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再次看见了他。她拿着笔的双手在空中微滞,在幻想中她的指尖已触碰上了他那因一场大病而显得苍白的嘴唇,指尖轻轻地擦过再重重的一碾,像是那她路过路边随手摘下又手揉搓的叶片,呀,流出了汁水,内里的鲜肉破了出来,泛着一股迷人的香味。
她可真是爱他,爱他那清俊的面容上那一双黑色的紫葡萄一般鲜亮的眼睛,大拇指和食指无意一夹,便会露出香甜的果肉来,她要用她柔软的唇舌去舔,舔他因惧怕而流出的泪水。她要将手挤进他的手里,以占据的姿态将她的五指牢牢地、牢牢地挟住他那可怜可爱的颤抖着的手。
哦,对了,还有他那具在黑暗中颤抖着的像一只被猛兽逼到绝地的稚嫩的鸟儿一般的战栗着的身体,她从背后拥抱住他,将她的头放置在他的颈肩处,她的温热的呼吸在扑簌簌地落在那可怜的鸟儿身上。
可怜的鸟儿,感受着黑暗中的气息,颤抖着,惧怕着,真可爱!
她忍不住闭上了双眼,陷入了美好的回味里。对于鸟儿的简单亵渎,不够,不够,如饮鸩止渴。
“不不,不行。”她睁开眼,用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忍耐”二字。
......
且让你自由的飞一会,我终将再次得到你,让你身体的每一处都沾染上我的气息。都是我的,你的一切。
一下课,她便看着几个女生向他的桌前跑去,关切地问他病况。
那些长着蛆虫一般的蠕动着的女人们向我的鸟儿涌去了,她们就这样令人厌恶,对别人的东西垂涎不已。他,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每一块皮,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属于我,贱人们,为什么不在猪圈里快快乐乐地扭动、吃喝,尽情地扭动你们那肥硕的白肉。
她痴迷地看着他温柔的眉目,啊,对待这么令人厌烦的人们,他也是如此温柔。不!他一直是这样,礼貌温柔有度。
怎么能这么喜欢他呢,她要作他脚下的物,花也好草也好,蹭他那拥有细腻皮肤的小腿,在微动着看他的皮肤因碰蹭而细微的战栗,她要亲吻他,温柔地细密地,蜘蛛网一般不放开任何一点的将他占据。
窗外的雨滴密密地敲着窗,天空昏暗了下来,教室内的冷白色灯光变得忧郁了几分。可他现在不是我的,她哀戚的低下头,垂落的发丝再次掩盖了神色,手中的笔断裂。教室里人来来往往,人声喧嚷,掩过了笔断的声音。
颗颗如珠般的雨水盖住了每一块玻璃窗,窗外背景暗淡,隐隐微微可以看到院子里高大的木槿树的树叶,青绿色的几团和几片堆在玻璃上,窗帘在两边在冷风里荡,有人看到了,用手拢起再捆住。一扇窗户边花瓶里盛着清水,里面放着两朵淡黄淡粉夹杂的花朵,花杆上留着几片叶子。旧旧的光线在冷风里渲染。
她感觉到了冷意,风往袖口和领口还有鞋子裤子里灌,真的好冷。
单方面的痴迷好像是演一场只有自己参与的戏目,戏里唱戏的看戏的都只有她一个。
他是烟花。过年时,漆黑的天空会绽放一重又一重的绚丽璀璨的烟花花海,仰头看去,那秃秃的老树上竟也好像开放了万千五彩斑斓的花朵。可当她拿手去追那各色漂亮的光芒涂抹的花朵,很开...很快...就跟不上了。
他是水月。她记得她看见过一弯病怏怏的月亮,缥缥缈缈的洒下冷冷清清的月光,清淡的乌云一时遮住一时遮不住它。它那样俏丽地躲在云间和枝丫交叉间。天上的用手自然是触碰不到的,那么,地上那小坑里一小碗水里盛着的月亮呢?她用手向水层上的月亮摸去,摸到的不是月亮,是恶心黏腻的水,她向手仔细看去,发现一只淹死的蚂蚁的尸体,小小的一个黑点。月亮自然是得不到的。
她造火箭,造飞船?对,对,要继续努力学习呀。
烟花水月的他,戏中人求的他,一场观众演员一共只有一个人的戏中的她,怎么不是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呢?
