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嘴有封印
裴文晖并不理会,瞥一眼就继续忙着收拾厨房。
一贯是这样的,好像对元煦始终爱搭不理。
但要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爱搭不理,以元煦骄傲的脾性,早跑了,压根不会上赶着跟裴文晖有如此深入的交流。
见裴文晖不回应,元煦也没一再追问。吃完那碗面要去洗澡,哼唧着:“我今天能不能不洗碗?”
“你哪次洗过碗?”裴文晖冷淡道。
“我这么过分啊?”元煦装傻。
裴文晖随即让开水池,示意元煦识相点过来洗碗。
元煦呵呵一笑,退步往屋内走,一面说:“先攒着,下个周末一定让我来洗,千万别跟我抢。”
说完扭头跑进浴室,洗完出来,见裴文晖还没收拾好,凑过去问着要不要帮忙。
“把碗洗了。”裴文晖说。
“不要,我洗过澡了,不想碰油腻腻的东西。”元煦理直气壮。
“那你废什么话?”裴文晖又瞥过元煦一眼,好似嫌弃,但藏不住的是纵容。
不知道,很怪。
裴文晖自己都想不清楚,为什么要一再纵容这种放游泳队早晚被揍的人,每每脾气都升到嗓门眼了,转头对上目光,又能瞬间哑火。
就像现在这样,元煦咧着笑在哪儿乐,咕哝着:“裴文晖,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比我爸更适合当我爸。”
裴文晖脑门冒黑线,说:“我任何时候不想有你这么一个叛逆的儿子。”
“打比方嘛。”元煦不帮忙也不走,杵在一旁自顾自地说,“你看过我妈的八卦新闻吗?网上一搜就有的,好多帖子分析我妈婚前的情史,综合下来,我大概是私生子,不过我……”
“都说是八卦了,能有什么真消息,没事少看。”裴文晖停下手里的活儿,转头看元煦。
“对嘛。能有什么真消息。”元煦脸上闪过一丝消沉,不过很快又笑得明媚,“我鼻子像我爸,应该是亲生的才对。可是……回头想想,从小我爸都不怎么管我,一点都不亲近,有什么事都会安排秘书助理来传话,比起关心我,他更关心我高尔夫球打得怎么样、跟那个集团的公子千金走得近……”
说到最后,元煦越发低沉,垂头贴近,脑门蹭了蹭裴文晖的胳膊,怪可怜地说:“不像你,你会管我,会对我严厉,还会惯着我。”
“我找罪受。”裴文晖揉了一把元煦的头毛,然后要推开他,没推动。
元煦很是黏糊,说着:“我怎么会让你受罪呢,我只会让你快乐。”
“别碍着我干活就行,别的不敢劳烦。”裴文晖深吸一口闷气。
元煦没缠着,“哦”了一声,乖乖退开。
也不走,一直站边上,偶尔递给抹布接个盘子。
等裴文晖收拾完要去洗漱,元煦一路跟着,又是帮忙拿睡衣,又是抢着去开浴室门一副恭迎状。
“有病去吃药。”裴文晖嘴上没好话。
一向也嘴硬的元煦今天很反常,抿着嘴朝裴文晖笑,看上去没安什么好心。
裴文晖谨慎地扫过一眼房间四周,认为元煦要么吃错药,要么搞了什么破坏。
实际上,元煦只是想知道裴文晖为什么出去找房子,在质问和卖乖之间选择了后者。
拿捏裴文晖这事上,元煦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能忍住不乱使性子,能察言观色。
躺床上玩手机,一听见浴室水流声停下,元煦立马坐起来。
“你出来得真刚好!”元煦挤了很多身体乳在手心,着急让裴文晖过来,说自己“不小心”挤多的。
裴文晖心里很抗拒那股乳液直冲天灵盖的味道,但身体丝毫不挣扎,坐到床边任由元煦涂抹。
“身材真好,你都没时间锻炼,怎么还能保持得这么好!”抹完两只胳膊,元煦突然换了动作,指腹在裴文晖手臂上画圈圈。
画到裴文晖起一阵鸡皮疙瘩。
“你一整晚吃错什么药了?”裴文晖拿着手机正在备注明天要买的物料,没怎么管元煦会抹多厚的身体乳的。
元煦摇头笑了笑,身体乳也不抹了,伸手环搂住裴文晖,喃喃着:“在我考上大学之前,你不能随便撵我走,会伤害到我脆弱的小心灵。”
有心要装弱,就没他卖不了的乖。
裴文晖撇过脑袋表示对元煦如此行为的无奈,拖着身子往床上挪,作势要躺下睡觉。
但元煦挂裴文晖身上了,根本甩不掉。
“吃错药了?”裴文晖只会这一句。
元煦憋出一股委屈:“阿姨说,那天看到你找中介租房子了?”
“你是我房东吗?还管我租房?”裴文晖接受了现在姿势,拿起手机继续记备忘,特自然。
元煦走神了一会儿看裴文晖记东西,半响,才想起来自己要干嘛,重新嗯嗯哼哼腻歪。
“有事说事。”裴文晖表现出不耐烦。
“我上大学之前,你不能撵我走!”元煦说。
“上了大学再撵你走,你就会走了?”裴文晖记完备忘,收起手机,垂眼看元煦。
无心要装弱的时候,元煦会有那么一时半刻露出真面目,不高兴裴文晖也用“撵”这个字眼,立马顶嘴:“大学校园里多的是新鲜血液,用不着你撵,我要去找个比你……”
差点说上头,抬眼对上裴文晖一双逐渐严厉的目光,元煦赶忙憋住,埋头在裴文晖颈窝,嗯嗯哼哼呵呵好一会儿,想不出话来,干脆凑上前亲嘴。
想加深这个吻,却被裴文晖拉开了。
裴文晖说:“就算是花钱请的保姆,也没有人能做这么多服务吧?”
