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说 第7章 想像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转眼这混乱的一年就过去了。正月十五过后，迎着新春的朝阳，跟我同批选侍的妃嫔才正式入宫，而我已经是在宫里住了两个多月的老人了。

别小看这两个多月，我不但养好了伤，还晋升为“娘”了——新人在殿前广场前集合列队等待面圣时，我登录在花名册上的名字，已经从“武媚”变成了“武媚娘”，点名的公公唱了三遍名字，我愣是没反应过来是在叫我。后来想想，大概是太宗当时根本没记清赐给我的号是什么，倒是“舞媚娘”这三字记得真真的。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新赐的号，“武媚”也好，“武媚娘”也罢，我都需要时间去适应。

这两个多月，可算是把我闷坏了。总算是来人了，站在广场上的我欢喜雀跃、左顾右盼，寻找机会与人搭讪，想交个新朋友。可惜，没人理我。也是，大家都等着见太宗呢，哪有空搭理我？唉！不急，等她们遭受了太宗那张写满丰富人生经历的容顔的暴击之后，自然会有心思交流了。我跟着公公的唱名，一个个地认人记名字，比管事的公公嬷嬷们都上心。

是不是觉得我的表现有点夸张？毕竟这两个多月宫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就一副从无人区出来的样子？是的，宫里是有人。我们打个比方，你假期提前一个多月到学校报到（为什么这里是一个多月，因为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都不可能有两个多月的假期），只有你一个人到了，别的同学都没来。这一个多月，你没有网络，没有书籍，没有电视，没有手机……当然，学校食堂正常供应，有保安、有宿管阿姨、有保洁人员……想像一下，你顶着个肿成猪头一样的脸，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多月，你看到新同学时，你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当然，我如此高兴，不只是因为来了“新同学”，还因为随着她们的到来，我也可以与母亲相见了，最最重要的是，家里当时帮我准备的东西，也可以送进来了，年前进来的时候太过匆忙，啥都没来得及带。我这两个多月，吃穿的都是宫里给五品才人的标配，零花钱一分没有——皇上那天把宫里应该发给我的零花钱全扣给老王爷了，我大约估算了一下，接下来的三年，我别想从太宗手里拿到一文钱。

说到零花钱，我就忍不住高兴啊！以前，家里给我的零花钱都是几串铜钱，最多也只是一两纹银，那天，母亲整理东西的时候，把我叫过去看了，那足足一整箱白银呐！没见过世面的我，没想到以后将富有四海的我，顿时觉得我有了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五品才人那点俸银，我真不放在眼里，太宗爱扣让他扣去，我无所谓。那时的我，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宫里的物价，不知道一道宫墙，隔出的不只是一方天地，而是两个世界。时至今日，回想起在宫中第一次购物时听到价格的情境时，心中仍不免一阵刺痛——这么贵？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是不是觉得奇怪，宫里头，那不是一切公款消费吗？啥都发，啥都包，怎么会需要花钱？会这么想，说明你也太年轻。宫里发的，那都是平均水平，就算宫里发的东西质地优良，那你也只能在典礼等按规定必须穿戴的场合才能用，穿戴的时候，还得抱怨两声，让所有人都知道，这衣服这首饰自己看不上，平时绝对不能穿，否则，那就是没品味，会被人排挤轻视嘲笑。如果不理解，可以参照“校服”想像一下。

宫里的东西一定好吗？宫里的确有好东西，皇上、皇后、贵妃等用的，肯定是好的，但到我这个五品才人这，可就不一定了——万恶的阶级社会，万恶的等级制度。所以，当我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之后，为了改善生存条件，我只能自掏腰包。

皇宫里，可不像宫外，有正规的交易场所，这里交易的物品，都属于地下交易，东西自然比外面贵，毕竟“渠道”费比较贵。对于这一点，在开始采买前，我心里也是有数的，可是，物价是宫外价格的三十倍起，就太超出我的想像了，而且绝大多数的物品还得预定，否则，你想买也买不到。如果不理解，就请参照你们那时有关监狱的这个风云那个故事去想像一下。其实，皇宫不过就是一座华丽的监狱。

完成第一笔交易的我，当即为自己确立了一个重大的人生目标，你们猜是什么？——当皇帝？当皇后？当贵妃？——都不是！

我，当时定下的远大理想是：接手这盘生意。但是，这生意的大老板是谁，宫里讳莫如深，各种说法都有，却没有哪一个说法能占上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皇后，毕竟太宗的长孙皇后已于公元636年，也即我入宫的前一年就去世了，后位至今空悬，而且，将一直空悬下去，但这生意，却从未停歇，而且似乎将一直如火如荼地开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