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说 第9章 但求无过

我觉得“容不容易出错”是在后宫区分工作好坏的首要标准——这是我听了许许多多后宫血泪史之后总结提炼出来的宝贵经验。

故事告诉我，大唐乃至于大隋的皇宫，后宫跟前朝是一体的。一个妃嫔在后宫的品级，跟她前朝的父亲、叔叔或兄弟等等是直接挂钩的。要升，前后朝一起升；要贬，前后朝一起贬；要杀，也是如此——尤其是那些武将之女，我觉得她们被皇上视为人质的意义远大于妻妾。

所以，我进宫就位列正五品，得感谢我父亲生前足够努力。如果他健在，我就不只是五品了。不过，若他健在，老王爷未必敢这么欺我，我也就不用进宫，更不用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品级了，想想都郁闷。

在后宫，除了皇后外，其他人都是妾，所以，大家的顶头上司不是皇上，而是皇后，皇上想给哪位美女提个品级，如果皇后不点头，皇上也只能干瞪眼。越过皇后跑去讨好皇上，对皇后视而不见，这个人不是瞎就是傻。那现在，太宗的后位空缺，我们是不是直接可以去讨好太宗呢？会这样想的人，太天真了。对于我们这些低位妃嫔来说，皇后有比没有好。像现在，因为长孙皇后不在了，我们的上司，由原来的一个变成了四个——即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四位大佬。这四位如今都与后位仅一步之遥，宫里都在传，这四人对后位虎视眈眈，后宫随之暗流涌动，风云迭起。不过，那是大佬间的争斗，跟我这个小五品没啥关系。不仅是我，已经在宫里的二、三、四品们都是这么想的，我们谁都不关心皇上的喜好，大家只想平平安安，所以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迎新”的差事里，如衣服的分发，首饰的分配，随侍宫女太监的多少，那都在制度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需要盯着下面的人做事就出不了大错。毕竟定品级这种事，是前面朝堂格局决定的，跟我们后宫无关——高不用谢，低不能怨。唯独有一样例外，那就是——寝宫的安排。

为什么寝宫安排会成为唯一的例外？那是因为：皇宫太小了。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皇宫大得没边了，但是，再大的地方，再多的屋子，也架不住皇上的女人多呀！这人一多，房子就不够分了。想我们这些进宫的人，不说别人，就我这个小五品，我在家那也是一独栋小二层外带一个独立小花园，园中还有个小池塘，没事养养鱼啥的。但现在在宫里，我就只剩一间卧室是独立，其他，一切是公用的。我这还算好的，下一个梯队的人，就得两人甚至三人合住一间。

这不也应该是品级规定的吗？怎么就成了烫手山竽呢？这是因为，房屋和房屋之间，具有显著的差异。

整个后宫，就像是一板新鲜出炉的豆腐，而我们居住的宫殿，尤如其中的一小格一小格的豆腐块。后宫则是由十几个小豆腐块组成的。其中，皇后可以一人独占一个豆腐块，而其他的人，则一般被平均塞进这十几个小豆腐块中。每个小豆腐块里会有一位四妃或九嫔，这四妃九嫔便是每个小豆腐块里的老大，她们一般住在座北朝南的屋子里，她们除了卧室还有用于议事的会客厅和专门的饭厅——这是她一人独享的。豆腐块里还会有的左右或说是东西厢房里，就分住着我们第三梯队的世妇或是第四梯队的御妻了。院门旁的地方那些座南朝北的屋子则被用做公共饭厅、值班侍女的值班房等。

四妃九嫔均已满员，现下进来的人，都只需要安排进东西厢房。四妃九嫔，只需要看她们各自的封号，就能分出个上下级，比如四妃，贵妃、淑妃、德妃、贤妃依排名分先后，贵妃高于淑妃，淑妃高于德妃，德妃高于贤妃。但她们之下，则是一团乱麻，婕妤与婕妤，美人与美人，才人与才人之间，都是一样的，此婕妤并不比彼婕妤大，但是，同一排屋子，阳光、景致、甚至离茅房远近，都能分出个好坏，最最重要的是，分寝室，还得考虑她们的家族背景，这谁和谁不能安排在一个院里，谁和谁不能当邻居，讲究多了去了，一个人没安排好，没人会记得你安排好的百分之九十九，只会盯着你这百分之一无休止地嘲笑挖苦。做好了，没多大功，做坏了，全是错，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