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敷过面膜,楚卿看起来总算恢复了点元气,不过要正常说话还是很勉强。
当连厌的目光望过来时,他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跟着僵硬起来。
酒店的浴袍都放在了外面,楚卿去洗澡时也没想那么多,等把唯一的衣服脱了躺进浴缸有一会儿了后,他才发现自己没拿干净衣服进来。
楚卿下意识想喊连厌帮他拿一下,结果脑子里又浮现出了自己下床时连厌饱含关心口吻的话,顿时就不乐意去喊人了。
原本他应该出来得更早,但里面没有衣服,他身上的水都是拿那件外套擦干净的。身无一物站在镜子前良久,楚卿自暴自弃地想,他早就被连厌看遍了,而且一个大男人,被看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深呼吸了好几下,楚卿才终于做好心理准备,推开了门。
然而开门以后,屋里的变化还是让他措手不及。
不光是找不到浴袍,连他原本换下来的那些衣服也全都没有了。问连厌,是他自作主张叫前台全部收走了!
楚卿现在就没穿,身上的痕迹想遮都遮不了。
被连厌这么轻飘飘的一看,除了浑身僵硬外,他还有点呼吸不畅。
“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连厌歪了歪头,似乎不太理解楚卿为什么这么介意没有衣服穿。他们在一块这么长时间,楚卿什么样子他都已经看过了。
现在没穿衣服,跟刚才没穿衣服有区别吗?只不过一个是站着的,一个是躺着的。
连厌的意思太明显了,哪怕没有说出来,楚卿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牙关咬得更紧了点,楚卿刚要让他再去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来,就见连厌睁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他问道:“你在害羞吗?”
他害羞个屁!
又不是野兽,在屋子里当着另一个人的面连衣服都不穿,而且那个人还穿戴整齐……
楚卿到这里才突然意识到,连厌说自己的衣服脏了让人处理掉了,那对方的衣服怎么不一起处理?
“你自己怎么穿了衣服?”
“我等会儿还要回家,不然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听到连厌的回答,楚卿直觉不妙。
“我难道不用出门吗?”
连厌看楚卿像是在看一个任性不懂事的小孩子,目光充满了包容。
“你当然要留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上网查过了,像你这样,一定要把身体养好才能做别的事情。你放心吧,我已经把房间往后延了三天,这三天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你想把我关在这里?”
楚卿有点应激地问道,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一些,只不过太沙哑了,听起来毫无气势可言。
“我告诉你,虽然我们……”
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了。
楚卿还记得他找连厌来这里的目的,虽然后来的发展跟他最初的打算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也算是达成了目的。还有那台摄像机,楚卿看过去,就知道里面的储存卡已经被拿出来了。
他要好好利用这件事,然后拿捏住连厌,最好是把那张储存卡要过来。
到时候他想让连厌做什么,还怕不成功吗?
楚卿缓和了下神色,顶着被看光了的不自在道:“虽然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不过也不能把我一直留在酒店里。要休息的话,我可以回家去休息。”
“可我看不到你,会不放心的。”
“我们可以视频。”
“不要,我就要你留在这里。”
连厌的执拗劲又出来了,他拉着人坐到了餐桌旁,讲话声透着股任性,手也紧紧抓着楚卿不放开,仿佛怕人逃走了。只是他抓着的恰好是楚卿手腕上被磨破皮的地方,对方脸色扭曲了一下,想要挣扎开来,但连厌的力气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大,楚卿根本连动都不能多动。
“你跟邝锦联合起来要对付我,我都没有跟你计较,这几天不准你离开酒店,也不准你去见邝锦,不然的话,我就把今天的录像拿给邝锦看!”
将人想法设法关起来不过是青年争风吃醋的戏码,楚卿才意识到这一点,心里的自得还没有升起来,紧跟着就又听到了连厌的下一句话。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平常看起来单纯无害的人,也会拿录像来威胁自己。
在楚卿的认知里,连厌是不应该会做出这种事才对。
“你在威胁我?”
楚卿有些不快。
连厌表情无辜,“我不能威胁你吗?”
