的人类。
幻灵珠骗得了洞虚期以下的修士,可骗不了能破处虚幻的洞虚大能。
“长老,抱心守智!”
擎雷城长老内心早已封闭,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他杀意暴涨,一击足以将出窍修士碾成碎片的灵压,就朝着比他低了三个大境界的俞阑舟砸来。
本文修真等级: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渡劫、大乘(10个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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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最终版本(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