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妄抿了下唇,用左手生疏地拉开衣领,可以清楚看见缠绕在肩膀上的纱布,渗出了大片血红。
闻星河下意识皱了皱眉。
看着对方僵硬的动作,白玉京俯身,将纱布一层层解开,苍白的皮肤上那一道狰狞的伤口显得十分刺眼,特别是上面的血肉还没有结痂。
这纱布一掀,糜烂血肉地表面,又再次涌出了鲜血。
“贯穿伤。”白玉京道:“伤的再重点,这手可就握不了剑了。”
听到这话闻星河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他斥道:“谢妄!你这叫伤的不重?”
“昨天为什么不说清楚!”
谢妄蹙着眉,故作轻松道:“和一些师兄比起来,这伤的确算不了什么。”
闻星河揉了揉眉心,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玉瓶放在谢妄面前,“你等会儿穿好衣服,拿着药回去休息。”
谢妄正想开口拒绝,就见放在桌子上的药被白玉京拿起。
对方打开看了眼,便说了句:“没用。”
闻星河瞳孔一震,重复道:“没用?”
“这是丹阁上品的生肌散,怎么会没用?”
“具体我需要再看下之前的尸体确认。”白玉京把生肌散放了回去,抬眸扫了眼,伸手在谢妄放在一旁的长剑上点了点,“借我用用。”
谢妄回过神,有些茫然地回答:“可以。”
闻星河这边还懵着,下一瞬就听见“铮——”的一声,“你要剑做什么?”
白玉京没回,左手在剑刃上轻轻一划,鲜血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白玉京,你——”闻星河刚起了个头,话音就嘎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白玉京半垂着眸,将沾满血的手悬覆在谢妄的伤口上。
原本糜烂流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粉红色的新肉,并且快速愈合。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
闻星河猛的回过神,据他所知,妖魔精怪中,唯有一些极其特殊,罕见的“精”拥有这种治愈的能力。
并且,哪怕这些精拥有治愈能力,也不会随意使用,一是怕人瞧见自身难保,二是这种能力哪怕是化为人的精要使用起来也十分困难,伤根本。
他不知道白玉京到底是那种情况,但他知道这种能力一旦被有心人瞧见了,会是什么后果。
闻星河眼神复杂的看了眼白玉京,然后转眸扫向一旁的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离得并不近,但闻星河不敢赌那一点可能。
他抬手使了个术法隔绝视线,然后冷着张脸走向一脸茫然的杂役弟子,“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杂役弟子抖了一下身体,唯唯诺诺道:“闻师兄,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啊?”
闻星河看不出来他说的到底是真与否,不过也不重要。
他捻着一张符箓,说道:“无论你有没有看见,今天的事你都说不出去。”
符箓亮了一下,化成光点融进了杂役弟子的身体里,闻星河看了眼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的杂役弟子,笑了下说:“不用害怕,只要你不说,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杂役弟子哭着点了点头。
“出去吧。”
杂役弟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闻星河收回视线,转过身看着正在收剑的白玉京。
看对方那副淡然的模样,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谢妄整理好衣物,同样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面前的人。
白玉京似乎对于他们的心思无知无觉一样,将长剑放回了原处,然后问:“什么时候去看尸体。”
闻星河直接气急反笑,他压着声音问:“白玉京,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白玉京言简意赅:“疗伤。”
闻星河一哽,抬手掩面无奈道:“白玉京,就凭你刚刚那一幕,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会不择手段的来找你吗?”
“知道。”
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电光石火间,闻星河想到了临渊禁地下,被扣着锁链的白玉京。
“白玉京。”闻星河张了张口,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却又迅速撇开。
他其实想问:当年祝师叔,是因为这个才把你囚/禁在禁地的吗?
但他最后还是没开口。
因为他不敢。
闻星河沉默片刻,走上前替白玉京处理好伤口。
“走吧。”脑子乱七八糟的他随意扯开话题,“不是要去看尸体吗?”
白玉京“嗯”了声,然后看着明显在走神的两人,没什么表情地扬了扬下巴,“带路。”
闻星河胡乱应了下,转过身带路。
迎客峰上有传送阵,不用像上回一样靠走。
到达戒律峰时,闻星河基本已经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了下来。
正在执法堂门口轮值的卫长风见到闻星河时正想笑着迎上去,看见身后的白玉京时一愣,“闻师兄,你怎么把白师叔带来戒律峰了?”
