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谢妄在离荧惑的记恨名单里位置蹭蹭上涨,但他的计划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因为谢妄在明都时一直待在白玉京身边,至于后来,他便被那个离合期的修士带上了扶光。
离荧惑甚至还是和白玉京闲聊时才知道的这件事。
“谢妄什么时候走的?”他一脸不可置信道。
也是这时,他这才发现以往在白玉京身边晃悠的谢妄,一天没出现。
怪不得今天感觉眼睛那么清净。
白玉京懒洋洋躺在树萌底下的暖椅上,淡声说:“就昨晚。”
离荧惑:“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而且,闻星河不是说,那个离合期修士是来查妖煞吗?怎么来了带个人就直接走了?
“不然呢?”白玉京问:“你想做什么?”
离荧惑哼哼了两声,小声咕哝道:“你明明知道我看不惯他。”
冬日的太阳并不热,甚至因为地处山巅,还带着冷。
昏昏沉沉间,白玉京睡着了。
离荧惑原本还想抱怨,结果一抬头发现白玉京闭上了眼。
他愣了一下,随后幻化出模糊的人形,站在暖椅边纠结了会,最后还是决定进屋拿了条毛毯出来,盖在了白玉京身上。
然后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托着下巴看着。
每当这时他就会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万年前的天域,那时白玉京也会像现在一样,躺在一个地方静静赏景,睡觉。
不过托解清池的福,这些年来他也知晓不少白玉京的消息。
所以之前说的话也不全是怂恿,他是真的为白玉京依旧一副淡然不设防的模样,感到讶然。
他总是看不懂白玉京。
——
第二天,白玉京换了身衣裳,带着离荧惑出了寝殿。
离荧惑打了个哈欠,疑惑问道:“你要去哪儿?”
他在这寝殿足不出户了好几天,要出去自然是高兴,不过白玉京怎么突然想出去了?
白玉京:“景阳城。”
离荧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剑宗旁边的那个附属城池,他又问:“去哪儿干嘛呢?”
“想喝冷酒了。”
离荧惑一愣,想了想又觉得这像是白玉京会干出来的事。
不过,离荧惑好奇问:“你认识路吗?”
白玉京淡淡道:“我会找人。”
他随意拉了个弟子,带着他去找卫长风。
正在执法堂理事的卫长风听见有人来找自己,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杂役弟子,和坐在石凳上的白师叔。
哦,还有一个,白师叔手腕上的煞。
卫长风走上前,瞥了一眼煞问道:“白师叔,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白玉京说:“只是想去景阳城看看。”
卫长风这才发现白师叔身上看起来素白的衣裳,却绣着繁复的暗纹,抬手间银线波光粼粼,像拢了一池寒潭月色。
卫长风回过神,连忙点头道:“景阳城吗?我这就带白师叔去。”
景阳城是剑宗的附属城池,但却相当繁荣。
明都剑宗多是练气筑基的弟子,不能辟谷,所以平日采买都要来这,东西种类自然齐全。
加上剑宗又是上三州赫赫有名的宗门,有许多凡人会来这碰碰运气,万一自己就被看入眼了呢?
这一来二去,景阳城的凡人越来越多,各式各样的店铺楼阁也开得满满当当。
卫长风出来时特意请示纪长老,从执法堂拿了令牌,这可不是装饰用的,凡是剑宗贵客,可以凭借令牌,随意在景阳城任何店铺拿取东西,一切都由剑宗付账。
这东西,其实闻师兄其实也早就给白师叔备好了,不过住在明都十几日,今天算是白师叔第一次出门。
卫长风听闻白师叔想喝冷酒,便径直带着白师叔进了景阳城最大的酒楼雅间。
一壶壶酒水带着点心端了上来,白玉京漫不经心地喝了几口酒后便放下了。
卫长风心里一个咯噔,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后啪地一下把令牌甩在桌子上,看向旁边站着的小厮,斥道:“刚刚我说的话你们是当耳旁风了吗?”
“这就是你们酒楼里最好的酒了?你们莫不是在蒙我?”卫长风沉着脸道:”或者说,你们酒楼是不想在景阳城开下去了?”
小厮扑通一声跪下,心里暗自叫苦。
在外面侯着的掌柜擦着头上冷汗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懦懦解释道:“仙人,你有所不知,迎春院最近要游花船,周围的好酒都被她们定走了。”
迎春院?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卫长风心下思索,面上依旧是一副冷面,“所以你们酒楼就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掌柜吓得两股战战,看了眼那桌子上的令牌,非剑宗贵客不能予。
他在心中暗自后悔,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他们的错,当时他鬼迷心窍,想着剩下的酒也不差,便没有说,直接让小厮端了上去。
现在想想,他怎么敢糊弄这样的人?真的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离荧惑倒不在意旁边凝重的气氛,他抬头问:“迎春院,那是做什么的?”
