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简那虚伪至极的假面终于被撕了下来,他开始拿出商人的那套行为规范来权衡利弊,慢条斯理地说:“裴小姐,我善意提醒你一下,我们的婚约是经过你父亲点头同意的,大家各取所需不好吗?婚后大家互不干涉,双输的事情没有必要做。”
他言辞冷冽,话里话外有责怪裴令意的意思。本来大家装聋作哑便那么过去,非要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对谁也没有好处。
“婚个屁,你当我是什么工具吗?”裴令意骂道,“你信不信我把这件事捅到李叔叔那?我劝你自己识相点,我这边宣布解除婚约,京城科创园那块地你让给我们家,你在外人面前还能保持个体面。下个礼拜一我要看见转让书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否则好自为之吧你!”
李行简有个同性恋人的事情,估计圈里没有几个人知道。裴令意本身就有不少朋友是男女通吃的,平时也算光明磊落。唯独李行简跟做贼一样藏着掖着,连她都被蒙在鼓里那么长时间。唯一一个解释就是,他现在不想出柜。
是不想还是害怕,这个还有待商榷。就值得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想让李慎英知道这件事。
她挂断了电话,气得半死,没好气地朝霍令宇说了一句:“你能忍他那么长时间,真服了你。”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有些红,毕竟感情一长也难以割舍,到了如此锱铢必较的局面,她也更恨一开始李行简瞒着她。
没有再继续做客的必要了,裴令意挎起包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扭过头:“相识一场你多保重吧。你哪天含冤而去记得托梦给我,我帮你找他报仇,搞得李家天翻地覆。”
明显一句玩笑话,她与霍令宇非亲非故,旁人的事情她不好管,只能让霍令宇自求多福。而霍令宇的身后也没有裴家那样的势力,敢跟李行简叫板。
再者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李行简从来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一旦入了他的局,便不是自己想抽身就可以抽身的了。裴令意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折磨到身心俱疲了。
霍令宇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笑,这个笑倒是真心的。
没关系的,我马上就快逃出去了。他默默念。
过没几天,李裴两家解除婚约的事情冲上了新闻头条,大家惊讶于当初受到许多祝福的两人还是分开,各路的八卦层出不穷,都在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每一个都没有说到点子上。
互联网上也就热闹了几天,有更吸人眼球的事情代替了它的位置。很快解除婚约的事情马上被大家抛之脑后。
李行简回来之后,询问了裴令意的一举一动,难得见他吃瘪,霍令宇心里有点幸灾乐祸。听到某处的时候,李行简原本就皱的眉毛更皱了。
“那个女人让你做饭给她吃?”
霍令宇不明所以,毕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点了点头。
李行简青筋直跳,靠在椅背上按着太阳穴。李慎英知道了他们解除婚约的事情,大发雷霆,他这几天正想着怎么应付。
始作俑者却还指挥霍令宇做这做那,真滋润。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小史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霍令宇竖起耳朵听也没有听见什么。
第二天,他精疲力尽一觉睡到下午,下楼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所有开过刃的,不管是菜刀还是美工刀,全被锁了起来。他去花园剪枝丫都拿不到剪刀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又到了冬季,“孩子”没有了以后,李行简更变本加厉地折腾他,结束之后他会慢慢抚摸霍令宇的鬓角,那里几根白发甚是扎眼。
他没有什么好气:“你过得就那么不开心吗?白头发一根一根往外冒。”
当然了,要不然少白头是因为高兴吗?
李行简一贯的嘲讽语气霍令宇都听习惯了,本来还是置之不理的。李行简却突然掰过他,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像一个以自我为中心惯了的小孩新得到了个丑玩具,正考虑着怎么大刀阔斧地改造。
堂堂一个总裁也变得跟几岁小孩一样的幼稚了,他故意吓唬霍令宇:“把你剃成光头怎么样?这样就看不见倒胃口的白头发了。”
这句话实在太像青春期的讨厌男孩捉弄喜欢的女生说的了。上学的时候霍令宇没少见他们班男生捉弄女同学,现在那些男生有的早就成家立业,看不起他们只顾蒙头学习的李行简却重蹈覆辙,仿佛他的青春期才刚刚开始。
那时候李行简还不近女色,见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班里最漂亮的女孩找他问数学题都被嫌弃太蠢笨,怎么也不肯教她。男生扎起堆也会调侃一些八卦和春心萌动的故事,霍令宇就跟兄弟们讨论过李行简会被什么样的女孩拿下。
“缺啥补啥,他肯定喜欢活泼开朗的类型。”
“班花不活泼吗,不开朗吗?不还是被说太笨了,连最后一道导数大题都解不出来第三问。”
“那他跟导数谈恋爱去吧哈哈哈!”
霍令宇那时候还染着红头发,打着球,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他们聊天,插了一嘴故意造谣,“我看李行简那细皮嫩肉的,说不定对女生不感兴趣。”
一语成谶,谁也没想到当初桀骜不驯的霍令宇反被李行简这样折磨。
霍令宇实在不想理他。想剃就剃,哪那么多废话。他现在不出门也不照镜子,反正只丑别人不丑自己。
李行简此时又话锋一转:“要不染成红色吧,跟你高中的时候一样。”霍令宇摸不清楚他的心思,只觉得李行简就像个青蛙一样,在不同的荷叶不同的想法之间跳来跳去。
这话也当然是玩笑话,不用提醒他也知道,霍令宇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已经不适合这种发色了。
他被磋磨到萎靡、苍老,心气也早就不再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了。硬染红发,反而有种装嫩扮小的嫌疑。
至于李行简觉不觉得,他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