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肆!你没受伤吧?”舒利安看见简肆失魂落魄地坐在医疗室外,整个人身上都是血,吓得魂差点没了。
简肆刚想摇摇头说没有,他身上的血是左淮的,整个人就被舒利安拽起来,带去了文森特的诊疗室。
舒利安一边拉着他走,一边埋怨:“你看看你,腿伤成这样也不知道处理一下,下次我再也不放你出去了……”
简肆这才发现他的腿伤已经被血液浸透了,原本包扎好的绷带和新生的组织长在了一起,就算用生理盐水湿润过,绷带撕下来还是血淋淋一片。
“嘶——”简肆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伤口感染很严重啊,可能会留疤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文森特的眉头紧锁,简单为简肆进行局部麻醉后进行清创上药,“麻药可能要十几分钟才能消退,这段时间你就先呆在我这里吧。”
简肆愣愣地点头,又忐忑地开口:“左淮……上校,他怎么样?”
文森特:“虽然失血很多,但好在送回基地来很及时,现在还在观察期,不用担心了。”
当时简肆带着资源,拖着左淮好不容易和比利一行人集合,然后立即带着资源和左淮先开车返回基地。
“话说发生了什么事?”文森特问:“左淮身上怎么会有枪伤?”
简肆已经换上了舒利安拿过来的一身干净衣服,又把原来那身衣服收好,打算带回去洗干净。
“出了一点意外。”简肆现在脑子有点乱,只得含糊过去,只是脸上写满了“我有心事”几个字。
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情,搞得他晕头转向,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舒利安说这些。
舒利安和文森特两人对视一眼,最后是舒利安继续追问道:“小肆,你到底怎么了?”
——他骗你上-床呢!
——我承认你智商超群,但你看人的眼光我实在不敢恭维。
——就这样吧。
……
简肆低着头,这些话在他脑子里不停回荡,他一时有些恍惚,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竟然带了点酸涩。
快一年的相处里,简肆早不止是舒利安的助手,他早已经把简肆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现在第一次见他委屈地红了眼眶,舒利安急得像快吹破的气球:“有人欺负你吗?是不是左淮?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文森特连忙按住快炸开的舒利安:“你冷静点,你这样吓到小肆了!”
舒利安怎么冷静地下来?他之前就隐隐觉得左淮挂他通讯有些不对劲,现在想想就觉得左淮是个浑蛋!早知道就不该让简肆和左淮走的太近!
简肆低声开口:“和左淮上校在一起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话,可我不认为是那样。”
就算事实的真相是左淮丢下他逃跑,他也不会怪左淮,毕竟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就连鲁本一事,他都不会后悔他的选择。
可他还是会难过。
舒利安闻言则更炸了:果然是这个混蛋!
文森特死死按住舒利安,免得他炸成碎片。
“可是博士,有人说我眼光太差,”简肆又说:“难道真的是我太单纯,分不清一个人的好坏吗?”
“放他们的狗屁!”舒利安气呼呼:“你单纯一点是错吗?错的难道不是那些不怀好意接近你的人吗?!”
简肆一愣,仰头看向正在跳脚的舒利安。
“左淮他本人承认过这些流言吗?你亲眼见到了吗?假如他是这样的人,你就打他,假如他不是,你就打那个说他坏话的人!”
舒利安说着,比了个过肩摔的姿势,又对空气挥了两拳,然后吹了吹自己的拳头。
简肆没忍住笑了一下。
文森特没眼看,拉下了自己的眼镜。
简肆心中有了几分答案,又问:“博士,您知道鲍勃吗?”
舒利安还在挥拳,听言一愣,想了片刻后摇摇头,文森特却接话了:“我知道这个人。”
“鲍勃原本是蛟龙突击队的成员,他有个姐姐叫莉莉丝,大概一年前在任务中受了重伤昏迷,但他好像坚信姐姐能醒过来,便一直让莉莉丝在医疗部治疗,所以我认得他。”
蛟龙是隶属军队的一支特殊小队,里面的队员都是极其精锐的士兵,专门负责危险的野外事故,故而报酬也十分丰厚。可治疗所需的贡献点是一笔庞大的数目,那点报酬不过是杯水车薪。
文森特回忆着,又说:“后面空了好长一段时间——差不多是在左淮上校所领小队全军覆没的那之后几天,我又在重症病房见到了他,只不过憔悴了很多。”
他不知道鲍勃是怎么让他的姐姐继续呆在医疗部治疗的,也没有多问。
“她的生命迹象非常微弱,我还去会诊过几次,尽管已经有了好转,莉莉丝还是因为血栓栓塞死了。”
文森特最后一次见到鲍勃,是他在手术室外,静静地听外科医生宣告莉莉丝死亡的画面。
“原来他在蛟龙解散之后去当佣兵了……”文森特思索了片刻,又摇摇头,“倒也是,他也只能去当佣兵。”
简肆疑惑:“解散了?”
舒利安听的有点昏昏欲睡,随口道:“谁让带队的队长死在了意外里——就是左淮指挥失误的那场意外。”
舒利安见简肆吃惊的目光,说:“怎么?你不知道啊?”
简肆摇摇头。
他没了在舒利安捡到他之前的所有记忆,自然也不知道这些来龙去脉。
“蛟龙的队长可是那位年轻领袖喔。”舒利安重新坐回简肆的病床前,笑道:“他确实是蛮了不起的一个人。”
简肆忍不住低声道:“也还好啦——”
舒利安:“?”