掌柜懵了下,见那贵客一副神仙模样,到嘴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猛然间卫长风想起来了,迎春院不就是秦楼楚馆,烟花之地吗?
然后他便听见白玉京说:“想知道?那便去看看。”
离荧惑应的很快,完全没给卫长风解释的机会。
卫长风:“……”
卫长风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去青楼?他寻思着,这要是被闻师兄知道了,他还能见着明天的太阳吗?
他支支吾吾地叫了声,“白师叔,迎春院是,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白玉京起身打断了他剩下的话,“我知晓那是什么地方。”
天域被封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九州,待过世家亭台阁楼,也住过俗世秦楼楚馆。
他对于男女之事没有兴趣,只是闲来无事,听曲观舞,饮酒作诗。
一刻钟后,进了迎春院的离荧惑,看着戏台上生得娇俏的女子,弹着琵琶低唱着歌,他的脸一下黑了下来。
“卫长风!”离荧惑气道:“你怎么能带白玉京来这种地方?”
卫长风:“???”
他觉得自己冤得很。
正准备迎上来的老鸨听到这话动作一顿,她是知晓剑宗弟子服饰的,所以才犹豫,担心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心生好奇,才误入了这烟花之地。
白玉京抬眸看了眼老鸨,“准备个雅间。”
在青楼的那个不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老鸨看了看,就知道这里面是谁做主,连忙称是。
雅间收拾得快,点上了沉香,卫长风看着几个容貌清丽的清倌抱着琵琶古琴走进来,整个人坐如针毯。
离荧惑缠在腕间,拉长了调子喊了声:“白玉京,你让她们走——”
进来的清倌十分识趣地没有开口说话,低头弄琴。
白玉京暼了他一眼,拿过一旁空着的茶盏,将离荧惑揉成了一团,塞了进去。
坐在旁边的卫长风差点笑出声,他捂着嘴咳嗽几声,好不容易忍了下来,为了分心转头道:“听说你们要游花船?周围酒楼的好酒都在你们这?”
老鸨陪笑道:“这是迎春院早先就定下来了,打扰到客人是我们的不是。”
“不过客人若是想喝,别说是游花船用的,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们也得巴巴给您送上来。”
她眼尖,早早瞧见卫长风腰间的令牌,她们迎春院后面虽说也有人,但不至于为了几壶酒就得罪一个贵客。
卫长风面色稍霁,看向了坐在上首的白玉京。
白玉京斜倚在软榻上,“不必了,花船吗?我包了。”
旁边弹琴的清倌手一抖,琴弦乍然断了一根。
——
闻星河收到消息时,手上的笔直接被摁断了,他抬头看向前来传讯的弟子,“你再说一遍,卫长风带着白玉京去了哪儿?”
传讯弟子咽了咽口水,哆嗦道:“去了迎春院……”
“还包了她们三天后准备游绛河的花船。”
传讯弟子瞄了一眼闻师兄的脸色,心说卫师兄,你自求多福吧。
闻星河听完后倒没有那么生气,他知道单卫长风自己,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做。
他挥了挥手让人下去,随意收拾了下东西,便御剑去了景阳城迎春院。
刚走下楼的老鸨见到闻星河,刚敛了的笑又挂了上来,“闻仙人,怎么突然来我们迎春院了?”
“带我去见白玉京。”闻星河说完就想到这老鸨可能不知晓白玉京是谁,顿了下道:“就是方才拿着剑宗令牌的。”
老鸨抬手指路,“您这边请,他们正在三楼雅间呢。”
上了三楼推开门,能听见潺潺琴音带着吴侬软语断断续续地回荡。穿过珠帘走进内室一看,布置奢靡的房间里萦绕着缕缕冷烟,除了那几名弹琴唱歌的清倌以外,最上方的软榻边,还跪坐了两位姑娘,一个在点香,另一个在斟酒。
而白玉京闭着眼,躺在软榻上,苍白的指尖握着把绛色的玉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案。
闻星河怔在了原地,先前准备说的话也全都忘了个干净。
听见声音的白玉京缓缓抬了下眸,起身拿起桌案上浮着碎冰的冷酒抿了一口,然后道:“你怎么来了?”
闻星河这才回过神,笑了声问道:“听说你包了游绛河的花船?”
白玉京“嗯”了一声,托着下巴语调慵懒地问:“你要来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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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景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