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 第2章 祸乱的开始

中心区新增病例，会发疯咬人……要储存食物，还要减少外出……

谢明柔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抹掉了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在南区寻找幼师的工作恐怕会变得很困难，她本想着去中心区找一些高薪的短期工作，来应付即将到来的疫病，结果疫病最严重的地方就是中心区，她只能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中心区去不得，西区她也不想回，那么找工作的计划只好圈定在南区里了。

她站起身，拂净了红裙上的褶皱，转身便往卧室走去。

打开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谢明柔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堆叠着厚厚的一叠纸票和几颗金珠。这是她工作一年以来攒的积蓄，各大单位们会不定期地给员工们发放纸票，纸票可以兑换米油蔬菜和肉类等食物，盒子里还有一些从家里带来的钱，一颗金珠足以购买一个月的吃食，用上这些，或许她可以暂且地先撑一段时间。

在东佳林国，人们以金属打造的金银铜珠作为主要货币，一金珠等于一百银珠，等于一千颗铜珠，而一颗铜珠则抵得上一颗鸡蛋的价值，谢明柔拥有六颗金珠，只单单供一人使用的话，用上半年完全没有问题。

但疫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被解决，只靠积蓄过日子是不行的，谢明柔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去找到一个新的工作。

她顺手从床头柜边的衣帽架上拿下一只棕红色的挎包，将所有的纸票藏进了内部的夹层中，她要去纸票交换所兑换这些物资，顺便去那里问问有没有要人工作的地方。

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哭泣了，谢明柔抹干净了脸上的泪痕，抓紧挎包便往外走。

纸票交换所离她的住处不远，就在长河小区内部，正好雨停了，谢明柔抱着挎包刚出楼栋，便见一大帮人都在往交换所的地方赶去。

看来想赶紧去兑换物资的不止她一个，谢明柔看着越来越多往那里涌去的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纸票交换所内已经是人满为患，拥挤的人群已经从那个小小的院子漫到了街道上，围堵得几乎可以说是水泄不通。

穿着深绿色制服的警卫在交换所外维持着秩序，但很显然，这微弱的力量在众人面前不堪一击，谢明柔看了一眼无措的警卫，默默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但很快，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谢明柔起初还想守规矩地排排队伍，可在被不下十个男女老少挤出场外后，她便放弃了这个文明的做法，转而也在人群中拥挤着，企图开出一条路来。

好在她人高马大的，力气大得出奇，不少人见她那里有路可走，都纷纷挤到她的身后来，谢明柔的余光中忽然闯进很多人来，她只好默默抓紧了怀中的挎包，这里面装着的，可是她赖以生存的东西，要是不小心丢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纸票交换所的中央横着摆放了几张长桌，凑成了正好分隔人群和仓库的一长条，谢明柔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拎着挎包大声道：“我来兑换物资的！”

坐在长桌后的女人似乎是对这拥挤的场景很不耐烦，皱着眉不断地用笔尖敲打着桌面，紧盯着她道：“我知道你是来兑换物资的了！快把票拿出来呀！”

“哦哦好的！等一下……”谢明柔应着，一面拿下挎包快速打开夹层，她感到手指尖触到了几张纸样的东西，便连忙拿出来，一把拍在桌子上高声道，“把这些全部兑换掉！”

与谢明柔设想的不同，原本厚厚一叠的纸票变了，拍在桌子上的只有寥寥五张，还都是只能兑换玉米油的油票……

两个人在看到这一幕时都愣住了，交换所的女人在纸上唰唰唰登记了什么，一脸不耐烦地道：“就五张邮票还那么起劲，我以为有多少呢！”说罢，她朝身后仓库中正在搬运东西的一位工人大叫道，“快点！拎五桶油来！这女的要！”

谢明柔呆呆地看着送到手中的五小桶油，一时间有些无措，她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纸票的，可是她刚刚趁着仓库拿货的间隙，又在包里确认了一遍，里面确实已经空空如也了……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了一会儿，最终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支票被人偷走了。

谢明柔立刻转身往四周看去，身边人挤着人，大家的目光好像都集中在她身后的仓库里，贪婪而坚定，在这么嘈杂和拥挤的环境里，把她的纸票偷走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小偷要想隐藏好自己，只需往人群中一挤，然后装着排队换物就行了。

