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说 第29章 选择

为什么我出家还得看李治的脸色？他的意见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因为我们那时明令禁止僧尼私自出家，对于未经官方许可而“私入道”的行为，处罚相当严厉。出家不仅实施“许可制”，官方甚至还为此制定了专门的上岗证——度牒，这证件是要收费的，费用大概相当于现在人民币十多万！

为什么朝廷要对出家作出这么严苛的限定？有人说是儒、道、佛之争，有人说是教权与皇权之争。但不管怎么争，我看争来争去都是一个“利”字。一直以来，出家人都享有免税免役的特权，而且唐初推行的均田令中规定：“凡道士给田三十亩，女冠二十亩，僧尼亦如之”。

给田地还免税免役，在农耕时代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待遇吗？于是贫苦农民纷纷“竭财以赴僧，破产以趋佛”。想想看，如果都出家去了，朝廷即没人用也没钱使，怎么运转？也就无怪乎朝廷会提高出家的门槛。

除了收费之外，想出家的人还得会背诵一定数量的经文，如果背不出来，就别想出家，而且交的钱不给退，下次申请得重新交钱。听说后世这种考试的困难程度直逼科举——学渣还想循入空门？别想了，没门！

十五岁的我，正是这样一名学渣，什么经文都不会，只能当“特招生”——奉旨入佛可以免试。那时的我还指着李治帮我求情，所以，李治的意见，不仅重要，甚至是关键影响因素。

出家其实有两条路可选，一佛一道，殊途同归。但对于出家只是走过场的我来说，当道姑比当尼姑更好，因为道姑不需要剃度，这三千烦恼丝剃掉容易，重新蓄起来不知要多久，而且想想那光秃秃的样子也不好看呐！所以后来太平公主以出家来躲避和亲时，入的就是道门，道号即为“太平”——不过就是换了身衣裳，其他一切照旧。

既然当“道姑”是最优选，那十七岁时的我为什么要选择“出家为尼”呢？那是因为十五岁那年出家受阻让我留下了心理阴影！那件事让我深刻认识到求人不如求已，任何时候都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帮助之上。自那以后，我开始研读经书，而我选择佛教，正是因为佛、道经文之间的差异。

道教是中国本土宗教，建立在鬼神崇拜观念上，以黄、老道家思想为理论根据，承袭战国以来的神仙方术衍化形成。道家著作本就多，而且我唐尊老子为祖先，奉道教为国教，立国后大力搜集晋魏时期隐流、秘传的道书，以普传大道。所以我当时眼中的道教是：要读的书很多，而且懂得人不少，很多内容甚至成了金科玉律，不容有一字错漏，很难速成！

与之相比，佛教就宽松多了。我国佛教，传自印度，两汉之际才传入。我十五岁那年，大量佛经著作还在印度——仔细算算时间，西去取经的玄奘大师彼时正在钵伐多国停留，回来得是数年后的事了。此前也有一定数量的佛经传入，但那些经文“视翻译家之见解为转”，即同一部经文不同的人翻译出的佛经教义不一样；而且因翻译过后的经文大量延用的是音译，非专业人士根本看不懂。说白了，就是背的内容少，而且就算有遗漏，但只要大概的意思不出错就能过关，高效速成又能装逼，学渣值得拥有。

所以那时的我实际上只有入佛这一条路可走——“读书就是为了让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学渣不配有选择。

我这一次递交申请没有告诉李治，走的是正常的申请程序：经充媛交贵妃议处。

这几年，我们四人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居住，除徐妺妺直接由才人擢升为婕妤之外，后宫其他妃嫔未有升贬。只有妃嫔级别的人才需要惊动陛下，而我还是那个才人，小五品，发生在我身上的任何事都是小事，贵妃无需请奏陛下就有权处理。而贵妃早已将一应事务交给了杨姐姐代为打理，也就是说，我递交上去的表章只是在贵妃那走一圈就会回到我们这个院子里来，所以，当李治拿着我的申请书出现在眼前时，我忍不住目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