雨后的夜晚空气湿润冰冷,她泼了一捧冷水向脸上浇去。于是,她像是一株吸了水一样就簌簌生长的植物,她挺直了腰,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笑容来。
家里气息安静到像是坟墓。年迈的奶奶在客厅里等着,在一张布上绣着花。奶奶的手很巧,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奶奶绣出过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猫与最美丽的花朵。
可是,现在奶奶的眼睛不如以往好了。在客厅的昏黄灯光下,奶奶的腰越发佝偻。
她走到餐桌前,看着桌上的菜,看着看着眼睛边似乎有泪水要跑了出来,表情的丰富如同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小丑的面具。
那有些焦黑黏腻整个泛着童话故事中毒药般绿色的菜,还未入口,她已经能想象出那个味道了。毕竟已经吃过了几年了。可几年以前,奶奶做的饭很好吃。她恍眼一看,竟觉得颗颗白米如同厕道里的蛆虫拥挤。
奶奶的记忆越发不好。有时候,会将她认错成母亲。
奶奶拉着她的手,眼光湿润,奶奶说:碧华,你可终于回来了,离雪可想你们了,建朋呢,今年还是要加班吗?哎呀,你要和他说说,我知道他是赚钱心切,没办法,可家里的孩子呢?过年总要回来的啊。来来,看离雪,是不是又长高了。小孩子长得可快了。
奶奶将头转向一边,找那个“离雪”,可是没有找到,于是长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又跑出去了。
我扶着奶奶进了她的房间,让她好好休息,说自己去找离雪。
我关上门,侧过身在门外蹲下。
张碧华是妈妈的名字,杨建朋是爸爸的名字。
九年前,一个孩子在知道失去了父母后痛哭,但她什么都无法做。
她看着父母入土,被奶奶牵着的那只手是热的,另一只手则在寒风中被冻得通红。
由此,她最讨厌的感觉便是冷了。
菜冒着热气,她用饭裹着菜往下咽。唇舌间,温热的饭菜温度让她眷恋。
秋天已经到了。人们已经穿起了长袖。
离雪,多吃点,奶奶瞧你越发痩了。奶奶抬起头,温柔的笑着对她说。
她轻声回答好的。
她看着瓷碗洁白的边沿想起了他的臂膀,白嫩的如同藕片,玉做的一般的人。而她也白,却是如同水鬼一般被水泡出来的病态一样的渗人的白。
很快吃完了饭,她洗着碗,灯光下霓虹一般炫彩的洗洁精泡沫粘着指尖又坠下。她将手圈起成个圆,泡沫撑开,她一吹,吹出了一个泡泡。
小时候过年时,一家人团聚吃完饭后,她黏着妈妈抱着妈妈的围兜不肯松口,妈妈笑了,温柔的摸摸她的头,跟她现在一样,给她吹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美美的泡泡。她仍然没有放开手,看着泡泡飘着飘着碰到墙破掉了。
离雪,妈妈明年就回来陪你了。爸爸妈妈的钱差不多存够了,要存钱给我们的小乖乖离雪存钱读大学呢。
她睁开眼,关掉了闹钟,一天又过去了。她没有梦到他们,从九年前到现在,她做过很多次关于他们的梦了。如果没有那次车祸,是不是就不仅仅只会在梦里相见了呢?
没有人知道答案。
再泼一捧冷水到脸上吧,今天要学的更多。
她很快收拾了一下家里,扫地拖地,穿好了衣服和鞋子,热好了昨天晚上熬的粥。
捧着热乎乎的碗,冷冷的双手舒服起来,再喝下一口白粥,整个人温暖起来。她盖好锅盖,奶奶很快也要起来了。
喝完了粥,她打开门,跨出门,对着被霞光罩着的房间道了声轻柔的再见。
若有神明与鬼魂,地下的人肯定知道地上人的诸多眷恋。想念让人哭泣。
她要见到他了。
骑着自行车很快到了校。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早读的书,今天是语文早读,他还没有来。
窗外的霞光万丈,叶子组成的海泛起了海波。橙色、黄色、蓝色、绿色,在玻璃里晃。她坐在朝霞云里等人,心情大好。
好喜欢你,尽管是一场戏,喜欢戏中的人,喜欢戏外的你。
她开始记昨天晚上写的英语作文,昨天已经背过了一遍,今天拿来复习。她快速轻声的看着过了几遍,然后用手掩上,开始背。很好,很流畅地背了出来。