态度太过坦荡,以至于楚卿认识到连厌是真的在威胁他时,都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
反倒是连厌又大大方方地亲了一下他的脸,眼底透着全然的喜欢。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不会让别人看到那卷录像。”
单纯的语气连说起威胁人的话时,也叫人升不起来怒意。这回是真的反客为主,不但坐实了跟楚卿的关系,还彻底将人拿捏住了。
楚卿已经见识过连厌的另一面,对方说要怎么样,是绝对会做到的。
他不敢拿这件事去赌,只好暂时答应了下来。
“就三天。”
连厌立刻眉开眼笑,又亲了他一下,仿佛是对他听话的奖励。
“好乖啊。”
他的夸奖让楚卿的心不自觉地飘了一下,等察觉到这一点后,楚卿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两个人的关系本来是他占据上风,可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对劲起来。才冒出了这么点想法,在连厌又贴着他的脸颊蹭了一下后,楚卿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是没有变,就算被连厌得逞了,但对方还不是一心只有他?
楚卿食不知味地跟连厌一起吃起了晚餐,他吃得比较清淡,不过很管饱,很快就补上了他流失的体能。
就是没有衣服穿,怎么都不对劲。中间楚卿想过把床单披在身上,可被连厌制止了。
“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很好看,我喜欢看。”
乡下来的就是不知道廉耻。
楚卿人都像是发起了烧,看了看连厌左侧,说:“那把窗帘拉起来。”
他们住的楼层不是特别高,说不定就被有心人看到了。
连厌一点也不理解他的担忧,仍旧摇摇头。
“窗帘拉起来我就看不到你了。”
“你可以把灯打开。”
“我就是不要,你刚才还说听我的话的。”
他什么时候说过了?
楚卿觉得跟连厌交流起来特费劲,不管他怎么说,对方都没有妥协,他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我不吃了。”
楚卿的朋友身边都不缺人,那些人偶尔也会和他们闹脾气,楚卿对此向来嗤之以鼻。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跟那些人闹脾气的样子有多像。
“可是你的饭还没有吃完,这是我特地让人给你准备。不吃饭的话,伤口怎么能好得快呢?”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楚卿更气了。
然而对上连厌满是担忧的真诚目光,楚卿的气焰又自动矮了半截。尤其是连厌的眼睛眨着眨着,眼框又变得潮湿起来。
“你、你干嘛?”
他这样了都没有哭,连厌哭什么?
矫情!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所以都不愿意好好养伤?”
“我没有。”
“你就有。”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楚卿烦躁地将筷子重新拿了起来,“吃饭。”
“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没生气。”
楚卿木着脸回答道。
连厌不知道究竟相信了还是没相信,他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眨巴着眼睛继续盯着楚卿,好歹是没有要哭的意思了。
“我也没有想伤害你的,但你太好吃了。”
“咳……咳咳咳……”
楚卿被连厌的口无遮拦弄得呛到了,身上本来就痛,现在更难受了。
后背在这时候被一只手善解人意地抚了抚,跟先前说一不二的强硬作风截然相反,让楚卿后背激起一片麻意。
坐在那里,他恍惚觉得椅子哪哪都不太舒服。可连厌在边上,他也不好去看,暗地里扭了一下,手上才拿起的筷子差点没拿稳地掉到桌子上,与此同时,他的喉咙里也猝不及防地冒出了一阵奇怪的音调。
连厌抚着他的动作停了停,楚卿觉得脸面都丢干净了。
“今天已经太多次了,就算你很想,也不能再继续了。”
“我没有想那种事。”
“好吧,你没有想。”
连厌的语气摆明了就是没有相信楚卿的话,后者更气了。
