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瑞坤的这个改造不算大工程,小林完全可以应付,可是在安叔叔的办公室看到安美清的画像后,秦晓勇却鬼使神差的把九州公司的工地交接给了常波常总,亲自督促瑞坤的改造设计方案。
二十天,五百平米,可以说是神速了。当秦晓勇把两套方案和报价拿到瑞坤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安爸爸对秦晓勇很是赞许。
“晓勇啊,不错,我看这两个方案都很好。这样,我让下面的人商量一下,选一个合适的,这两天把合同定了,你就安排人开始做吧,具体细节你再和陈部长接洽。”
陈部长拿着方案和效果图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安爸爸和秦晓勇两个人,秘书送进来的红茶冒着氤氲的热气,安爸爸向秦晓勇问了一些新歌公司的情况,看似闲聊,其实应该是在探底吧。
之前陈部长私下向几家大型的装饰公司打听了一下大概报价,回来后向安董提了一嘴,给的都超过一百万。可是秦晓勇的两个方案,一个六十万,一个一百万,都和陈部长打听的差很多。只有秦晓勇明白,他没有加太多利润,除了成本,剩下的也就是个损耗和项目经理两个月的基本工资而已。
时间不长,半个小时的对话,安爸爸探出了秦晓勇工作的踏实的对这个项目的诚心,遂放下心来,问道:“你看,已经到下班时间了,明天又是周末,如果你不忙的话,陪我回家吃个饭吧。”
突如其来的相邀,倒使秦晓勇毫无防备,却又心中暗喜,但又不敢贸然前往,便回道:“这太失礼了吧,您看我今天也没有准备,两手空空的……”
“没关系、没关系,以前你爸爸在的时候,我们两家走动很频繁的。只是后来你妈妈回了老家才……”安爸爸顿了一顿,又接着说:“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然后派人去接她。你等下和我一起走,我坐你的车。我们搬过一次家,恐怕你不认识了。”
其实以前他家住的地方,秦晓勇也不认识。只是听说要去接秦妈妈,秦晓勇莫名紧张起来,他在担心溪溪。安家肯定不知道秦慕溪的存在,该怎么解释呢。知道了溪溪的身世,安家该怎么看秦哓勇。自己离安美清,又遥远了一步。
秦晓勇赶紧要阻拦安爸爸,刚张开嘴,却被已经开始拨号的安爸爸以手势制止了。
秦晓勇如坐针毡了片刻,又马上释然了。秦慕溪的存在,早晚要让他们知道的,而且,自己并不以有个未婚的女儿而感到羞耻和惭愧。唯一不安的是,安美清会怎么看待他。
安爸爸马不停蹄的给秦妈妈打了电话,安排秘书派自己的车去接人,又给家里打了电话告知情况。
早晚要面对的,秦晓勇倒是坦然了些。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安美清,又开始有些许的兴奋和激动。不自觉的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画像,安美清半垂微闭着眼,鼻尖抵着花瓣,神情安然又纯真,而且她头上插着的,正是地铁站他捡起的那支梅花发簪。
安爸爸安排好一切,笑容满面的对秦晓勇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司机开我的车过去你妈妈了,我坐你的车,带你认认门,以后你常带你妈妈过来。走吧。”
盛情难却之下,秦晓勇只好随安爸爸一起出了瑞坤大楼,按照安爸爸所说的地址,第一次来到安美清的家。
忐忑。
不知道门打开的一瞬间,会不会看到那张期待的脸。
要怎么和她打招呼。是以大哥哥的身份装作对小妹妹的关心,还是以陌生的口吻客套的外交辞令。如果和她说的话多了,会不会引起辛阿姨的警觉和反感。等会儿溪溪进门,会不会对他的未婚生子行为产生厌恶,甚至是鄙视。
还在秦晓勇不安的时候,安爸爸已经叫开了门。只是前来开门的,既不是多年未见早已没什么印象的安妈妈,也不是那个甜美的看上去只有十五岁的安美清。来开门的是张阿姨,安家的保姆,接过安爸爸的手提包,又热情的和跟在后面的秦晓勇打了招呼。
秦晓勇是略有一丝失望的,却又不好意思多问。
安爸爸将秦晓勇引至客厅的沙发落座,安妈妈端出两杯刚沏的红茶。
秦晓勇连忙站起来问好,“辛阿姨,多年不见。”
安妈妈也客气的说:“晓勇啊,真的是多年不见。孩子几岁了?”
没想到这个问题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还以为怎么也得等到妈妈和溪溪来到以后才会开始。
秦晓勇张了张嘴,迟疑了片刻,“五岁。”
“嗯。那该上幼儿园了。她妈妈是做什么的?”
