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宇这才看见周围一圈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包围他们的,此时的他还被李行简横抱在怀里,他难免觉得不好意思,怎么看怎么都感觉怪异,推了推他想要下来。
李行简却蹙了蹙眉:“你别动,这底下都是尖石头,摔着你怎么办?”
霍令宇知道他在公报私仇,直瞪他,似乎想把他拆吞入腹。
李行简看见霍令宇这样的眼神也不生气,倒是乐呵呵的。
高臻追出来,咬牙切齿地喊:“姓李的,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去吗?你不过仗着霍哥早认识你几年吗,要不然轮得到你现在跟我摆谱?”
李行简把霍令宇塞到自己车里,头也不回,“没办法,你霍哥惯的。”
他接着启动发动机,一群人洋洋洒洒离去。
高臻死死盯着霍令宇的几分薄弱的剪影,妄图将这一幕印在脑海里,眼里是无边无垠的翻腾的黑水和泪。
李行简问:“我来之前他跟你说什么了?”
霍令宇也不避讳,扭头看向窗外:“他让我跟你断了。”
“想得挺美。”李行简冷笑一声,“你喜欢谁都可以,世界上好男人多了去,唯独他不行。”
霍令宇故意气他:“凭什么?他现在有钱有势,像他那么成功又年轻的人全世界能有几个?”
李行简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霍令宇嘴角勾起,又很快被刻意放下去。
两人不再争辩了,一路无言。
这一天闲逛消耗了太多体力,还有二十分钟车程的时候霍令宇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一个没忍住,在座位眯上了眼梦蝴蝶去了。
李行简小心翼翼地停下车,悄无声息地把他抱回家,放在床上。紧接着他看了对方睡颜好一大会,实在没有忍住,附身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太过小心翼翼到如蜻蜓点水一般。那里还是无比柔软。
李行简突然想起有一次他们刚做完,洗完澡照例自己翻过身睡觉。他从来不是什么事后温存的好男人,能让身旁躺着霍令宇已经是莫大恩赐了。
可惜那天偏奇了怪了,怎么也睡不着。霍令宇每次事后洗个澡都磨磨蹭蹭,在浴室好大一会儿。稀稀拉拉的水声听得他心烦,刚想开口门又被打开,他不想赶跑好不容易积攒的睡意,偏着脸佯装自己已经入睡。
他没当过下面那个,自己爽完就跑,自然不知道自己搞进去的东西在最里面,弄出来多么羞耻和不容易。霍令宇也从来没跟他讲过。
霍令宇蹑手蹑脚地上了床,被子都小心翼翼地扯过来一角,生怕把他弄醒了。
在李行简好不容易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霍令宇的身体又鬼鬼祟祟,不知道在搞什么。他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刚想要睁眼发火,突然一股沐浴露的香气席卷他的鼻腔,紧接着是嘴唇上一阵湿濡。
跟刚才他对霍令宇野兽一般掠夺的亲吻不一样,这个吻只是小心翼翼地贴着,不敢有什么下一步的进犯。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亲吻是带有占有性、情.欲、撕咬和掠夺的色彩,这个吻跟他们都不一样,有点像献祭。
嘴唇相贴了好一大会,才恋恋不舍地移走。然后霍令宇给他掖了掖被子,面向他躺着,手碰到了对方的胳膊,才算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当时霍令宇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做这件事情呢?那时候他们已经是名义上的恋爱关系,而其中一方还要趁着半夜偷偷亲吻他的嘴唇。
之后李行简就故意要求他必须朝着自己睡,他只觉得这一件无意中发生的小事让他有些愉悦。既然霍令宇那么爱他,那么想朝着自己,他也就大发慈悲允许好了。
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霍令宇不再想要这样的睡姿,他说他睡不着。再后来的时候,他说在他身旁都会做恶梦,以至于现在自己睡在客卧。
李行简把玩着散在枕头上的头发,心里只觉一阵苦涩。
如今,身份转换,他也变成那个只敢在深夜偷吻,爱而不得的人了。
他这几天扪心自问,如果霍令宇在未来真找到一个他爱的人,自己会心甘情愿放他走吗?
每每想到这,他的心里直冒酸水,恨不得把那个人千刀万剐。自己如同恶龙一样好好守护他的珍宝。
说辞是说辞,行动是行动。他也不过是找一个合理接近霍令宇的理由,从没想到真到了那一刻,自己该怎么办。
他觉得,他会疯掉的。
而且,霍令宇以后发病,那个人会不会对他不好,欺负他,抛下他呢?