这时,教室里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的来了大半。人影在窗玻璃上影影绰绰地映着,像一个个细小的黑卵,卵了孵化出来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朝霞没有了,浅淡的淡蓝色天光露了出来,金黄的太阳被白云托着,她透过窗玻璃看见了他的身影。她用手想去触摸玻璃上的人影,最终放下了。
早读开始了。
一遍一遍念着那些必背的课文、文言文,一遍一遍念着那些用笔记下来的重点,记到的略过,记不住的多念几遍记住。
她看着光影中的他,这时候太阳的光晒到教室的中间位置,金黄的阳光下,一切都被被上了一层看起来新新的却又像是很旧了的蜂蜜一般的釉色。
她看到他的手开始颤抖,当他从他的桌子里翻到那封信的时候。他像是一只被枪射中了脖颈的天鹅,耷拉着修长的脖颈,脖颈上的青涩的血液的脉络,让她想去舔。
在大亮的天光下,她清晰地看见了他皱的像揉成了一团纸的眉,眼睛恐惧的好像要哭了出来。
真是,真是更喜欢了。
他在颤抖,却很快调整好了自己。旁边的女生问他怎么了,他迅速露出一个恰好的笑容,但是手却攥得很紧,规整的手指指甲揪起肉来,不过是轻微的疼痛,可是攥得紧了,痛总归还是痛的。
天鹅遇上了想要触碰他的地上的污泥,污泥是多么黑暗的东西啊,不会有人愿意去用手碰,去用眼神看一眼,只用脚踩上一踩,都算得上是恩赐了。可是无法控制啊。她的泪水淌下来,流下了泪痕,她用打哈欠掩饰。
就像看到了一束光,追逐着光亮而活,用污脏的话语去侵扰就好像占据了光亮的拥有权。
天鹅会烦扰会恐惧会悲伤,她便在天鹅的负面情绪中生长,喜欢的越深。
她想自己真是一个恶心的人。这样病态的想法简直不应该存活在世上。
但是上天既然让她活到了这时候,就说明她受着上天的宠爱呢?不让她死亡的宠爱?
她内心波澜不平,荡着猩红的蕾丝般的褶皱,如果,如果没有遇见这样的他?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她不知道,命运也不会回答。
她记得高一时她躲在窗帘后哭泣,窗帘荡啊荡,把她露了出来,袒露在他的眼前。正值中午午饭时间,他不知道为什么回的这么早。
他看到了。她显着一双微红的带泪的眼睛和他对视。她赶快拉上窗帘,藏在这后面。
十几分钟后,等她收拾好脸上的泪痕和心情,拉开窗帘时,她看见帘子旁边不远处的地上放着一包纸巾和学校超市里买的那种小袋子装的糖。
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的心被一把小小的花丝扰动,泛起一阵微微的痒。喜欢也许就是一刹那的事情。
她回过神,又是一场模拟考试,考的是语文。从高二下开始就迎来了复习,现在高三上以两场大复习加间断的周期性考试的模式迎接最后的高考。
考试完,她翻开书,好的,古诗词与文言文默写部分是对的。微微活动一下疲累的肩膀和腰,动动双手,她转过头看向窗外,明明已经到了秋天,那树上却仍有嫩绿色的枝丫在不断生长,新长出来的嫩芽像是绿色花瓣蜷缩后揉搓成的细丝,又像是蜗牛长长的小小的触角,从树梢树枝里探出来。
窗子倒映着的人身边永远围着一大群人。她只能从那些人头人身里看到他的一点点身影。
可是,那么一点就够了。她欢欣着笑笑,今晚她会触碰到更多,不是吗?
下小雨了。雨打到叶片上,打到那细丫上。滴滴答答,她想象着那种声音,然后叶片窸窸窣窣地摩擦。太阳又突然的出来,氤氲着水汽让玻璃迷迷蒙蒙。
奶奶信佛,小时候奶奶经常带着她去离家比较近的庙宇里去拜佛,现在每到了过年的前几天,她和奶奶也总是会去庙宇里拜佛。
香火烟气迷蒙,佛的面容若隐若现。红色的蜡烛火焰明亮。佛的塑像佛的身躯真的能承载的了人那么多的**吗?她磕头俯首,她可怜佛,听世人言说**浑浊。她低眉合眼,她不信佛,她不求什么转世长生,只求灵魂在死后可以像泡沫一样破碎消失在大海。
将他给她,连带着他一起。
无法成为我的,那便成为谁也无法触碰的存在吧。
人间的佛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
它流下泪水,为这走入迷途中的羔羊。
缘生缘灭,人与人之间的纠缠是无数根红线相交,谁是谁的父,谁是谁的妻,谁是谁的情人?谁是谁心里的迷障?钱权名利**之间缠来缠去,谁是**的奴隶?
