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觉得这次的答案是真相,但吃过很多次亏,上过很多次当的我,依旧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你没骗我吧?”
杨姐姐笑了,她说:“你猜?”
我这认识的都什么人呐?后来我才知道她们今天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可惜没有说全——“假话绝不说,真话不全说”,后来也成了我的座右铭。
事情的真相说来话长,长到可以分为上中下三卷。我那天下午听的只是上卷中的一部分。如果上卷取名叫“分封”,那么中卷就可以叫“削藩”,而下卷就叫“财税”。要听懂这些,我必须先明白何谓推恩令、郡县制、租庸调、均田制、赋役制度、府兵制……所以那天下午一知半解的我,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退学”的打算,并且再不曾追问“为什么”——想想它后面有无数个为什么在等着我,就什么好奇心都没了。
上学毕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钱送不进来,我现在就有麻烦——找人借了三十两银子,怎么还?前两天是徐惠的生日,金钗之年对小女孩而言是个很特别的年份,作为姐姐的我给她准备了一件礼物,一面小铜镜,也不贵,如果在宫外买的话,也就是一两银子。但我是在宫里买的,三十倍起价,我花了三十两,而且还特别牛气,借了高利贷,月利率10%,还是利滚利,现在可怎么办呀!后宫放贷这伙人可狠了,这后宫每月都有还不起债投井自尽的,如果钱送不进来的话,估计我也得加入这一行列了!
背负着巨额的债务和死亡的阴影,我迎来了新学期,同时,也到了小李治的生日,他生于六月十五日,公历7月21日,属鼠,巨蟹座。东方的生肖说,属鼠的人对朋友不错且大方豪迈,对金钱看得开。西方的星座说,巨蟹男温柔体贴,外柔内刚型。而我看着眼前这个追着我斤斤计较索要生日礼物的人,只想说,东说西说一点都不靠谱。六月中,负债额已经升为三十三两的我,绝对不可能掏一文钱给他买礼物,于是尝试着跟他讲道理,企图蒙混过关——跟他实话实说没钱那是不可能的,作为大姐头,面子一刻也不能丢,欠钱这事我谁都没告诉,瞒的死死的。
我跟李治说,诗经有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父母生养我们子女非常辛劳。
我还跟他说,《隋书高祖记》记载隋文帝曾下诏:“六月十三日,是朕生日,宜令海内为武元皇帝、元明皇后断屠。”杨坚在生日当天要求举国吃素以此追思双亲。
我再跟他说,太宗提倡在生日这一天“感伤”反思。
我这一、二、三都是为了说明同一个道理:生日这天你应该用来感念父母生养的艰辛。这一天是感伤的一天,是反思的一天,而你却兴高采烈,大肆庆祝,索要礼物,你这样做对吗?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我从来没觉得读书如此有用过。读书原来可以直接当钱花,省了就是赚了!但是,那时的我得意不过一刻钟就发现讲道理没用,因为他不跟我讲道理,不管我怎么说,他反反复复就一句话:“我不听,我要礼物”。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叨,相当磨人,我扛了大半个月,实在是熬不住了,最后只能妥协。为了省钱,于是给他写了一幅字,大意是祝他福寿安康,为此,我还特意学了字画的装裱手艺,用绸布系了个蝴蝶结给他送去。世界总算是安静了!
可是第二天,他竟然把我的礼物给退回来了,同时,他还拿出了他嫡二哥即四皇子李泰送的礼物——一幅骏马图,他将那幅图和我的字画展开,并列放在一起,指责我敷衍他。
我一看那画的落款,不是四皇子李泰,而是当朝丹青大家阎立本。著名的“昭陵六骏”石刻的图样就是他受太宗之命所绘制,拿他的画作跟我的字比,我怒了,跟他挑眉道,你这是挑事是吧?
阎立本是我大唐的将作少监,出身贵族,外公是北周武帝宇文邕,其母是清都公主,其父是石保县公、隋殿内少监阎毗。他的画作,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何况我现在没钱。四皇子之所以能轻轻松松拿出一幅画来哄小孩,那是因为那是四皇子李泰老婆的亲叔叔,换个别的皇子试试,太子都未必能拿得出来。这不是明摆着刁难我吗?
这回我不打算跟他讲理了,我肚里那点墨水早就倒尽了,反正他也不听,我搂了搂袖子,打算武力镇压。但他立马提出了一个新的解决方案——让我按他要求重新写一幅字。我先是想了一下他的牛肉干,后又想了一下他的零花钱,再想了一下抠打皇子的后果,无奈点了点头。
我按照他的要求重写了一幅字,因为没有印章,又在他的要求下,在落款的名字上摁了个手印。血红的手印配上那“若有所求必有所应”八个大字,我觉得我不是送了一份礼物,而是签了一份卖身契。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给他的时候,他把阎立本画的那幅马塞进了我手里,我心里估计了一下这幅画的价格,于是很痛快地把拽着“卖身契”的手给松了。名家之作就是值钱,那幅画后来被我卖给了“小卖部”,虽然是折价出售,却也让我还清了债务,而且手里还多出了二十来两,我又有钱了!多年以后,当李治拿出那幅字要我履行承诺时,我才知道这是一笔多么赔本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