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山水 第15章 朝廷新秀

沐芸星提着包袱和剑，缓缓走进最近一处的茶楼。百花集上茶楼不多，只有这一座。茶楼名叫“镇山楼”，虽然不起眼，却是整个百花集上唯一的一座供远来的旅人歇脚休息的茶楼，因此也是紫薇山的消息来源之一。

“沈大哥说在茶楼等我，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沐芸星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却也不疑沈岚庭会失约。二人自相识以来，沈岚庭向来守时守信，两人不但倾盖如故，还成为忘年之交，这也是其中缘由之一。

“小二，来壶热茶。”沐芸星对小二吩咐道，随意选了个角落坐下，将包袱和剑放在身后。

不多一会儿，一壶热茶就上来了。还附送了两小盘吃食，一盘是紫薇山下常见的水果，一盘是沐芸星不知名的花果脆，五颜六色的摆在盘中，凑出花朵的形状，色彩缤纷，甚是好看。

“我没点吃的呀。”沐芸星一脸疑惑看向小二，那小二笑呵呵地朝她拱手道：“这是本店友情赠送的，今日花朝节，凡是来本店喝茶消费的客人，皆送一盘本店的特色小吃。”

“哦。”沐芸星了然称谢，待小二退下后，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静静坐着。

一旁的方桌围坐着几个中年男子，此时正一边喝茶一边说着寻常打发闲暇。从彼此家中之事，说到近日所见所闻，继而联系到了当今世道和朝廷百姓。最后竟小声议论起了朝廷百官和执掌权者。

几人的声音虽小，却全数落入了沐芸星的耳中。

由于自小在山中修习，她时常与师父师兄静坐打禅，因此练得耳聪目明，能够轻易捕捉到方圆五米之内的细微响动。

待听到几人议论朝廷是非之时，沐芸星神色泰然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浅浅呷了两口。

这“镇山楼”的茶水还不赖，颇有几分之前与沈大哥饮过的清茶，淡而清雅的茶香、甜而不腻、苦而不涩的茶味，味道甘甜得恰到好处。

“嘿！知道吗？据说在当今天子做皇帝之前，武帝之孙、昌邑王刘贺也做过皇帝。”其中一人低声说道，声音略带沙哑。沐芸星用余光瞥了一眼，是一个大概三十出头的男子，身穿银灰色衣服，头戴黑巾，脸盘略圆，腰间裹着一条褐色的汗巾。

“啊？”其余几人好奇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头先那人撇撇嘴继续道，“可惜这昌邑王的运气实在是差，皇帝没当没几天就被当今太后给废了。”

“哎？我怎么听说是因为他想要暗中除掉霍光不成，反而被霍光等人联名上书太后才废了的呢？”一个身穿黄棕色布衣，年过四十的男子问道。

对面那位黑巾男子叹道：“是啊，这昌邑王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做，偏偏要不自量力和大将军霍光斗。听说他呀，荒淫无道，成天醉心于酒色，不理政事。这不，刚当上皇帝没几天，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一众大臣弹劾！”

黄棕色衣着的男子接话道：“这皇帝当得，也确实不够格。”

黑巾男子继续道：“当时的一个太仆丞不畏昏庸，忠言直谏，在大殿上直指他行悖无道、滥用私人。结果谏后不到十天，就立了新帝。”

那人啧啧出声，“这太仆丞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批评皇帝！？”语气中满是不信。

先前未曾出声的布衣男子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搁，坦然道：“有何不敢？朝廷就是缺少这样的忠言直谏的好臣子！若为了头顶长冠人人自危的话，我们大漢朝何以兴盛？”

沐芸星别过头看，是一位年过及冠的青年男子，身穿茶褐色布衣，眉目沉静，神情间尽是倨傲之色。

“嗯，子虚兄言之有理。”其余几人连连点头附和道。

一人又问：“那太仆丞如今怎么样？没有被杀头？”

起初那人摇头笑道，“新皇登基，那太仆丞如今被擢为了刺史，当真是春风得意呢！”

几人拍手称好，有人好奇问道，“那刺史叫什么名字？”

那布衣男子皱眉回道，“我只听说是张家人，他家是三代为官。”一旁的两人哈哈笑道：“哈哈，原来竟是和子虚兄同姓，倒是有缘了。”

那黑巾男子浅笑道：“那可真是同姓不同命。这位少年的父亲在孝武帝时还官至光禄大夫，那官可不小！”

几人一片哗然，不由得纷纷感慨，“原来是世代为官，怪不得这么有底气！”言语中不知是艳羡还是嫉妒，或许两者皆有。

布衣男子摇摇头不赞同道：“那也不见得。有许多家世显赫的门第子女，照样不是只知道贪图享乐、声色犬马。像这样子承父业、青出于蓝的官家子弟，若不是世代为官，又怎能有这般的胆色和见识。我等不过是平民，自然是不会有这般的教养和学识的。”

“子虚兄说的是，说的是！”那几人点头附和，纷纷低下头喝茶不再言语。

沐芸星还想听他们讲后面的故事，却没想到这几人都安静了下来，又讲到了其它的地方上去了。

听故事听到一半，沐芸星像是被人吊起了胃口，不禁对这位年轻的太仆丞产生了好奇。只是这故事都听了一半了，怎么还不见沈大哥的人影？

沐芸星眨眨眼，巴巴地望着门口。岂不知沈岚庭刚刚才将手上的事办妥，交代了手下送来一众的金银珠宝、翠玉华盖由他亲自过目。

沈岚庭知晓今日沐芸星下山，便吩咐沈管家参与举办“百花大会”，运来了许多华美的宝物，最后给自己留下了几样素雅别致的金钗玉簪，其它的当作赏品。

沐芸星一阵愣神间，忽然听见茶楼外面一片喧哗，她抬头望去，只见一群簪花戴绿的少男少女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神采飞扬，面如桃花。茶楼里的一些人也好奇地跟了出去。

沈岚庭下楼时，一眼就看到沐芸星正抬眼望向门外，一副也想跟出去看看的神情，不由好笑。

知道她爱凑热闹，不曾想她这么爱凑热闹，竟然不等他来了再一起去。

沐芸星纠结了一番，决定还是先出去看看，让沈大哥来了在这儿等着吧，反正他也不爱凑这些热闹。她拿了包袱，提剑走了出去，跟着人流向前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