佛闭上双眼,听信徒祈愿,诉说心底彷徨或期望。人间事啊,人不问自己,人来问坐于人间之上的佛。
夕阳溅落潋滟金光在透明玻璃上。窗外树下人声喧嚷。很多很多人出了校。学校大门口的保安拿着警棍在电动大门那里,边走边看顾着过马路的学生。一辆又一辆公交车过去了。不同类型的车汇成了河流,往不同的回家的方向开去。
她随着身边的人群很快出了校门,她隔着墙往墙上的铁栏杆看,她只能看见学校里那些高大的树木的叶子聚在一起,像海。人流车流是她看见的河,树叶聚在一起是她看见的海。
而她不是海里的一片叶子,也不是河里的一个人一辆车。
绕过没有监控的小巷,拿出口袋里装着的钥匙,她用钥匙开门,废弃了的铁门颤抖了几下,她走了进去。这片区域是一片废弃的工地,场地内废弃的水泥堆和板砖杂乱地摆放着,几片破烂的不知道是什么衣服的布片随随便便地以一种决绝地死亡地姿态缠着杏褐色的木头块。边走着,阳光越过工地里的铁皮房边,空间里的细小的粉尘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像是星星。
她从工地旁边一个狭窄的小路进入了学校的体育馆地下库,地下库里放着的都是一些不知道是哪些年代的旧物,它们静默在这里。她路过它们,爬上木梯子从地下库上到体育馆的一楼楼道里侧。
她敲了敲女更衣室的门,没有人,然后她走进厕所将自己身上的长装校服脱了下来,她将里面穿的薄薄的白色高领毛衣的领拉上去遮住了半个脸庞。她看看自己手上的手表,下午6点45分,很好,他快来了。
时至晚上7点,良城的秋天的夜晚的风很冷,不管白天如何炎热,如何阳光明媚,这里的晚上的风足以吹断一千亿支金丝线。
门关上,房间里陷入一种绝望地昏暗。她打开手上的手电筒,照向角落。绵羊的双眼依她说的覆盖上了黑色绸布,双手放前地站着。当光束射到那边时,她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慢慢走向他,刻意放大了自己的脚步声。于是,她如愿看到了他加重了颤抖。
很难说,她爱的不是白天光风霁月、夜晚在昏暗房间里由于她引起的未知而害怕和颤抖的少年郎。
她拥抱住他,他比她高,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她轻轻踮起脚尖,摸摸他的头,鼻子在他的颈肩轻嗅,双手绕过去慢慢解开他的外套,尽管还有一层内搭,她仍然闻到一种经过体温的蒸熨而起的一种独特的味道,皮肉的香味。
像是一只花纹诡异的蝴蝶被一朵干净漂亮的花吸引,于是停留在花上面,于是用自己的口器和触角相碰,想要沾染上那一种独特迷人的香味。
少年的身躯在她的冰冷的手指触碰中颤抖,但其实,她更喜欢他向她走来,像小猫撒娇一样可可爱爱地蹭蹭她的手指、她的脸以及胸膛里为她跳动的那颗心脏。可是那是妄求,与其什么都得不到,让他厌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是吗?
她的心脏很疼。现在她莫名其妙地想要哭泣。每触碰他一次,她既是快乐的又是痛苦的,一半干净的在哭泣,在用刀片割除自己的肉;一半污脏的在狂喜,在贪婪地触碰他每一寸肌肤。
她不爱看书,小说诗歌散文在她看来尤其无聊,只有语文科目上要求必读的书籍她才会去认真看看,不过也只是为了思考考题,增加分数,怕碰上了,一个字都写不出来。除了这些以外,她认真看的也就只有语文试卷或练习册上哪些附加在阅读考题前的文章。
她看到过的那些文章上写的缱绻的爱情故事,不是这样的。那该是怎样的呢?对于一个只有17岁的女孩子,这是一个困难的问题。再怎么思考,也只是幻想想象中的事,但手指下温热的皮肤是真的。
只是简单的触碰与抚摸就足够了。她卧在他的怀里,甜蜜地笑。
明月高悬于夜晚的天空之上,拙劣模仿人行为的“猴子”虽然以卑劣的行为获得了摘下月亮的权利,但它只敢触碰,连触摸一下身体内部的器官仿佛都要因为这触摸的感受而欢欣的跃跳出来,乃至于分明别类地像泥水一般瘫倒在地上。
夜色深沉,在公交站牌等待末班公交车的到来,周围光怪陆离的灯光在空气里氤氲着水汽,冷风吹着。她不断搓着双手,内心觉得快乐。
回到家,奶奶已经睡了。她轻手轻脚地开门进房,仍然止不住笑容。
“今天很乖。”手机屏幕的亮光在黑暗的房间里分出黑白两色,她向那边发送过去了消息。然后她边删除了手机密闭空间里的一张照片,边录了屏,将录屏视频发了过去。那边没有回复,一直都没有过回复。
空间里的照片还有10张,这意味着她还能触碰他10次。她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没有人不喜欢不垂涎高高在上的月亮,可她不知道,他不是月亮。
没有人会喜欢地下河里的长长的虚伪的水蛇,可他是。
水蛇将自己层层圈着盘起,装成了月亮。可她以为那是月亮。
人总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猴子会发现那是长蛇吗?
