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触不可及
“只要不是帮你洗澡,”元煦补充,“别的什么事我都可以为你效劳。”
“不用,回去吧。”裴文晖没去看元煦一眼,直接进了卫生间。
浑身哪哪都不得劲,脸上有擦伤,头也很晕,脱掉一件简单的T恤都会疼到忍不住脱口:“嘶~”
“很疼啊?”元煦跟到卫生间门口,看见裴文晖已经脱掉上衣,正准备褪去裤子,赶紧抬手捂住眼睛。
但露出一条缝,看着裴文晖艰难的动作,元煦说:“去医院吧,万一有骨折或者脑震荡呢,钱我出,检查一下总会安心一点。”
“不用,谢谢。”
裴文晖发现自己连抬起一只脚都很累,实在没法挪过去关门,索性坐在马桶盖上,拉着裤脚褪下裤子。
一边口气还不错的嘱咐元煦:“帮我把门带上。”
元煦没走,也没带上门,就只是倚在门边,维持着捂眼睛的姿势。
“那天说错了话,仔细想想还是解释一下吧,”然后元煦说,“那天我说看你可怜,‘可怜’这个词不带有任何低看、蔑视、居高临下的意思,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可怜,你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好惨,活着好没意义?”
要不是元煦的口吻里有那么一丝真诚的疑问,裴文晖可能会把自己好不容易脱下来的这条裤子直接朝他脸砸过去。
元煦是挺真诚的,他说:“我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常常会产生独孤落寞感,觉得自己好惨,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活着好没意义。”
“你可以滚了。”裴文晖语气平静地回他。
元煦反而踏近卫生间,把裴文晖的衣物拿到洗脸池上,另一只手还是捂住眼睛,留了缝。
“你别乱动了。”
元煦自作主张,指了一条比较湿的毛巾问是不是裴文晖的,得到默认后,拿了毛巾拧水,再等花洒水温合适了才让裴文晖进淋浴室。
他很小心地让道,递花洒的手伸得老长,身子不断往角落里退,尽量与裴文晖保持距离。
元煦还建议裴文晖留着底裤先别脱,怕一对比会稍显逊色。
裴文晖嘲笑似的“哼”一声,说:“谁逊色?”
“这可不好讲。”元煦说。
狭窄的空间内,花洒流水仿佛落在扩音器上,哗啦啦的响,闹得元煦耳朵轰隆。
裴文晖一开始没太去注意元煦的神情,全身的感知都放在身上的疼痛感。
一手撑着墙壁上,等了会儿,见元煦缩在角落迟迟不出去,才问道:“怎么,要一起洗?”
“啊?”
元煦整个人都挺恍惚的,倒是想逃离,心里正计算如何从容地越过裴文晖踏出淋浴房。
稍不留神,嘴角颤了颤,而后咽一口气缓解尴尬道:“行不行啊,别摔了,摔了我可扶不起你。”
说完,元煦两个大跨步飞奔出淋浴房,交待了句“不行了喊一声”,头也没回地跑出卫生间。
裴文晖是在元煦快走出卫生间时,无意瞥到元煦连耳根都通红。
平时不怎么经受过风吹日晒的小少爷,皮肤白净得很,红晕一上脸就特别明显。
裴文晖没有转开脸,感到疑惑地看着元煦,觉得好笑,觉得元煦现在的样子像烧开的玻璃水壶。
只是感到好笑,没有往别处想。
哪怕在卫生间门要关上的最后一刻,元煦抬眼刚好与裴文晖的目光相撞,裴文晖清楚看到了那慌张躲闪的神色,也没有多想。
好笑地认为原来小少爷也会有害羞的时刻。
还冲同性害羞?
