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依旧是初时那一副披坚执锐的打扮,身躯卓立于战俘营外的高台之上,眼神凛冽如锋如刃,箭枝就如一头嗜食的妖怪,三下五除二将拾柒略显淡定的心给吃掉了。
她失策了。
饶是想要佯作什么事也没发生那般,若无其事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返回战俘人群中间也已是不太可能,拾柒的内心告诉她自己,不能退缩,不能畏葸。
于是乎,她毫不避讳地直直撞上了夜猫邃黑如燧石的双眸。
两人视线甫一对上了线,空气之中一刹地充斥着两方交火而引发的硝石之气。
战俘营的守卫见状,遽怒斥了好几声,不过他们不会说中原话,讲得应该都是他们国的家乡话,拾柒虽然听不太懂,但通过他们狰狞如鬼的面部表情,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将他们给惹急了。
拾柒默默佯作受惊之模样,缩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但她的后背还是挨了守卫残暴的好几踹。
踹声是军履与少女的后背猛然撞击在一起而谱写成的一曲韵律。
在场的战俘差不多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多数失焦黯漠如死水般的脸上,掀起了一丝微妙的无声波澜。
她们各都受到过不同程度的肢体暴力,但,头一回见到这样情况。
不是少女挨了守卫好几脚的受虐场景。
而是在踹声落下之后,少女旋即挣脱开了手铐,身影迅捷如脱兔,一举侧身完美避开了守卫即将招呼过来的又一脚,趁着守卫不备之际,劈手夺过其腰际悬缀的长刀!
“哐当——”一声,是什么重物倏地落地的闷响。
少女手中的利刃收割掉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在场各位战俘在惊诧了一瞬之后,不仅没有拍手叫好,反而意志益发消沉,她们心中一致认为这个取人头的少女,她的下场一定不得好死。
敢在金人军营的地盘上撒野,也不称称自己的骨头几斤几两,掂量掂量自己的位置。
果然,少女没有息歇一口气,就被紧急追过来的金人兵卒给带走了。
据闻是军营的二把手来负责审讯她。
识趣知情的人都晓得,审讯大抵是挂羊头卖狗的不二幌子。
懂的人都懂。
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女,铁定是活不过今晚了。
军营的小兵小将都在传,平常清心寡欲的堪称谪仙般的二把手,此次突地要对一个少女下手,如此看来,他的口味很不一般。
军营的上层权利班子都很惊喜,也非常意外,他们纵享惯了丰乳肥臀,对于清汤粗饭已是难以下胃,就如从俭入奢容易,但由奢入俭却很难。
夜色已降,黑月当悬,郊原上的血色星子辉耀蔽野,加急的风吼撕裂了晚夕的宁谧,此情此景收录于数只夜鸦的赤瞳之中,它们顺着风向,悄无声息地划入军营之中。
拾柒觉得自己没有忘记自己此行是来做什么的。
被缚的开始时,当她被五花大绑扔在某个营帐内的由兽皮铺成的床上时,内心沸腾,胸腔内不住地上下冒着无数泡泡。
——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初来乍到,就被人“倾情钦点”为温床工具人?
——她也忒不幸了吧?
营帐内没有人,拾柒也下不了床,她的四肢都以精巧的细铁链绑缚在了床的四柱之上,整个人俨然一个大写的“大”字形。
——真该死!
这些野蛮人不仅把她手脚绑缚在这里,也竟还多此一举地用黑布蒙上她的眼睛。
搞得她现在什么做不了。
视线受阻。
手脚受阻。
如此看来,这座军营的将军——肯定是一个已经活到四五十多岁、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是准备在今晚对她下手了。
拾柒倒抽了一口凉气。
果然,已经好久没有出来混了,她的敏锐程度不如四五年前那样高了,今次失策之处是在太多了。
禁军的战俘尚还没有下落。
看到了夜猫那厢了,他是不是没有认出她来?三番五次对她放冷箭?这架势,明显就是要跟她过不去!
这四五年以来,他明明可以暗中遣人给她捎信,可他一封也没有!
真的是一封也没有!
她好气啊!
臭夜猫!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如果兑现不了承诺,当初就不要去轻易许诺好吗!
甫思及此,拾柒的眸眶就沾染了汹涌的热意,鼻子特别酸,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里可是敌营,她不能掉以轻心。
——种世念,你一定一定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明白吗?
——嗯,不哭,不要哭。
不知过了多久,被困在黑暗之中的拾柒,好像听到了有人掀帘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帘声释放出了一阵橐橐有致的靴声。
那个人来了。
他的靴声似乎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来了。
每一步差不多都踱在了拾柒的神经上,她屏息聚神,让身心保持极度戒备的状态。
——他是不是准备来了?
——等等,他拐道了。
是的,许是有意无意要吊着拾柒的心,那阵踱步声中途拐了个方向,朝着一侧踱了过去。
离拾柒又远了。
黑暗之中,拾柒舒了暗暗地吁下了一口气。
她再度挣了挣手铐,每挣一次,手腕上的勒痕之疼便加重了一重,疼意一径地往骨头里钻。
——该死!这个手铐怎么那么紧!
这个举动,似乎让营帐里的男子引起了注意,拾柒听到了橐橐靴声在远处停驻了片刻,接着就往她所在的方向踱过来。
他来了。
他靠近了。
又靠近了一步。
拾柒咬住了嘴唇,她的脑中迅速搜罗所有防身的紧急预案。
在两度被金人搜身之际,她身上的任何武器均被夺走,目下,她身上连一个暗器也没有。
——“不,好像有一个……”
拾柒故作镇定地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发髻上颤着一根发簪,此发簪虽不算锋利,但足以攻他一个出其不意。
不知不觉间,橐橐靴声已然在她身前停驻。
那个男子好像没有进一步动作,仅是立在她所在的床榻边。
——“他打算做什么?”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直跳,心脏猛地揪紧,精神倏地绷成了一根线。
空气凝肃成了冰冻的河,她仿佛一条冻住全身的鱼,四肢僵直,呼吸在一瞬间静止了。
“世念。”那人陡然开口了。
黑暗中,拾柒陡然睁开了眼睛。
“完颜宗韫?”她近乎颤着声问。
那个男子似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目光似乎很是炙烫,然后,他微微朝着她俯下身去。
冰冷的手指覆上了她脖颈下的衣襟,为她宽衣解带。
拾柒冰冷地问:“你做什么?”两只被铐住的手复又剧烈的挣扎着,手腕处甚至被勒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正在为她宽衣的男子动作微滞,旋即落下了一抹略显嘲讽的笑音:“这么不待见我?”
“完颜宗韫,到底是谁不待见谁?”拾柒的身体不断地挣扎着,企欲摆脱掉夜猫的手指。
但她这样做反而适得其反。
最外的一层衣物被剥开,她的锁骨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肤绽露在冰凉的空气之中。
失去了厚实的衣物,少女的身体发育得饱满而玲珑有致的曲线,凸显在男子的视域之中。
男子的邃眸深谙了片刻。
多年不见,她果然长大了。
已然是一个成熟而惹目的女子——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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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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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第两百六十二杀:重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