李行简刚关好门,手机一声震动,他拿起一看,眉头紧皱就再也没有平过。
张秘书给他发消息:“霍先生的事情李董事长知道了,让你明天中午回来一趟。”
白刺刺的光照得人心烦,李行简知道,从他抛下申城总部去鞍城的时候,就会有那么一天。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会那么快。
李行简临近中午的时候来了,以往这个点阿姨们都在忙活午饭,现在厨房里冷清清的,没有想要开火的迹象。
李慎英的习惯就是一天两餐,中午必须吃得丰盛营养才行。而现在这个样子很少见。
张秘书拉过他:“昨天知道你的事情以后李董饭一口也没吃,一直到这个点。”
李行简心里冷冷一笑:“那正好,饿死他算了。”
张秘书又说:“正在气头上,你今天说话注意一点。”
李行简随意“嗯”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他来到书房,关上门,朝房间深处的老人喊了一句:“爸。”
李慎英不再年轻,今生作的报应似乎终于来临,胰腺和肺部的毛病都是去年查出来的,恶化得很快,大大小小的病都迅速吸干了他的精气。
就像现在,他手里拿着一支高尔夫球杆支撑着身体。
见李行简来了,他踱步过去,猝不及防地给了这个儿子膝窝一击。
他家的高尔夫球杆质量都不错,非常结实。杆身又细,打人又疼又难好。
李行简只是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你去年一大段时间不在公司,跑去了鞍城,就是为了那个男人?”李慎英气喘吁吁地问,每一次呼吸就像在拉破旧的风箱,“过年也不回来,也是因为他吗?”
李行简抬头直视他血缘上的父亲,毫不避讳:“是的。”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李慎英预料之中的勃然大怒:“我从鞍城把你接回来,给你最好的物质条件,你就这样回报我的吗?”
“自打我接触公司事务,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如今我可以把这些都还给你。”
“还给我?”李慎英像听见什么惊天笑料一样,“你为了那个男人竟然放弃整个集团吗?!”
他不断地用高尔夫球杆猛击李行简的背部。
“愚蠢!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儿子!我是瞎了眼,早知如此,何必把你认回来!”
李行简一击一击承受着,背上被抽到的地方已经迅速肿胀起来,但他没有屈服:“我今天来只是来说这一件事的,别的我不想说,估计您也不愿意听。事已至此,您除了接受他并没有第二种选择。”
“荒唐!”李慎英早年走南闯北,也不是没见过不男不女的那种人。受世俗和时代影响,大家对他们还是有批判态度的。
他恨铁不成钢:“前段日子医院告诉我你大哥醒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手段吗?!护理团队都是你的人,没你的命令你大哥也醒不过来!我实话实说,你确实比正牌的独子优秀,所以这些年我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现在安的又是什么心?!”
“我可以把整个集团交给大哥,他如今也醒了,还在复健,等到他能继承的时候您给他就好了。”李行简低声说,“事情又回到原点,李氏国际始终是你们姓李的。”
他着重强调了“姓李的”三个字,因为从他心底里,自己就不愿意认李慎英这个父亲。
他的眼里只有利益和权力,当年为了获得扶持,可以跟丝毫不爱的原配夫人结婚生子,屡次出轨,情人无数,家里毫无温情可言。他又顾忌女方的家族,一直没有离婚。
那些可怜的单亲妈妈和小孩,被他赶的赶,逼走的逼走。李慎英就像葛朗台一样,任何非婚生子女和他们的母亲,休想从他这里分走一毛钱的东西。
他当初选择李行简,也完全是无奈之举。至于为什么偏偏是李行简,只是因为他是私生子里最聪明的一个而已。
“我真是看走了眼,你跟你那下贱的母亲一样!为了钱什么也做得出来!”
听到这,李行简没有耐心再继续跪着,他好整以暇地站起来,眼底尽是一片冰冷的荒原。
他冷笑一声:“我那可怜的母亲,愚蠢又美丽,她是真心爱你,一开始并不知道你是有家室的男人,又信了你会离婚的鬼话。归根到底,还是你欺骗了她。”
“父慈子孝的戏码我已经演够了。至于李氏国际将来归谁……”李行简一歪头,“我估计您也没几年好活,在死之前估计看不到它的最终去处。那我还是奉劝你别操心这种事情了,李董。您苦心经营一辈子的心血,还是跟您一起去了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