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考试测验的那一天,李行简早早就起床洗漱,在书桌上温习最后一点知识。对于言德一中唯一一个竞赛名额,他势在必行。
必须要拿到它。
一块小石头突然砸进了他家的院子,上面绑了一个小布条。李行简心想,定是霍令宇那小子整的幺蛾子。
除了他,谁还会有那闲心搞这些事情。翻墙已经翻腻歪了,是时候整点新花样。
烦都烦死了。李行简那样想着,还是上前解开了布条。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上午十一点,城北废弃工厂”。李行简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看着时间,数学测验在下午一点半,骑车的话也来得及赶上。
他收好布条,锁上院子的大门,往那废弃工厂骑去。
——
中午的时候,霍令宇心脏莫名的发慌,苏琳见他不舒服,让他去床上躺躺。霍令宇正给她按摩着小腿的肌肉,手酸得很,摇摇头,也没停下。
苏琳的病情又加重了些,病魔折磨到她几乎没办法睡觉,让她苍老到看不出来是一个高中生的妈妈。
一片安静里,苏琳好不容易才眯了一小会。他的手机突然蹦出了一条消息。铃声太过突兀,霍令宇瞥了一眼,瞬间怔愣在原地。
他颤抖着手拿起手机,几乎呼吸不上气来,然后在苏琳的呼喊中,抓起衣服,冲出家门。
“严让:那个小子已经被我教训了,不用客气。”
还附加了一个咧嘴的笑。
该死,该死,该死!霍令宇几乎是跳下楼梯,在路人的诧异的眼神中一路狂奔。他以为,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严让早就把这种事情抛在脑后。怎么又在他和李行简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的时候,突然切断了呢?
霍令宇度秒如年,他骑着山地车,在马路上狂奔,一连闯了多个红灯,连机动车道都敢进,惹得后面的车主不断叫骂。
他骑过齐腰的草丛,扔下车子,缓缓打开那个厂房的铁门。等看清楚屋内的场景,他几乎要瘫坐在原地。
里面昏暗的灯光,生锈的设施。李行简穿着校服,以往洗的都发白的校服满身是灰。他蜷缩在角落里,头埋在膝弯,毫无生气,像个破旧的、脏兮兮的玩偶。
霍令宇看不清他的表情,走近才发现,他在微微地发抖。他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李行简,把自己缩小成一团才有些许可怜的安全感。
严让叼了个烟,一脸惬意地吐出烟圈。见他来了,吊三角眼迷成一条缝,拍拍他的肩膀。
“前段时间又进去了,没来得及给你报仇雪恨,现在补上。”严让咧着嘴笑,满口黄牙,“这小子还挺符合我胃口,长得细皮嫩肉的,性子比会所里的小男孩更烈。我喜欢得不得了,霍令宇,你算是送了我一件大礼,我欠你一个人情。下次我去城西给人撑场子的时候带着你。”
严让的声音像一阵惊雷,霍令宇呆愣在那里,他呼吸都不顺畅了。
严让是一个同性恋,还是个恋童癖。他之前压根不知道。鞍城是一个封闭的地方,大家对同性恋所知甚少。性少数这种事情,都是要被人狠狠唾弃的。
李行简听到了这些话,缓缓抬起头。霍令宇对视上他的眼神,全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他几乎要站不稳了。
他永远忘不了这一刻的李行简,即使过了好长时间,在他考上大学,参加工作的时候,偶尔还是能梦见这个场景,醒来是全身是汗。
李行简脸上有好几处的擦伤,冒着点点血丝,在他白净的脸上格外突兀。他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泪珠子不需要眨眼,自己就能往下掉。他听了严让的一番话,本来面无表情落泪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难得的茫然。
是霍令宇?是霍令宇把严让叫过来对他做这些事情的吗?
为什么呢?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霍令宇从没看见过哭泣的李行简,也从没看见过如此脆弱的他。在他的印象中,李行简一直都是傲慢的,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的。这些豆子般的眼泪一滴一滴都砸在他的心脏上,砸的发疼。
严让低声笑着,“我没做到最后,这小鬼性子烈过头了,得好好调丨教一番才行。”他又向地上的李行简说,“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你跟我上一次床就知道男人的滋味多么美妙了,等我再去找你。”
像极了恶魔的低语,说罢扬长而去。
此时的李行简说不出任何话,他只是抬头死死盯着霍令宇,眼泪在他的裤子上晕成一大片。
霍令宇此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他无法想象严让对他做了什么。前所未有的巨大内疚感几乎要把他溺死。他缓缓蹲下,想为李行简擦净脸上的泪水。
“别碰我!”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他的鼓膜,“别碰我!”