“看尸体。”回完他想起刚刚听见的称呼:“白师叔?”
卫长风:“对呀,闻师兄怎么了?”
闻星河:“……”
闻星河:“没事。”
他只是突然发现,虽然不清楚白玉京的年龄多大,但想他与祝师叔相处的模样,估计低不到那儿去。
而他却一直在直呼其名,这算的上极失礼数了。
可让他改口,一时间还真转不过来。
而且改口叫什么?白师叔?卫长风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
算了,闻星河揉了揉眉心,这个问题不重要。
“卫长风,妖邪杀死的人全部还留在停尸房吗?”闻星河问。
他只在尸体被发现后去停尸房查看过,后续怎么处理的还真不知道。
卫长风点了点头,“早先死了那几个,都是还没入门几年的弟子,我们已经派人去他们的故地寻他们的亲人,所以一直留在停尸房没有处理。”
“那就好。”
闻星河依旧走在最前面,落在后面的卫长风拉着谢妄低声问:“闻师兄这是找白师叔来处理妖邪?”
谢妄想了想,“不算,应当是问妖邪是怎么一回事。”
按照闻星河的说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白玉京出手。
卫长风“哦”了声。
停尸房不远,没一会就到了,一推开门泛着冷着空气扑在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白师叔。”卫长风走进去,拉开尸体上的白布观察了会,开始解释:“他叫李云山,练气初期的弟子,也这就是妖邪最早杀的那个人,算算日子正好是在一个半月前。”
尸体死相极惨,面容模糊,四肢具损,连躯干也被剖开,里面的器官被十分暴力,毫无技巧的损坏啃食。
一眼看下来,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皮。
在场其他的人早已经见过,但还是不免皱眉。
白玉京垂眸看了片刻,便抬起头示意卫长风掀下一个。
卫长风虽然不明白白玉京那么短的时间里能看出来什么,但他十分识趣的没有多问,而是掀开了下一个,“她叫安晴,练气初期弟子,是第二个被杀的,在第一个后七天,当时我们已经提醒过剑宗弟子有妖邪潜入宗门,让大家小心,并且加强巡逻。”
“但当时所有人还是抱有乐观心态,毕竟过去了好几天,而且死的还只是一个练气初期。”
第二具尸体和第一具相比较起来,并没有好到那儿去,不过明显可以看出经过上一次,那妖邪已经对于一些部位有了明显的偏好。
卫长风见白玉京收回视线,便立马移到另一边,“这次死的两个只隔了一天,一个是练气中期的王宁,一个是练气大圆满的季越,在一个月前。”
“王宁是在风雪崖练剑一个人回来时被杀的,至于季越,刚出任务回来,是在后山被发现的。”
白玉京的视线在季越的尸体上顿了会。
“白师叔你也觉得很奇怪吧?”卫长风挠了挠头说:“那妖邪是个谨慎的性格,不然也不至于先前那么多天没捉住他。”
“但是他却对练气大圆满的季越下了手。”卫长风说着掀开了下一个人的白布,“而他的后一个,却是修为低于他的弟子,孟依行。”
站在一旁的谢妄垂下的手轻微蜷缩了下。
卫长风也是随口一问,见白玉京没有说话的迹象,便掀开了最后一个,“这个是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五天前死的,筑基期执法堂弟子。”
说完他转过身看向白玉京。
白玉京已经大致确认了,说起来这所谓的妖邪“修为暴涨”还和他有点关系。
应当是前几天他从天域回来时,不小心——
好吧,他压根没在意。
毕竟那儿被他用书祈封的那么死。
“白玉京?”闻星河略带担忧的唤了声。
白玉京问:“闻星河,昨天有多少弟子被伤到了?”
闻星河算了算:“昨天去围剿的一共有十七个筑基,去掉谢妄师弟就是十六个,身上都带着伤,只不过有轻有重,轻的上了药就走了,重的现在应当在丹峰。”
“没用。”白玉京再一次说了这句话。
卫长风有些茫然,“什么没用?”
闻星河一听明白了,他问:“他们的伤和谢妄师弟的伤一样,用药好不了?”
白玉京点头,然后说:“你现在去寻人把他们全部带到这,要尽快。”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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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