连逃都不用逃。

她想找人帮忙，转头望向交换所的工作人员，登记的女人仍旧不耐烦在登记，仓库里的员工也都在紧赶着做自己的活，没人有闲工夫来照顾她的，她没法责怪任何人。

要怪就怪她没有仔细保护好它。

“哎哎哎！换完了就可以走了，别人还等着呢！”身后传来了那位女子催促的声音，谢明柔将那些可怜的油紧紧攥在了手里，咬牙离开了。

纸票交换所外，谢明柔望着从其中满载而归走出的人们，和抱着一大堆饭票匆匆往里面走去的人们，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交换所外的围墙上，上面贴满了各种广告和告示，其中大多是一些骗人购买产品的广告，也有一些关于中心区最近疫情的告示，而最令谢明柔感兴趣的，是寥寥几张招人的广告。

“派发疫情宣传传单…打螺丝…工地招搬砖的……”谢明柔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着，忽然，一枝艳红色的玫瑰花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奇怪地扭头看去，那是一个可以和她平视的男人，面容英俊温和，头上带着一顶绑了红色丝带的黑色帽子，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外国风格的黑色制服，内衬一件极其整洁的白衫，做工优良，布料华贵，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我是一个优雅的有钱人”的气质。

“小姐你好，我注意到你在这里看了很久了，请问你是在找工作吗？”男人用玫瑰花指着那面贴满广告的墙，微笑着问道。

谢明柔的一边眉毛往上挑了挑，她并没接过那朵玫瑰花，而是淡然地答道：“我确实是在找工作，先生您应该也知道最近疫病快要来了，手上总要攒点积蓄才好，对吧？”

男人咧开嘴笑了笑，露出八颗洁白干净的牙齿，将玫瑰花收进了制服外套中，“此话不错，说实话，我们公司最近的人手比较紧缺，听说最近有了新的疫病，好多员工都辞职回了家，这让我们公司的运转出了很大的问题。”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小姐你要是感兴趣的话，能否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的背景？”他说着，递出一张白色的名片。

这次谢明柔倒是接了，名片上有一个叫做“花全凌”的名字，想来便是面前这位先生的化名，而他所说的“公司”则是一个制酒业的公司，地址在梅坛街6号，这条街道倒是确实存在的，甚至离长河小区只有三公里之远，只是不知道在那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酒业公司。

“不好意思啊，我对制酒什么的不感兴趣。”她礼貌地笑了笑，将名片轻飘飘地往男人怀里一放，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兀自笑着，转身凝视着谢明柔离去的身影。

待谢明柔转过街道拐角，确认那个男人看不见她了之后，谢明柔才终于大喘出一口气，蹬着低跟鞋在雨地中快速奔跑起来，一直等到她跑回了自己的家中，她才如释重负，将五桶油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有些后怕，因为刚才那位向她介绍公司的男人，看起来礼貌绅士，实际上则是一位被称作“采花师”的人，是七酒区用来搜集员工的走狗。

谢明柔的老家在富豪云集的西区，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些见多识广的有钱人，要么也是权大势大的私兵队伍里的官员，而这些有钱或有势的人中不乏有一些和不良勾当有关系的人，这些人经常会进出七酒区，并将在七酒区中的经历当作谈资来炫耀。

虽然谢明柔那时年龄不大，不被允许接触这些要闻，可不管该听还是不该听，她总归了解到了一些。

所谓七酒区，是坐落于南区中，全东佳林国最黑暗的一个角落，它对外通常以一个健康的大型娱乐场所自居，其中包含有数量众多的酒吧、夜店和赌场，这些都是明面上的生意，可在七酒区的深处，却大大地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产业，富豪们和私兵很乐意出入这些场所，也正因如此，东佳林国的政府和警卫队伍根本不敢对七酒区进行打压，它仍旧是东佳林国最危险的一个存在。

而“采花师”是独属于七酒区的一种特殊职业，负责在外搜索适合在七酒区工作的员工，说是搜索，实际上则是绑架，南区的姑娘少年们都长得水灵，在采花师的眼里，他们便是最适合被“采集”的人群，而通常被带进七酒区的人们会从此失去音讯，几乎没有一个能够逃出的，最后的结局要么是惨死其中，要么便是接受现实，遭受客人们的欺凌。

