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不在服务区 第1章 高架桥的雨

“南言，假如你把我十七岁的话当真，我们现在会不会在一起？”

蓝意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夜风吹散。

她站在路灯的光晕边缘，身影拉得细长。黑色长大衣衬得她皮肤冷白，几缕黑发贴在颈侧。

“蓝意，我不知道。”南言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有点刻意疏离。

“嗯，没关系，我也不知道。”

蓝意垂了下眼，又抬起来，下定了决心，说道，“今天，我还是有句话要说。”

“你说。”

“南言，我想和你谈恋爱，三个月就可以。”蓝意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南言嘴角扯起一个自嘲的笑，“蓝意，我不想和任何人再有关系，哪怕是你。”

蓝意点点头，也笑了，那笑美丽却脆弱。“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她声音平稳，只有交叠在身前、指节发白的手泄露了紧绷。

南言终于侧头看她，眼神带着真实的困惑：“那你为什么还要说？”

蓝意向前迈了一步。

南言几乎是本能地退了半步，重新拉开距离。

蓝意看在眼里，眼神暗了暗，但没停。“想和你谈恋爱是目的，”她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决绝，“我想说的是，我要追求你。”

南言又退一步，维持着那一步的安全距离。她看着蓝意：“蓝意，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语气里有质问，有不解。

蓝意迎着她的目光，眼中情感浓烈得几乎溢出：“南言，是我来晚了，我知道，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南言避开那灼人的视线，低下头。沉默冰冷地在两人间蔓延。

“南言…别不理我…”蓝意的声音忽然软了，带着一丝哽咽的哭腔。

那语气，瞬间让南言想起十七岁雨巷里那只湿透发抖的小狗。

心脏被轻轻刺了一下，但南言面上依旧平静。“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陪我走走吧。”这更像是让步。

蓝意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长长呼出一口气：“好，我会慢慢等。”

“嗯，等我仔细想想，再给你答案。”

蓝意失落的脸上重新浮出笑容，重重点头“嗯”了一声。那笑容孤注一掷，惊心动魄。

南言打破沉默，“蓝意，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上海吗？”

“我在上海很想你，就来了。”蓝意的回答直白得莽撞。

“虽然你说得很好听，”南言轻笑一声，带着玩味和不易察觉的蛊惑，“但我也不会立刻答应。”

蓝意被她逗笑了，低沉的笑声散开：“你好聪明，被你发现了。”

南言低下头，肩膀微颤，压住笑意，嘴角还是泄露出来：“蓝意，你变得有意思了。从前的你可是高冷大小姐”

她抬眼，目光带着审视的天真，“而且…我们关系没好到让你在上海想我吧？蓝意，你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蓝意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她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是深水般的平静笃定：“南言，我说过了，来找你就是因为我想你。”

南言唇角的笑意化为冰冷的自嘲。

她不再停留，转身就走，留给蓝意一个决绝疏离的背影。

“我没有说谎，真的，真的只是因为我想你。”蓝意的声音固执地从身后传来。她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始终保持着那一步的距离。

南言的心却因为这距离和一声声“想你”，一点点沉入冰湖。

这些话她听得太多。人们轻易说思念，转身离去却从不迟疑。爱字刻下的痕，最终都成了她心上无法愈合的疤。

“你说想我，”南言没回头，声音清冷，“是真的想，还是寂寞？蓝大小姐，爱情不是必需品。你可以把感情当所有，我不行。”质问像冰锥。

身后的脚步顿了一瞬，又沉重跟上，每一步都像踏着荆棘。

“南言，对不起，我是不是该早点回来？”蓝意的声音低哑，满是悔意。

一声轻嗤从南言唇边逸出，带着尖锐讽刺：“哼，蓝意，你是想早点出现，在我最黑暗的时候拥抱我，然后再推开我吗？”

她微微侧脸，路灯照亮半边脸，带着残酷的笑意，“或许那时可能，但现在，很难哦，大小姐。”

上一秒冰冷无情，下一秒却打趣微笑，矛盾得如同本能。

蓝意紧握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她用力咬着下唇内侧，压下哽咽：“南言、阿言、言言，”

她唤着，每一个昵称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固执，“我有在认真地追你。”

语气混杂着委屈和近乎乞怜的卑微。

南言的心湖毫无波澜。

“蓝意，离开我，好吗？”南言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充满深重的疲惫。

“我们的人生本就不会相交。我玩不起爱恨情深的游戏了。离开我…你依旧是清冷高傲的大小姐…”

夜深沉，雨不知何时落下，冰冷细密。

“求你了，南言，求你了。”

蓝意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那层优雅彻底消失，只剩下绝望的恳求，“我从来没骗过你，相信我一次…好吗？”她的声音在雨声中微弱。