如果之前只是简单地把元煦当成很好捞钱的傻冒,或者比较缺爱的小少爷,那等裴文晖冲洗完走出卫生间,看到元煦抱着医药箱坐在门口时,他对元煦的印象必须加深到:人傻钱多难伺候好忽悠乐于助人的大金主。
短短时间内,元煦已经叫跑腿送上来一桶饮用纯净水,以及两碗粉,还有许多种类的消炎药。
元煦说:“我烧了热水,放凉一点再吃药,你可以先吃粉垫垫肚子。
然后不等裴文晖开口,元煦又说:“不客气,助人为乐,积德行善。”
一边抬手拦住裴文晖的去路,手里抓着几件衣物,又解释:“阳台收的,我看你没拿替换的衣服。”
裴文晖只绑了条浴巾,抽走衣服后退回卫生间,忘了讲谢谢。
很意外小少爷居然是个心思很细的人?
也在意外,自己似乎受到了很久没有获得过的来自他人的照顾?
元煦留了下来,一直没走,他帮裴文晖后背擦不到伤口的位置上了药,后来吃了碗粉,打着饱嗝说歇会儿再去阿姨家。
裴文晖没管他,头有些晕,吃完东西没一会儿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屋外还是白天,迷迷糊糊醒来,屋内已经一片暗色。
睡了一觉,原本酸疼的筋骨似乎好了不少,裴文晖先是看到茶几上满满的一杯水,起身要去拿,又注意到盖在身上的毛毯。
愣神片刻,不禁扬起了嘴角。
裴文晖站起来去开灯,准备找手机向乐于助人的小少爷表达一下感谢,恰巧在他刚开灯的一霎,旁边房间传来一声咚隆响。
一下暂停了开灯的动作,裴文晖蹑手蹑脚过去看究竟。
没关紧的房门一推开,就见元煦蜷缩在房间里的钢琴底下。
裴文晖问他在做什么
元煦吓了一跳,探出脑袋说:“修钢琴。”
“吵醒你了?”元煦跪坐在地上, 一脸不高兴,“我手贱,发现这房间里有架钢琴,忍不住掀开遮尘布,忍不住上手,发现延音踏板不能用,又忍不住检查起来。”
“看来你也不是真的讨厌钢琴。”裴文晖走近,拉开钢琴凳坐上,伸出一只手稍微护了护元煦快要撞上钢琴腿的脑袋。
“讨厌!非常讨厌!”元煦说,“我对钢琴只有征服欲,没有感情!”
“所以贸然进入别人的房子,维修别人的钢琴,是因为征服欲?”
裴文晖在这里住了几个月,虽然老板热心,一直叫他别拘谨,但他从未踏入过这些房间,完全不知道这里有一架钢琴,甚至刚刚盖在身上的毛毯也是没见过的。
“我不是为了给你找条毯子嘛。”元煦从底下钻出来,又问,“这里明明有三个房间,都没上锁,你为什么要睡沙发?”
“老板的家人偶尔会过来住,不太好破坏他们的生活痕迹。”裴文晖说。
元煦钻出来后坐到钢琴凳的一侧,手上有点灰尘,直接往裴文晖的衣服上拍。
拍完了再关切询问:“身体有没有好点,要是感觉到快死了记得告诉我,我会马上叫救护车的。”
裴文晖没说话,也没站起来。
长凳位置够,他往边上再挪了挪,问元煦是不是要制造噪音,提醒道:“这里楼房隔音不好,小心被投诉。”
“现在才七点半,再说了,你知道我拿过多少钢琴比赛的奖项吗,什么叫制造噪音?”元煦端正起腰背,抬手就是一身的范儿。
起了范儿,却只是小弹一段,似乎只是为了证实这架钢琴还能用。
裴文晖还没听出熟悉的音调出自哪里,只看见元煦手指落下,轻盈而随意的掠过琴键,声音刚绕进耳中,戛然而止。
“看电影吧?”元煦退开钢琴凳,很不客气地从旁边柜子上拿出一台投影仪。
裴文晖不同意随便拿取别人屋子的东西,可惜没有他拒绝的份儿。
元煦拿了就跑,自顾自选电影,打电话叫跑退,买零食饮料,一副今晚要赖这里的意思。
元煦挑了一部片名叫《触不可及》的法国电影,裴文晖根本看不进去,昏昏欲睡,直到影片配乐响起。
听到刚才元煦弹的那一小段钢琴曲,裴文晖才撑起眼皮跟着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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