夜晚的幽静会让人多思。她蜷缩成了一团毛线球的形状,仿佛回到了胎儿时期,在母亲温暖的子宫里安眠。她的睫毛安静地伏着,但大脑皮层在经历一场又一场的潮起潮退。
向日葵追逐太阳,地面的猴子在向往月亮。地上人被长蛇欺骗,以为长蛇是月亮,痴痴爱着长蛇,长蛇会对猴子对所谓月亮的痴情所感动吗?还是会将这情看做笑话?
你在看月亮的时候,你在看长蛇的时候,亲爱的,月亮和长蛇也在看你。
唇齿交缠,湿黏的水渍在颈肩处粘连,柔软的舌头舔拭他的上颚,像是怪物吞吃猎物。口中温度温热滚烫,舔感像是糖果和棉花糖的组合。用同样柔软的舌头挤让,他极力躲避避开她唇齿间的动作,身体不住地往后退,但却更像投怀送抱。他最终倒在了她的怀里。
于是,怪物对他不是放纵的放纵敞开了胃口,尽情品尝指尖和唇齿间的美味。
这一幕如同戏剧,荒诞而离奇,在视觉效果上体型上更为偏小的一方压着另一高大的一方不断地起伏上下,透过窗户洒下的白色路灯光下显出的黑暗的一团影子在青灰色墙上奇怪地舞蹈,有着一种莫名地祈求神明一样的虔诚意味,让人恐慌。
神明会满足信徒的一切**吗?出于热爱到过度的亵渎也会被原谅的是吗?
亲爱的,你所热爱的崇敬着的神明皮囊下装着的是来自地狱的魔鬼阿,你的**,你的意志,你的躯体,都将会被吞噬。
她念叨着他的名字,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向她微笑。睡梦里,少女贪婪地亲吻少年瑰丽的面容,将自己用刀划伤的手腕处流出的鲜血涂抹上少年的脸,鲜血顺着他的脸流进他的唇齿,两相舌头交缠,明明一股铁锈味道,却不知哪来的甘甜。
“你很喜欢吃橘子吗?”用玻璃水杯接着水,他问坐在饮水机不远旁的她。
橙黄的果皮被拨开,泛出一股青涩鲜酸的橘子香味,她本来沉默的边吃着一瓣又一瓣橘子,边看着窗外,被他突然的问话惊了一下,她局促地点点头。
他笑了笑,眼瞳像蘸了水的燕子的尾,湿漉漉又尖生生地把人一瞧,“是吧,秋天的橘子好吃。不过那种青色的橘子更好吃。”
她只知道傻傻地点着头,手足无措地把剩下的橘子放在手里。
接完水,他走了。
她才慢吞吞的呢喃说,我也喜欢。放一瓣橘子在嘴里,看向窗外,一片黑色的鸟儿飞来停在树梢,天空呈现阴郁淡淡的蓝色,光也是冷调,一点也不暖和,照在人身上。她看着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知道这群鸟什么时候飞到温暖的地方,她想。橘子好酸呀,她抿了抿嘴,突如其来的开心,噗呲一笑。尽管她不明白自己在开心什么。
美丽的蝴蝶从乳白色的幼虫堆里起飞,一只只长条条圆滚滚的毛毛虫在深黑的地上涌动,像是极好的温润的白玉,触则生温。
蝴蝶巨大的两对翅膀上分别长着三只硕大的黑色眼睛,翅膀上的花纹纷繁华丽,红色与黑色交织,如同岩浆在地下深处喷溅的画面,又像宇宙中的玫瑰星云。
她至爱他。但他知道吗?
死亡与时间会吞噬一切,人永远抵不过无常变化。爱与不爱又怎样呢,一切不都会失去吗?
像怪物一般巨大的蝴蝶的腹部浮现人类清秀的脸,脸上的眼睛落下了泪水。可以一直保存的人类的记忆比一切武器还要锋利,将属于怪兽的歇斯底里的摧毁**和人类那废墟一般的痛苦切割开来。她还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