声音又像耳光一样狠狠扇在霍令宇的脸上。
他想解释,想发现压根解释不了。严让是他叫去的,是他看李行简不爽想要收拾他。他该怎么说,说当初我只是想让他把你打一顿,绝不是让他做这种事情。
这也太可笑了。
“你恨我恨成这个样子吗?”李行简开口,每一个字都在发颤,“那你折返回来背我下山算什么?要我去你家吃饭算什么?”
霍令宇喉咙干涩,说不出任何话。
“故意放松我的警惕,然后把我约出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两颗眼泪顺势滑落,“我真小看了你霍令宇,你真是布的一手好局。”
他低声笑着,像是嘲笑自己的愚蠢。“故意选今天,也是为了不让我去参加数学测验,好让安书源得到那个竞赛名额是吗?”
他回想起那天在霍令宇家借宿的晚上,少年吐露心底最深的梦想,说不定对方心中窃喜,正好可以在今天一箭双雕。
什么祝你梦想成真,信了这话的李行简觉得自己多么愚蠢,多么愚蠢,活生生被人摆了一道!
霍令宇疯狂摇头,心如刀绞。
不,我没有,我没有。
李行简掏出手机,将相册展示给霍令宇看,“李志的那张照片我早就删掉了,我没有存任何的备份。”亮度晃得霍令宇眼睛发疼。
“我的未来全被你毁了,我一败涂地。你满意了吗,霍令宇?”
——
李行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赶到教室的时候,夕阳布满了天空,测验的学生早就答完题目走了。教室里只剩下校长在等着什么。
校长恨铁不成钢,看他来了,长叹一口气,“人家陈老师是从省城来的,给我个面子说是要选竞赛苗子,其实早就内定了你,考试也只是走个过场,免得落人口舌。
“你是鞍城难得一见的数学天才,但是这次,你真的太让老师失望了。”
李行简脸色苍白至极,扶着门框才勉强不栽下去。
他的人生在精密如仪器的计算下,第一次出现如此大的错误。他的梦想,保送进B大数学系也绝无可能,完美的人生道路至此全然崩塌。
只是因为加入了霍令宇这个变量。
他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愣了好长时间,鼻尖像是嗅到了严让的烟味,他冲进厕所,疯狂呕吐,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整个楼道都能听见声音。
回家后,他高烧了整整两天。
——
星期一,李行简没有来上学。霍令宇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心急如焚,直接逃课去他家。
一进卧室,他就看见李行简躺在床上,嘴唇干裂,脸被烧得通红。霍令宇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发现情况十分危机。他先打了一盆冷水,用沾了水的毛巾给李行简降温。随后,出门去药店买了一堆退烧药,硬生生给李行简塞了一粒布洛芬进去。
他看着李行简的侧脸,想,如果不是自己,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到了傍晚,体温终于降下了一点。陆姨突然给他打电话,声音紧张。
“小宇,你妈妈的情况又不太好了,你快点来医院一趟。”
事情都赶在一起。霍令宇捏住手机,再三确认了李行简的情况确实在降温,他把屋里收拾好,又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床上的人,慢慢关上门。
“咔吧”一声,大门落了锁。霍令宇急着跑去医院,想着第二天一早再回来看看他。
不乞求什么原谅,只是他过得好就行。如果李行简愿意,自己可以用一辈子去弥补他。霍令宇这样想着,暗暗下定决心。
殊不知,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李行简了。
苏琳一直待在ICU里,暂时出不来。霍令宇隔着玻璃看着瘦弱到几乎看不出来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的母亲。所有的事情向他压过来,他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承受不住。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长大后的世界吗?
半大的孩子第一次觉得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能完美解决的。他没有这个能力。
霍令宇蹲下去,倚着医院的墙壁,哭得不能自已。
在这里说明一下,攻遭到了猥亵,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犯。遇到恋童癖应该第一时间告诉父母和报警,不要羞于启齿。
会让严让受到惩罚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