“嗯?”元煦那舌头都往外伸了,突然被拉开,僵了一下,赶紧换成舔嘴角掩饰尴尬。
没什么心情思考裴文晖的意思,元煦又问:“什么服务?”
问完要继续亲,被裴文晖扣住下巴挡开。
裴文晖提示:“这个服务。”
“亲嘴儿?花钱能亲嘴儿的服务,是包养和……”和违法乱纪行为了,元煦没说完,下巴被捏得难受。
扒不开裴文晖的手,元煦就眨巴起可怜目光。
其实换个话,简单点,裴文晖要的只是一个明确关系,能够这样随意搂抱接吻的关系。
而元煦喜欢黏着裴文晖,不希望裴文晖搬走。
拉锯半天,谁都踢不出临门一脚。
裴文晖稍微松了点力气,问元煦:“上了大学要找个比我什么?”
“不找,你别搬走,我就不找。”元煦这会儿记得卖乖,埋着脸在裴文晖手心里蹭。
裴文晖反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我房子找的差不多,搬是肯定要搬。你喜欢住这里每天爬楼梯、挤小床,你可以自己住。”
“什么意思?”元煦的表情变化很大,从一开始听到裴文晖说要搬走,愁眉都拧紧了,听到最后反应过来,“你本来就打算连我一起搬,对不对?”
“你可以不搬,一个月的房租押金送你。”裴文晖说。
“搬!你去哪我就搬哪儿。”元煦眉头一下舒展开,刚刚时不时还夹一夹的嗓音现在全放开了,直吼裴文晖不早说,卖什么关子。
就不该说太早。
猜都能猜到,一旦告诉元煦要换房子,元煦能把全市高档小区挑一遍。
尽管裴文晖讲过很多遍,已经定好要租哪里,元煦不管,满是幻想,一会儿要住视野好的高层,一会儿打听郊区的别墅山庄。
打听下来居然觉得别墅房租还行,可以接受。
元煦对金钱没概念,准确来说,是对金钱的衡量来自于手表,一切低于他那几块手表价格的,都算便宜。
被裴文晖提醒,租完别墅需要不吃不喝才付得起每个月的物业费,元煦算了很久的账,勉强作罢。
这一周很难熬,上课都容易飘了思绪,想象新家的布置。
好不容易熬到周六,一早约了中介去看裴文晖选定的房子,小区房,一梯两户,一厅两室,十六楼。
中介着重介绍小区管理,后来说到周边治安问题,特地对元煦说:“带裴先生看了不少套房,我还纳闷呢,没见过男生租房会这么谨慎对待安全问题……是得注意……”
他看了眼元煦的手表,意味深长:“你们放心,这小区管理很严,电梯上楼要刷门禁,出门条条是大路,从没发生过失窃偷盗事例。”
元煦今天戴的手表不便宜,是当初离家出走时戴着的,嫌表带不好看,之前都扔浴室马桶抽水箱上,偶尔想起来才戴一戴。
如果转卖掉这块手表,大概能买辆代步车,或者租小半年别墅,跟裴文晖讲过几次,但每次裴文晖都一脸嗤之以鼻。
“还是你识货。”接收到中介的打量后,元煦说。
中介开始介绍附近商场的配置,有多少多少奢侈品牌的入驻,元煦对小区没意见,但嫌房子太小。
“这么小的房子还要隔出两个房间,太闷了,我不喜欢。”元煦问中介,“小区里有没大平层?不要房间,就一个大屋子一张床那种?”
中介发出尾音好长的一声“哦”,看看裴文晖,又看看元煦,悟出了这俩人关系不一般。
裴文晖好像局外人,站在门边都没踏进来,房子他早几天来看过一趟,是目前为止最满意的,听到元煦的话后,暗暗深吸一口。
麻烦。
麻烦。
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在说“麻烦,太麻烦”,可裴文晖脑中同时还筛着之前看过的房子,一边联想元煦挑剔的话语。
和中介分开后,在附近商场里解决午饭,裴文晖被元煦瞪了太多次,最后开口:“我还没嫌你麻烦,你倒好意思先不乐意了?”
“中介说,你跟他提的租房要求就是两房一厅!为什么要两房?你不想跟我一起睡?”元煦嗓门不低。
裴文晖很不自在,看了看周围座位,确定没人投来目光。
元煦又吼:“我还没嫌你大块头占地方,你倒好意思先撵我了!”
不是嫌房子小,是不乐意分房。
裴文晖笑他:“要真有无脚鬼,白天也能来找你,犯不着怕晚上一个人睡。”
元煦简直要气炸,把面前一份小料里的剁椒末全挑到裴文晖碗里,还是不解气,没完地瞪裴文晖。
“多一间房放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行吧?”实在不想吃个饭一直被瞪,裴文晖最终松口。
“衣帽间?”元煦高兴了,“早说。”
搬家的快乐让元煦之后几天都动力满满,写作业吃饭不再磨蹭,抓紧忙完,专心网购。
人还没搬过去,东西先买一堆,整个屋子上上下下都得按他挑的色系去布置。
十二月初,天气渐凉,新屋子许多鲜艳色调的软装,让即将来临的冬季拥有十足的温暖。
搬家那天是周三,裴文晖让元煦好好上课别去添乱,元煦不肯,下午翘了最后两节课,要赶回去一起整理东西。
只是碰上不速之客了,他妈沈妤之突然出现,在补习学校的大门外拦下来元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