又是一震。
“溪溪妈妈,已经去世了。”我还没有结婚,未婚生子,单亲爸爸,似乎是年轻叛逆的极至了吧。秦晓勇略有些不自在,手脚不知该往哪放,是该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在沙发上坐着,还是该找些别的话题。
幸好安爸爸将话题差开了,“豆豆呢?让她出来和客人打个招呼。”
“豆豆没回来。明天彩排,打电话说今天不回来了。”
安美清不在。
失望。还有一些,侥幸。竟然。
回家的路上,秦慕溪兴奋异常,秦妈妈也很高兴,除了赞叹安家这几年的发展,就是叹惜秦家当年生意败落、秦爸爸壮年病故,继而又感叹安家不像别的朋友那般人走茶凉,还肯和自己交往,又主动给了秦晓勇工程。
秦晓勇不置可否却也没有接妈妈的话,只是沉默不语的开着车。
安美清,没有见到。这样一个突如其来又不失尴尬的见面机会,却没有见到。竟然没有见到。幸好没有见到。可惜没有见到。
接下来的两天,和瑞坤的合同甫一签订,秦晓勇便马不停蹄的跑市场订材料,继而安排技术最好的工人进场开工,给工人办理出入证,着实忙碌了四五天。
瑞坤集团是有自己的职工食堂的,秦晓勇便托陈部长办了几张餐卡发给工人,又怕瑞坤的职员们嫌弃这些浑身脏兮兮的农民工,便嘱咐工人们自备餐具每天把饭买回来在工地吃,而且最好稍晚几分钟再去,错过用餐高峰避免和瑞坤的职员发生摩擦以生事端。还好都是农民出身,不那么挑食,主要以吃饱为准,所以基本上剩什么菜就吃什么菜。其实就这样,也比他们在别的工地去小吃摊吃的好多了。因此工人们对秦总的安排没有怨言,都很卖力的干活。
只是第一天进场的午饭时间,正准备和工人们一起用餐的秦晓勇,便被陈部长请走了,递给他一张高级员工餐卡说是安董交待的。
秦晓勇心知很大可能是陈部长私自安排,但是不好揭穿,便承了他的情,每天和陈部长一起到小餐厅用餐。
眼见工程步入正轨,秦晓勇也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按照进度有条不紊的进行,如期交工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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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同宿舍的女孩们约了安美清去市里逛街。因为S大在T市郊外的大学城,只有地铁和公交通往市里,宿舍的其他三个女孩又都是外地生,都是第一次来T市,对市里还不太熟悉,自然要拉上安美清陪逛。
安美清一向乐于助人,又与室友们的关系处得好,自然乐得答应,便带着同学们乘地铁逛了T市的商业街和位于商业品的×达商场,大家高兴的请安美清吃冰淇淋。当大家都收获满满的时候,太阳也快落山了。安美清将室友送到回大学城的地铁站,和姐妹们挥手告别,而告别的话竟是“别忘了帮我收阳台上的衣服”。
地铁车门关闭,快速驶离,安美清却立在原地出起神来,盲目的张望一圈,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影,自嘲的苦笑了一下,这才出了站,步行向自己家所在的小区走去。
路灯亮起,照亮了这个城市,躲在高楼大厦后面的太阳终于不见了一点光亮,安美清踏着暮色回到家中。
每次回家都大快朵颐,嘴巴吃个不停也说个不停的安美清,今天却很安静,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的安爸爸和安妈妈终于发现了女儿了异常,这才关心的问起。
“豆豆今天怎么不爱说话了?”
安美清略显慌张的掩饰道:“没什么。和室友逛了一下午,有点累了。哦对了,我们的节目因为加了一个独舞进来,还要再排练几次。所以只能在家里住一晚,明天就要回学校,有点不、高、兴。”
为了不让爸爸妈妈起疑,安美清假装问道:“刚刚你们在聊什么?”
“在说昨天来咱们家做客的朋友家的孙女,又漂亮又可爱。”
“嗯?难道有我漂亮可爱么?”安美清装作撒娇的样子。
“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能用‘可爱’这个词形容呢?”
“哼,同学们都说我可爱的。还说我的脸是婴儿肥呢。妈妈,我肥不肥?”说完故意嘟着嘴扬起脸朝着妈妈凑过去。
安妈妈笑着嗔道:“都十九岁了,哪里还婴儿婴儿的,圆脸就是圆脸。”
一旁的安爸爸却宠溺道:“在我眼里当然是我的豆豆最漂亮最可爱。”
一家人其乐融融,连厨房里正在忙乎的张阿姨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