“啊不是不是,”简肆连忙道:“他为什么叫玫瑰?”
“玫瑰只是他的代号,”文森特回:“领袖们没有名字,天赋异禀的他们会在年幼的时候被基地选中,然后被集中送到铁堡中训练,培养成领袖的接班人。”
舒利安点头:“话说他就很不一样,很多场合他都不爱露脸,更不爱说话,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文森特:“虽然是个冷冷的少年,但我们基地很多设备都是他进行改良的吧。”
舒利安不屑道:“那又怎么样?我最不爽他那种装模作样的做派。比起他,我还是喜欢我家小肆活泼的样子。”
“也对,论天才,小肆可不比他差……”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论中,简肆尴尬地笑了一下。
左淮说他们任务失败的事情可能另有隐情,让他暂时不要对其他人暴露身份,他也只能对博士保密了,只是要是博士知道他就是玫瑰的话,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小肆?小肆?”
听到舒利安喊自己的名字,简肆回过神来,见舒利安在他的面前挥了挥手,一脸担忧的看他。
“小肆,你在想什么啊?这次回来你总在发呆。”
“……啊,我没事。”简肆摇摇头:“只是有点事,稍微有些介意。”
舒利安揉了一把简肆的脸:“好啦,不要想太多,你现在需要休息。”
简肆放松地笑了笑。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一个小护士便来敲门,把文森特叫走了,舒利安就留在病房里盯着简肆睡觉。
舒利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一走你又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简肆:被您发现了……
简肆只得老老实实躺了下来,合上了眼皮。
他压根没有任何睡意,满腹心思地翻了个身。
简肆一直都知道左淮上校对他有所隐瞒,无论是他和自己的关系,还是当年那件任务意外的内幕,抑或是他为什么会愿意当检察院的试验品,注射create试剂,然而现在又差点被检察院灭口。
鲍勃没有死,他被去查探情况的队员发现后拖了回来,然后跟着他们的装甲车提前回来了。
简肆又翻了个身。
好像他辗转地过于频繁,惹得舒利安啧了一声,叮地关掉了通讯器,问道:“我看我得把你抓起来干活,你才不会胡思乱想到睡不着吧。”
简肆睁眼,果然见舒利安愠怒的脸,眨了两下干涩的眼,无辜道:“博士,我真的睡不着。”
舒利安叹了口气:“你想去哪?”
“我想去找——”
“不可以。”
他甚至没有说出“左淮”这个名字,就被舒利安一票否决了。
简肆便道:“……不是的,我想去找的不是左淮上校,而是鲍勃。”
“鲍勃?”舒利安看向他:“你找他干什么?”
简肆道:“我有些事情想问他。”
“不行。”舒利安道:“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吗?”
“……”
简肆又闭上眼睛装死。
耳边安静了一会儿后,传来了轻轻拖动椅子的声音,应该是舒利安站累了,找了把椅子坐下继续盯着他,简肆只能老老实实装睡。
但他脑子一片浆糊,他根本睡不着,眼里的黑暗如潮水一圈圈放大,他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窗外传来大本钟的声音。
整整六下。
简肆这才意识到天已经快亮了,再过两个小时就是研究员工作的时间了。
果然在没过几分钟后,简肆就听到舒利安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医疗室,低声接起了通讯,片刻后又折回,停留了好片刻,确认他已经睡下了后才离开。
喀哒——
在门被关上过后的几秒钟,简肆立刻像弹簧一般坐了起来,拎着床边的脏衣服去了洗衣房。
这是他溜出去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洗衣房里几乎没有人,他站在一旁等着衣服洗净烘干,盘算着时间偷偷溜去鲍勃的病房,无意间看到烘干机边上露出的两个脑袋。
阿金和琼蹲在烘干机后面困得东倒西歪,被简肆大力摇了两下才惊醒,看见他后又立刻从地上起来。
“简肆助手!”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简肆问。
“我们听说你在医疗部,想来找你说声谢谢,但是我们进不去,觉得你肯定会来洗衣房,就在这里守着了。”琼急忙道:“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死在野外了。”
简肆笑着摆手,又见两个少年犹豫不决的神情,开口:“你们在这蹲点,应该不只是为了这个吧。”
阿金急躁地挠挠头:“有个大麻烦,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所以过来找你了。”
烘干机的程序完成,发出了叮的一声,简肆把那身防风作战服从里面拿出来,叠好放进袋子里:“什么麻烦?”
简肆被阿金和琼半拉半拽地带到C区外面,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偏僻的花圃里。拨开绿化后,简肆就见到一个披着塑料布的男人。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人半张脸还有点腐烂,塑料布下的上肢肌肉异常发达强壮,神情呆滞,像只狒狒一样蹲在角落里。但他胸口上的纹身让简肆一下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谁。
“我们到基地后没多久,就发现他在基地附近打转,”阿金忐忑地说:“我们趁卫兵没有发现,急忙把他藏了起来,然后趁着夜色带着他来找你。”
“基地的异种探测仪没有发现异常?”
“完全没有反应,所以我们才能带他进来的。”
简肆不可置信,按理说这个人早该是一具尸体了,可他却离奇地死而复生,甚至从遥远的废弃站找到了人类基地,仅用了一天的时间。
“我知道这简直像鬼故事,”阿金的脸也很白:“可是他就是摩斯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