虽然谢明柔不知道七酒区里有多少位采花师，但刚才的男人绝对是其中的一位！

连这种时候都想着出来抓人吗？真是无法理解七酒区人的心思……

谢明柔猛地甩了甩脑袋，现在不是想什么七酒区的时候了！她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在足不出户的情况下生存下去！到时候外面可都是会咬人的病人啊！

她摊开手掌，上面躺着六颗闪闪发光的金珠，忽地，她攥紧了手心，直直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半个小时之后，她扛着两袋五十斤装的大米，拎着一大袋鸡蛋和一桶十七升的饮用水，以及一袋十个装的苹果回来了。

她将所有的东西小心地放在玄关处，但仅有这些还不够，她再次花费半个小时扛回来了三袋二十五千克的面粉，以及一大袋冷冻的鱼猪牛鸡肉，又如此重复了两轮之后，她才终于瘫坐在那一大堆食物旁开始休息。

谢明柔脸上的汗水嗒嗒地落下，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在挤满人的超市里独身将这么一大堆东西买回来的，就是她的力气再大也没法这么用呀……

这一下便花掉了她一颗金珠，但看着身旁堆得满当当的食物之后，一种幸福的满足感还是填满了她的内心。

余下的钱她要握在自己手里，今天已经累得不行了，她打算休息一会儿，明天再接着出门采购，但由于不知道那疫病什么时候会传到南区，甚至不确定会不会扩散到南区，她的心里总归还是有些没底。

“明天……再出去看看有没有哪里要人吧……幼师什么的可以缓缓再去当，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赶紧赚到钱……”谢明柔如是想着，可一阵甜美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最新通报！最新通报！现已确认有丧尸侵入南区，请广大居民尽量不要外出，做好防备措施……”

谢明柔猛地转过头，客厅茶几上的收音机中仍在重复播报着这则通告，主持人的声音艰难地保持着平时的甜美，但也难以隐藏她因恐惧而产生的颤抖。

丧尸？应该是称作那些病人的吧？但为什么要把他们叫做丧尸？！

谢明柔的脑中忽然空白了一瞬，在她的印象里，丧尸是一种只存在于电影或小说中的生物，人类会因为感染上某一种丧尸病毒而死亡，而又因这病毒而重获新生，变成一个失去理智，只知道攻击人类的怪物……

对了！会攻击人类！

她快步走至窗边，一把掀开帘子探头往外看去，却是瞳孔一缩。

谢明柔的家在五楼，这个高度既可以使她清楚地看见整个小区的情况，也不太会被底下的人和生物给注意到。而在这个很安全的高度之下，她看见了长河小区中嘈杂而血腥的一幕幕。

伴随着尖叫和嘶吼，数不清的人在小区街道内四处逃窜着，而他们的身后是同样数不清的人样生物，谢明柔勉强可以看出那些生物拥有着人类的面貌，只是它们的皮肤变得十分苍白，且已经开始腐烂，露出了红白的血肉，甚至连眼睛都呈现出死鱼般的灰白色，它们奔跑时的姿态说是扭曲也不为过，诡异、瘆人，但又拥有着不输人类的速度。

之所以说是不输人类，是因为谢明柔看见了它们追上人类之后，贪婪啃咬的样子，大块的新鲜血肉滋养了它们的血口，而被啃咬或抓挠后的人类，似乎也开始变成它们的模样。

伴随着身体的扭曲和抽搐，受伤的人们原本倒在地上，在被丧尸啃咬不久后便开始变异，他们的身体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发生改变，同样惨白的皮肤，浑浊的灰白色眼睛，不知是因饥饿或是杀欲而大张的嘴，都说明了一件事。

丧尸的症状是可以被传染的。

谢明柔因恐惧而干瞪着眼睛，忽然，她攀着窗台的手用力地扣住了窗台，紧接着她便干呕了出来。

见底下的那些生物因头顶的动静而纷纷向她那看去，谢明柔急忙捂住了嘴往后退去，一把关住了窗户。

刚才的那些画面对她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电影中才有的情节在现实中上了演，她擦了擦嘴角的污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连喘气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门上，她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到玄关，将门锁扣了下来，直到她反复确认了好多次门确实锁好之后，她才终于放下了点心。

时间可以冲淡恐惧，约莫一刻钟之后，她缓过来了，紧接着便也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既然外面都是丧尸，那么她要怎么出去带回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