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是云县这座小城的花街节,也是这座小城的情人节。这一天,小城里的大街小巷摆满了花花草草。在花的波浪,草的绿流中,穿梭着笑庞如花的男女老少。最招人眼球的要数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她们幸福的脸上泛着红晕,一如含羞草般娇羞可人。
年年的今天都是如此,人们已经把这一天到县城里人挤人当成了一种习惯。
这个佳节,梅华思念赵胜的心更加强烈。她幻想着和心上人手牵手,漫步在摆满花草的街道间,累了,找个小馆子要上一只喷香的烤鸭,或报名参加下美食大赛,又休闲,又可以美美地饱食一顿……
梅华推着自行车跟在妈妈身后,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摆脱了这种“人堵”状态,来到哥哥家门。
眼前的这座庭院,在这个片区甚是抢眼。瑰丽的大门、爬满院墙的鞭炮花、青砖白磁装饰的五层高楼,将整个庭院围裹得严严实实。房门虚掩着,细石子铺就的小路两边,各色鲜花在争奇斗艳,各种果蔬竞相吐蕊。
嫂子一家还算是没忘本,这么多年了,终究未退尽农家人的那份勤勉。梅华没事是不会轻易踏进这扇门的,这个大院不是任何人都能掺得进去的。几只讨厌的狼狗,听到响动以后,开始不停地狂吠起来。
“哥哥!哥哥!”梅华扯着嗓子喊。见里面没有动静,她叫起了哥哥的名字,“梅卿!梅卿!妈妈来了、、、、、、”
“看你这没大没小的,你哥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向淑巧数落女儿。
腰里套着“救生圈”的钱玉娥,拉着睿睿走了出来。
“亲家母,快进来!”钱玉娥满脸堆笑,拾起一根木棍指着狗棚里喝道,“多多,别叫了!眼睛瞎了吗?自己人呀!叫什么叫!”
狗儿们听到这一声吆喝,吐着长长的舌头,趴在地上一声不吭了。
“这狗也够烦人的,不养又没个看家的!哟,好久没见,我们梅华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了!亲家母,你真是好福气呀!敢情屁股后面一大堆小伙子跟着吧!”
“牟莉这个死不剩的!”梅华暗暗骂道,“谁知道她回来嚼了些什么舌根了!”
“哪有呀!她再拖下去我都为她着急了!村子里和她一样大的都结婚了!就她、、、、、、”
“妈!”梅华羞涩地叫着,有些难为情。
“你就不用操心了!就她这模样,只有她选人!没有人挑她的!亲家!饭吃了没有?”
“吃了!梅卿呢?”
“上班去了,不过应该快回来了吧!其他人吃完饭都有在玩麻将呢!”
“你亲妈,这是给你们的鸡!”
“来就来了,看来还这么客气!”
向淑巧放下麻袋,走向睿睿,“睿,来,让奶奶抱抱!”
睿睿一个劲地往外婆身后藏。
“睿睿,你奶奶想你了,让她抱抱!”
梅华放好单车,抢在妈妈前头,一把将睿睿抱在怀里,在他脸上亲了又亲,“小家伙,见到小姨也不叫一声,看你往哪里躲!”
“外婆!”
“看你这孩子,你小姨抱你,你还不高兴呢!外婆有事,跟你小姨玩会!”钱玉娥说着,提上麻袋,带着向淑巧朝厨房走去。
“我要外婆!”睿睿将身子使劲往后昂。
梅华拗不过他,抱着他跟了上去。
“这鸡闷在麻袋里时间长了,得放出来透透气。鸡脚我早上拴好的!”
“亲家母,你真是太客气了!这大老远的,提这么大一只鸡!”钱玉娥提着鸡在手里掂了掂,“这鸡少说也有三四公斤!够你累的!”
“瞧你说的,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捉只鸡来给你们过节!这人到,东西也就到了。”
钱玉娥将鸡拴在厨房边的小树上,拉着亲家走进厨房。两亲家开始收拾那一桌子的残羹剩饭,洗刷灶台上的锅碗瓢盆。
脱离麻袋的公鸡,本以为获得了自由,哪曾想双被拴在了树杆上,急得它拍打着翅膀,“喔、、、、、、喔、、、、、、”地叫着,围着树杆乱窜。
“鸡!大公鸡!小姨,你看大公鸡!”睿睿高兴地拍着手大笑起来,“真好玩!”
“嗯!”梅华放下睿睿,蹲下来,将他搂在怀里,在离公鸡不远的地方,教睿睿唱起儿歌来。
“公鸡,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脖子金黄脚、、、、、、”
“公鸡,公鸡真美丽、、、、、、”睿睿跟着小姨了念起来,念着念着伸手就要去抓公鸡。梅华用力抱紧睿睿,谁知他挣扎着,身子拉成一张弯弓,硬是向公鸡头顶抓去。
谁曾想那公鸡竖直羽毛,一跃而起,用它尖锐的嘴狠狠地向睿睿啄去。
梅华赶紧抱着睿睿向后退,可为时已晚,公鸡尖锐的嘴已深深地啄进睿睿白嫩的手臂里,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血!”睿睿惊叫着,“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梅华抱起睿睿,跑进厨房,“妈!快撕点纸来,睿睿的手被鸡啄伤了!”