他不欲再跟连厌说话,继续木着脸把桌上剩余的饭菜吃完,也没功夫去关注那点异样了。
晚上六点,连厌打算离开了。
“三餐前台会送到外面的房间,等他们出去以后你就可以把东西推进来。床头柜上有药,晚上你如果不舒服的话,记得擦。”
“不用送我了,你就在卧室里面吧。”
连厌看向楚卿,很体贴地为他考虑着。对方现在不着一物,走得快了就非常明显。
楚卿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件事,脸跟着热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站定在卧房门口后,也不打算再向前走了。
连厌打开了门,就像来的时候楚卿没有过多关注他胸口的那朵红色绸绢玫瑰一样,离开的时候,楚卿同样没有发现那朵花已经不见了。
隔壁,在连厌出来的时候,乾馥就打开了房门。
他一直留意着连厌这里的动静,只可惜房间里什么也听不到。
还是乾馥自己估摸着时间,傍晚主动又给连厌发了条信息,然后得到了再次替对方整理房间的资格。
楚卿的衣服都是被他直接扔进垃圾桶了的,至于被连厌戴过的那朵花,则是被乾馥好好保存了下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计算着连厌差不多也要走了,乾馥一直等在门后面,通过猫眼观察着。
在连厌开门的瞬间,乾馥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连厌,对方身上的衣服,是他一件一件,亲手穿上去的。
当时楚卿在浴室里洗澡,浴缸里放着水,水声哗哗,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乾馥一边替连厌穿衣服,一边感觉到了无以复加的刺激。只可惜,哪怕他的表现再好,连厌也没有再给予他奖励。
此刻站在连厌身边,乾馥蠢蠢欲动地想要去牵他的手。
“我送你回家吧。”
“好啊,今天你也辛苦了。”
连厌没有拒绝,对他笑了笑。
乾馥眼神充满迷恋,期期艾艾地说:“没有很辛苦。”
电梯到了,里面空无一人,乾馥在跟连厌前后进去不久,还是大着胆子勾了连厌的手一下。有连厌的说明在前,他很懂得分寸,很快就又放开了手,跟连厌说起了学校里的事。
“那些为难你的人,我已经全部解决了。”
乾馥是后来调查连厌的事情时才知道,学校里几次三番对他下手的那群人在针对连厌。他一直忙着把注意力放在连厌身上,都没功夫去关注那些人。
还好当时虞之赏路过,替连厌赶走了那群人。事后乾馥察觉到虞之赏有意在对付那几个人,跟在后面借力打力。
现在那几个人转学的转学,进去的进去,不会再对连厌造成威胁了。
乾馥没有说出虞之赏的作用,昧着良心把功劳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电梯一直到达地下一层,最后还是由乾馥送连厌回了家。
楼上房间,在连厌走了以后,楚卿就一瘸一拐地又往屋里走去,想把窗帘拉上。
现在屋子里除了他以外就没有别人了,楚卿总算是觉得自在了一点。
只不过从醒来以后,他心里就乱糟糟的,身边还有个随时随地都能影响他情绪的连厌。直到这个时候,楚卿才察觉到了栓塞的存在。
原因无他,异物感实在太明显了。稍微动一下,或者是走两步,那种又酸又胀的感觉就会让他直抽气。
一开始楚卿以为是伤口太严重了,窗帘拉上不久,他开着灯对着镜子给自己艰难上了药。
哪怕已经洗过了澡,可情况看上去还是不太好。他忍着不适,将药涂好以后,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那股脆弱感又冒了出来。
等他一路走到床上,楚卿就发现那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受伤的地方造成的,更像是……在里面。
不会是连厌最后又给他塞了什么吧?楚卿身形一顿,虽然他中间晕过去了很多次,但也记得连厌拿了不少东西。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钻进被子里,连床头灯都没打开,在里面弄了半晌,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可是,那里明明就不舒服。
楚卿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出答案,总不能是他被搞坏了吧?
