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山水 第47章 捉摸不透

张敞负手站在一旁，只是静静地看着沐芸星。从开始进房间到现在，除了方才在楚逸风的授意下回答她的问题，他就一直静静立在一旁，无声无息。

因为是和衣躺下，沐芸星穿的还是那日在树林中他为她换的衣服，素白衣裳为底，衬淡蓝色暗纹。

见楚逸风已走，花飞陌的一双大眼珠在她和张敞两人身上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张敞的视线只落在沐芸星身上，丝毫不在意身后还有两人。

花飞陌干咳了两声，显然有话要说。

沐芸星闻声看向他，“花兄弟有什么话想说么？”

他上前坐在沐芸星身边，笑嘻嘻地问，“哎、那个、沐姐姐，你身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平阳？”

沐芸星讶异地看向张敞，只见他神色冷淡地立在一边看着她，目不转睛。

“是你告诉他的？”

张敞知道她问的什么，微微一顿，点头。

“去平阳也是？”

张敞点头。

她无奈，看向花飞陌，问：“你去平阳干什么？”

花飞陌眨巴眨巴一双大眼，说，“玩儿啊！跟着你和张敞大哥一起去平阳游玩！听他们说平阳可好玩儿了！”

“谁要你跟着我们？我才不答应！”一旁抱肩的张傲一口回绝，满脸不屑。

“我又没问你，你个小屁孩插什么话！”花飞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毫不示弱。

张傲瘪嘴道，“你才是小屁孩儿呢，不就比我大两岁嘛！倚老卖老！”

花飞陌起身，和张傲一来一回地斗嘴，沐芸星无力扶额，看向张敞，恰好对上那双沉静而幽深的眼眸。张敞正面色如常地看着她。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日他拒绝她的画面，心中莫名憋闷。

他说，他不需要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和他一起，眼神冰冷，神情冷漠，似高高在上的天神，目中无人。

那如今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去哪里是我的事，什么时候去也是我的事，没必要告诉你们吧。”她别过目光，看向一旁的木门，语气冷冷道。花飞陌闻言转过身，不赞同地看着沐芸星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好歹我们也是共经患难的人了，你要去哪里当然可以告诉我们了！”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已，你们愿意去哪与我无关，就算要去同一个地方，也不必等我、和我一同上路。”

碰了冷钉子的花飞陌有些讪讪地笑了，知道不是自己惹的她，只得呵呵笑道，“额，那个，我去上个茅厕，你们俩先聊。”说罢，便冲张傲使脸色，示意他和自己出去等。

在一旁静立已久的张敞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也不再沉默，缓缓开口道，“不是过客，而是生死与共的至交。”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凛冽和不容置疑的肯定。

沐芸星闻言望了过去，只见那张原本如冠玉一般的脸庞好像瘦削了两分，线条更显冷硬，令俊俏的五官也高挺了些。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沉静深邃似包容万物的星空。

她撤回视线，想起那天他对她说过的话，不禁一声冷笑。

“生死与共？没那么夸张吧。张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只不过是恰好在树林里呆了两天而已。”她拿起茶壶倒了杯水，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

张敞一步一步逼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中却是隐隐挑衅。“只是一起树林里待了两天而已？”

他高挑的身躯如玉山一般倾了过来，冷冷地罩在了她的头顶，不似往常的和煦温暖，而是带着逼人的冷意。不知为何，沐芸星忽然有点想往身后退。

她干咳了一声，含糊道，“嗯。”

只听珠玉般的声音从头顶上缓缓流出，温柔又慵懒，“那是谁，天黑了还要坚持寻找出路？不顾脚伤也要跳进水里找出口？明明可以逃出险境，却还要冒险犯傻跑回来找我们？”

沐芸星不知作何回答，只是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仗义相助而已，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呵！”张敞一声轻笑，沐芸星抬起头，只见那人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似是在嘲笑，又似在讥讽，原本平日里温柔似水的双眸，此时也没有了应有的暖意，泛着难以言喻的清冷。

“举手之劳，仗义相助，看来沐姑娘做惯了类似的事。这么说，我于姑娘而言，不过是普通的陌生人？”

他淡淡地吐出这句话，语气中没有太大起伏，让人觉得他不过是提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疑问而已，可沐芸星看着那张清瘦的脸颊，似乎觉得眼前这人浑身透着不悦。

沐芸星垂下眼眸，长睫毛掩下心中些许陌生的情绪，轻声答道：“你我本就相识不久，不过是彼此人生的过客。”

张敞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搁，因为过分用力，沐芸星分明见到那个茶杯已经碎成了四分五裂，有红色的液体顺着杯身缓缓流了下来。

“相识不久的过客？....沐芸星......你当真只是如此认为么？”

一双星眸泛着隐隐怒火，眨也不眨地直视她的眼，沐芸星愣愣地看着他的手，放在唇边的茶也忘了饮。

热气在两人面前的空气中蒸腾，水汽缕缕徐徐上升，氤氲在沐芸星眼前，茫茫月色下，沐芸星看不真切他的神情，却能察觉到他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意。

他在生气？在为了她刻意的划清界限而生气？

沐芸星隐隐感觉到他的怒意，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能毫不留情地赶走她，却不让她与他划清界限？

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不过数面之缘而已。

在树林中，她发现的种种迹象都让她误以为林阵是大师兄设的，她心有不安地拼命寻找出口，不仅是为他们，也是为了自己。

因为想要活命所以她努力寻找出口，却又因为相信大师兄又害怕找到出口。

如果真是按照摘星城中所布置的五行八卦的阵法找到了出口，那这个林阵与大师兄有什么关联呢？

会是大师兄在这里设的一个阵法吗？

此处远离摘星城数百里，大师兄怎么会在这里设一个阵呢？

虽然师兄的排阵布阵已是十分厉害了，但是他为什么要在此布一个这样的阵法呢？想来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种种谜团，错综复杂，她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过度猜测。她居然妄加揣测自小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大师兄，真是太不应该了。

既然现在大家都已安全脱险，张敞又这么讨厌自己，那么她也没有必要自讨没趣再和他们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