南言沉默。试图回忆高中，关于蓝意的片段却模糊不清。

蓝意此刻的誓言，在那些模糊里找不到根基。

“蓝意。”南言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声音在雨夜中显得郑重。

蓝意茫然抬头，雨水滑落脸颊，眼中只有南言冷傲疏离的背影。“嗯，南言。”她应着，声音带着湿漉漉的鼻音。

南言轻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流下。“下雨了…回去吧。”语气是陈述，不是商量。

“南言…我…”蓝意有些慌乱。

南言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下掠过一丝顽劣。

“你不会要说自己无家可归吧？蓝意~很低级的手段哦。”

南言转过身，脸上带着了然于胸的戏谑笑容，那双眼睛在雨中闪烁，仿佛看穿一切。

即使句句属实，在南言的目光下，蓝意的心猛地一沉，感到窒息。

“南言，我没有说谎。”蓝意无力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苦笑。

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和肩膀，让她更显单薄。

南言走在前，沉寂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疲惫：“我在怀疑…你知道吗？”

她顿了顿，“我试着相信，但说服不了自己。”

蓝意脸上浮现苦涩又带希冀的笑：“没关系，你可以来我身上找，看有没有说谎。”

她忽然伸手，坚定地抓住南言冰凉的手腕，牵引着，将南言微凉的手指按在自己裸露的、被雨水打湿的脖颈上。

皮肤温热，脉搏在指尖下清晰有力地跳动。

南言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过分了，蓝意。”她没有立刻抽手，只是看着她，“我不喜欢随便碰。”语气是警告。

蓝意顺从地松开手，点头，目光执拗：“我知道了。那我要怎么证明？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撒谎。”

南言收回手，指尖残留着那温热的搏动。

她看着前方迷蒙的雨幕，声音清晰冷静：“不用了。我会给你两次机会。”她再次看向蓝意，眼神深邃，“在我发现你骗了我两次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原谅你。”

“好，南言。”声音很轻，却沉甸甸。

南言没再说话，重新迈步。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溅起水花，积水倒映着破碎的灯光。

“其实你知道吗？”南言的声音忽然在雨声中响起，带着奇异的松弛。

蓝意紧跟着：“是什么？”

南言停下，微微仰脸，任由雨水冲刷“我一直有件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是什么？”蓝意也停下，专注地看着她。

“在雨里淋湿。”

蓝意微微皱眉：“为什么？”

“喜欢下雨，但总怕感冒。”

蓝意看着她，向前一步，拉近了距离，声音带着蛊惑：“为什么要怕？感冒是明天的事。”

她向淋湿的南言伸出手，掌心向上，雨水汇聚，“南言，你愿不愿意和我在雨里放肆一次？不再担心，不再顾虑，不想明天。就这一刻，高兴地在雨里走，如何？”

她像个邀请者，邀请一场不计后果的幻梦。

南言看着眼前的蓝意。

雨水浸湿的黑发贴着脸颊，皮肤苍白，那双蓝眼睛在雨幕中如同风暴深海，神秘忧郁。狼狈的雨水无损她的高贵，反而添了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好啊，蓝意，”南言脸上的防备似乎被雨水冲掉了一些，绽开一个极其蛊惑的笑容，美丽却危险，带着令人心碎的脆弱。

“我愿意。”

她向蓝意伸出手，指尖在雨中微颤。

“南言，我喜欢你。”蓝意毫不犹豫地抓住那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心滚烫，与南言指尖的冰凉对比鲜明。

一声极轻的、叹息般的轻笑从南言唇边溢出：“蓝意，我不相信。”她回握了一下蓝意滚烫的手，直视那双蓝眸，声音带着奇异的温柔：“但，试着让我相信你，好吗？”

蓝意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感受着南言手心传来的冰冷逐渐被自己的温度温暖。

“南言，”她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吞没，“如果我骗了你一次，你还会喜欢我吗？”

南言笑了笑，笑容在雨中模糊：“我说过，我给你两次机会。”

“对不起，我先说对不起。”蓝意抬头，雨水顺着睫毛滑落，“我怕那时你不愿听，我也不愿讲。”

南言紧了紧握着的手，力道带着安抚和警告：“还没开始就想试探我吗？”

声音带着娇嗔般的责备，“蓝意，你好坏哦。”

蓝意苦笑两声：“我不想骗你的…”

南言偏了偏头，湿发贴颊，追问：“那你为什么想着骗我？”

蓝意注视着她，说：“因为，我想和你有以后。”

南言明显顿住了，咀嚼着这陌生又沉重的字眼。

“以后是多久？”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尖锐嘲讽。

“五天？五周？五月还是五年？哼，蓝意，别随便承诺。”

她逼近一步，雨水从下巴滴落，眼神锐利如冰锥，“你知道的，没做到，就是谎言。”她将“谎言”咬得极重。

蓝意看着她，蓝眼睛里翻涌着千言万语：痛苦、挣扎、难以启齿的真相。最终，她只是强行压下，张了张嘴，化作一个沉重的点头，轻叹：“嗯，我知道。”

她选择了沉默，将这沉重的“以后”和可能的“谎言”，一同埋进了滂沱的雨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