“你这孩子,带娃娃也不小心点!”向淑巧瞅了女儿一眼,埋怨着,将扯下的纸按在睿睿伤口上。
睿睿的哭叫声,象是下了道圣旨,将全家人招进了厨房。
“你们怎么带小孩的?”冲在最前面的牟莉,从梅华怀里一把抢过睿睿,满脸怒气,“这么多人连一个孩子都带不好!真是的!”
“是我不小心、、、、、、”梅华的愧疚无以言表。
“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钱玉娥白了女儿一眼,“谁愿意出这种事呢!再说梅华不也是不小心的吗?”
“这鸡也真够烈的,怎么还能啄人呢?”客人们议论着。
“不小心?我这外甥也算是福大命大的了,要是他小姨再一不小心一点,恐怕这罪还更有得他受的呢!”牟世近冷冷地摇着脑袋,那条足可以拴条狗的金项链分外扎眼。
满屋子的人都向梅华投来异样的目光。
梅华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在这些人眼里,她就是个罪人。
“对不起!都是我们家梅华不好!”向淑巧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妈!你下次别送鸡来了!”牟莉一脸不高兴,“这些家畜拿来我们家,我们不好处理不说,更何况还会伤人!”
“看你这话怎么说的!”大腹便便的牟兴富终于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阻断了女儿的话,“睿睿他奶奶送鸡来给睿睿吃,有什么错?小孩子嘛,哪个不是磕大碰大的!来!乖孙子,让外公看看要不要紧!”
“爹!还是让我来吧!”梅卿下班回来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梅卿心里燃烧着一团火,睿睿的哭叫声在这团火上又浇了一层油。碍于众人的情面,他没有让
这团火滋意燃烧。原本“咕咕”叫唤的肚子,现在连一丝食欲也没有了。
他阴沉着脸,拉过睿睿的手臂,揭去上面的纸,露出伤口,两个拇指压住睿睿的伤口从外围向中央挤压。鲜血从深深的伤口里流出来,红蜘蛛般向周围扩散开来。
睿睿的哭声歇斯底里。
“你这是干什么?”牟莉紧拉住梅卿的双手,“你不知道孩子痛呀!”
牟莉的抱怨,梅卿置若旁闻,“伤口不宽,不用缝针。但有点深,必须得打狂犬疫苗!打疫苗之前,得先清理下伤口!”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拉鸡来,也不会出这种事!”向淑巧内疚得差点掉下泪来。
“妈!这事不怪你!”梅卿安慰妈妈,“睿,忍着点疼,老爸带你到那边卫生间用肥皂水清洗清洗!”
梅卿抱着睿睿向卫生间走去,牟莉一言不发跟在他们后面。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继续玩我们的!”牟兴富招呼客人去了麻将厅。
“抱好睿睿!”梅卿面如冰霜地把儿子交给牟莉,接着拉过他的手,放开水龙头,将水淋在他伤口上,拿肥皂在伤口上擦拭,清洗。
“我的手!”睿睿大哭着在牟莉怀里挣扎。
“你不会轻点?”牟莉冲梅卿发火,“这么小的孩子,经得住你这么重的手脚?”
“现在知道心疼了?”梅卿反唇相讥,“打麻将的时候,把孩子放哪了?”
“你们家的人带着弄伤的!冲我发什么火?”牟莉牢骚满腹,“打预防针的钱都够买好几只鸡了!”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好歹我们家的人还算是人,有良心!”
“你的意思,就我不是人了?我问你,你大哥看病的钱大部份是谁出的?你们家的房子谁修的?还有,你背着我,把我的单车送给梅华,我还没找你算帐呢!”牟莉竹筒倒豆子,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出来。
“一张破车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不知道那车是我的心爱之物吗?你走小路的钱还算少吗?再说了,一张破单车,不喜欢还给我好了!”
小两口争吵的字字句句,向淑巧听得真切。她呆立在卫生间门口,进退两难。
“亲家母,你干站这干什么呢?快到屋里坐!”钱玉娥端着一盆粽子和梅华穿过走廊,见向淑巧呆站在那里,甚是诧异。
“没什么!我跟睿睿他们过来,看能不能帮上点忙!刚到门口,眼睛里就掉进东西了!”向淑巧用手揉着眼睛,笑容有些僵硬。
梅华赶紧跑过去,拉过妈妈仔细地端详起她的眼睛来。
“妈!让我看看,东西掉到哪了?能不能拿出来!”
“没事了,应该出来了!华华,我们该回去了,家里还要人照管呢!”
“好的!妈,你眼睛真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