他有意想要去医院检查一番,可身上又没有一件衣服。正准备瞒着连厌,让前台拿上来新衣服,手机就突然响了一声。
是连厌发来的消息。
“不许让前台给你拿衣服穿哦。”
光是看到这句话,就能想象得出连厌软软的语气。
可楚卿一点也不敢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连厌会这么发,就说明他有能知道他在做什么的途径。
楚卿在看到消息的下一刻,就立刻开了灯,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试图发现卧室里面还有没有别的摄像机,结果却一无所获。
连厌的信息最终还是让楚卿投鼠忌器,除了躺在床上安心养伤以外,什么都不能做。
“明天上午我过来陪你。”连厌接下来的消息让他内心的憋屈消失了不少。
手机放下来没有多久,又跟着震动了两声。
楚卿还以为是连厌打来的电话,当看清屏幕的时候,他才发现来电的是邝锦。
下午楚卿仓促间,说了等有时间再给对方回电话,可这会儿他一点想和邝锦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连厌走了以后,楚卿就拿过了那瓶酒仔细看了看。瓶身上写的度数的确很低,这证明连厌并不是蓄意而来——不,从某个角度来说,连厌也的确是蓄意而来的,只不过那是他给对方造成的错觉。
总之在发现连厌带过来的酒千真万确被做了手脚,很有可能还是邝锦的授意后,楚卿或多或少将今天发生的事迁怒到了对方身上。
他已经答应邝锦,会证明给他看的了,为什么对方还不放心,要多此一举?
如果不是那瓶酒,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现在更不会像个犯人一样,被关在酒店哪也不能去,还连一件体面的衣服都不能穿。
手机在震动了一段时间后就停下了,没过多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震动。
楚卿觉得有点烦,想要把手机关机,又担心明天早上收不到连厌发的消息,最终还是只点了拒接。
一连两通电话,楚卿那边都没人接听,连厌也一直没有回来,邝锦的那股不安感又冒出来了。
在听到外面传来车子的声音时,他连忙跑到了门口,仔细盯着外面的动静。
来的并不是楚卿的车子,而是一辆他没见过的。
在隐约看出驾驶座上的人不是楚卿,对方和连厌之间还颇为熟稔时,邝锦才算是安了心。他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出了差错,要真是让连厌和楚卿发生什么,那他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邝锦距离连厌他们太远了,驾驶座上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他其实也没有看得太清。
他想,连厌应该是没有跟楚卿在一起。就是不知道对方跟古瑛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生什么?
“那我回去了。”
“再见。”
外面,乾馥正在恋恋不舍地跟连厌告别。
车窗降下来迟迟没有再升上去,乾馥想向连厌索一个离别吻,被对方含笑地拒绝了。
吃完正餐的一段时间,他是不碰甜点的,这会破坏掉正餐的味道。
连厌只是以夸奖的口吻道:“今天做得很好。”
“以后我会做得更好的。”乾馥立即表明了态度。
面对连厌,乾馥本来就是随时随地处在激动的状态。
此刻做出承诺,乾馥浑身都微微发颤起来,他看向连厌的目光眷恋更浓。
邝锦还没有看出送连厌回来的人是谁,对方就已经往家里走了过来。
他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了本书在客厅看着。等到连厌经过,他无意瞥到了对方脖子上的痕迹,顿时身心一阵舒畅。
看来古瑛还是挺有用的。
客厅除了邝锦以外,邝冯如也在。他今天早上才打过招呼,让连厌上完课就去公司报道,结果左等右等,迟迟没有等到人。
眼下连厌回来了,邝冯如少不得要问一句。
“学校里有时耽误了,爸爸,我明天就去公司。”
学校里能有什么事情?邝锦自以为对连厌没有去公司的原因了然于胸,还故作好心地帮连厌说了几句好话。
看着两人友好相处,邝冯如也没有再多问,只让连厌明天不能再迟到了。
“我知道了,爸爸。”
小声而短促的两个字,却让邝冯如莫名一阵舒畅。他最后还关心了连厌了几句,问对方一个月的零花钱够不够,单方面拍板定案,把连厌的零用钱涨了一个额度。
酒店里面,楚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等到终于有睡意的时候,他又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而后去到洗手间又给自己补了补水,尤其是右边脸颊,另外再敷了敷面膜。等到一切都弄完,夜已经深了,他才拖着疲倦的身体逐渐睡去。
楚卿睡着了的时候,一只蝴蝶浮影从他的右侧脸颊上慢慢显现,越变越大。
最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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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一只蝴蝶(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