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窗槛之下躲藏了很久很久,躲得筋麻腿软,躲得一肚子落寞无处宣泄,理想之中的那个少年身影却是依旧不曾出现。
小鸢珠吃劲地换了一个躲藏的姿势,试图让自己更加舒适一些。
被泥壤浸成淡灰色的罗袜之下,那两只脚踝连接着小腿部分,仿佛有千千万万只虫蚁钻心地蚀骨似的,泛起一阵酥麻的痛感。
“哼,臭沙棘!”小鸢珠的牙齿轧紧了下唇,煞是不悦地揩了揩的眼睛,眼前一片是逐渐被夜色掏空、吞噬的晚夕之景。
她原本涨溢着希冀的心,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消逝,而变得空瘪起来。
“他是不是不回来找我了?”
小鸢珠缓缓伸手扒开近旁遮得严严实实的灌木,一阵“窸窸窣窣”声起,她拿眼朝着远处的庭落四下望去。
原先四处苦苦寻她的暗卫,不知何时都没了踪影,只余下被一片残阳铺盖得净暖的空地。
数只墨羽的鸦打着低空儿从南方的中庭掠过,暂且栖住在去她几丈开外的刺桐树间,空气之中添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飕飕寒意。
鸦的眸,是极度纯粹的赤色,它们三五成群,瞅得她后颈之处散起一阵刺骨的凉意,这份凉意恍若游蛇,一径从后颈蔓延至尾椎之处。
“太阳都落山了,这个臭沙棘还没来找我,气死我了!”
小鸢珠心底真真失落极了。
沙棘这个天下第一大字号的闷葫芦,脾气古怪,性格既高且冷,本质是一坨大冰山,她跟他说一百句话,他也不一定会理会她,甚至有时候,只会换来他一个不待丝毫情绪的白眼。
他峻冷的面容上,十二个时辰仿佛都写着“生人勿近”四字,弄得她也是所谓的“生人”似的。
可她偏偏不信这个邪。
她不信凭她本事还征服不了他!
她不信他对她没动一点点心思。
记得,在离开恭州的前一夜,她和他进行时限为一个夜晚的幽会,两人走在闹哄哄、热烘烘的街衢之上,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快要撞上她时,他护住了她。
她永远忘不了那时候少年的胸口传来的心跳声,是那样的强而有力,砰——砰——砰——砰——
一声接一声冲击着她的耳膜。
它就像夏夜里忽然而至的春潮,裹挟着滴滴答答的凉雨,叩击在她的心头,声音以绵软的力度释放出她原本不敢作想的绮念。
是啊,从那一刻起,她就对他有了与常人不一样的念头。
其实,她相信他对她不是没有感觉的吧?
只是这个闷葫芦从来不会去深究这种东西,他刻意而聪明的回避。
每一次的回避,都是长时间的消失。
她找不到他,也很少能真正找到他。
等她找不动了,等于她耐心告罄,脾气也来了,索性自己一人生闷气,把自己藏起来,天天真真地认为他回来主动找她的。
很遗憾,这差不多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按照以往的记忆,最后,还不都是她藏久了,藏得不耐烦了,妥协了一般,自己一人悄悄地走出来,才发现,沙棘正在原来位置环着双臂等着她。
那一刻小鸢珠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
一厢情愿的傻子。
根本就不该对沙棘抱有期待的,不抱有期待的话,心里说不定就会好受一些呐……
此时此刻,小鸢珠想着想着,感觉自己的眼角有些濡湿之意,心脏如被闷油反反复复的煎烤,一腔的酸涩之意,伴随着滚烫的热感从肚腹之处蔓延上来。
“臭沙棘,本帝姬不稀罕你了,再也不,再也不稀罕你了——”
沉醉的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小鸢珠阖上双眼,她感觉到脸颊上倏地传了一阵极其冰凉的雨意,鼻端皆是沁凉而清新的气味,像是某种旧有的东西被重新洗濯了一翻。
她的心也跟着被洗濯了一次,也不知那旧有的情绪被洗掉了没有。
冥冥之中,她眼前出现了一个混混沌沌的人影,这个人影格外高大而健硕,气势带了一种硌人的凶悍。
小鸢珠仅看了她一眼,便觉得格外不舒服。
那人看了她好几一眼,直接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小娘子,你是谁家的啊?”
小鸢珠心中嫌恶,冷冷撇那人一眼,心中的理性告诉她,她现在必须离开这里。
她吃力地站起身来,掉头就走。
可是由于长时间的蹲坐,筋骨里血液运转并不流畅,在突兀的站起身的情况之下,小鸢珠的眼前出现了一阵的眩晕。
晕厥的感觉如黑雾似的缠上她。
她重心不稳,就要倒下去——
那人见之,想要接住她。
下一刻,半空之中一道暗蓝色的簇光疾闪而至,伴随着穿叶袭风的犀利之响,它袭向了那人!
那人见事出异态,下意识后撤至半丈开外,且暴了一声粗语:“操,光天化日之下,谁敢袭击老子?!”
雨一直在下,半是迷蒙半是清醒之间,小鸢珠仿佛感觉到有什么绵软的料子罩在了她的身上,以作遮风挡雨之用。
她的身体瞬时被一团微微凉热之意给托住,不断下沉的心在此一刻得到了稳固。
她的余光之中,是少年坚毅白皙的侧脸。
枯黄的晚昏与浓黑的雨幕里,杂糅的寒冷气息之中,少年硬朗的五官剪影定格在此。
是沙棘。
小鸢珠只看见沙棘的下半张脸,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你、你放开我,我不需要你的衣服!”小鸢珠决心煞一回风景,英雄救美的把戏她可不稀罕。
沙棘当然没有松开她。
她挣脱的力气在他而言,形同蚍蜉撼树,微不足道。
那人见此,嗤笑了一声,语气很是暧|昧:“嗯哼,原来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娘子是你的人啊?”
鉴于小鸢珠是隐藏身份来至宁府的,所以府内所有的人(除却宁府的主人)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老子看你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这小娘子被你冷落这么久,老子看着都心疼,恨不得把她碰在手心里疼爱一番,你倒好,就这么把她给糟蹋了。”
缩在沙棘外衣之内的小鸢珠,越听这话越是觉得别扭。
——尤其是“冷落”、“糟蹋”这些词眼。
她虽然在生沙棘的气,但绝不容许有外人肆意指摘他,她决不允许!
她深呼吸一口气,遭雨濡湿的袖袂里伸出手腕,然后,很用力很用力地握住了沙棘的手心。
沙棘可能是没有注意她的动作,所以对她这一种突兀的举止没多加防备,竟任由她握了。
小鸢珠瞧了那人一眼,那人的年龄介定在不惑之年,一副满面红光的样态,典型的中年油腻大叔。
小鸢珠想要用自己的毕生所学,来将中年油腻大叔的那番不羁言辞给怼回去,可是,她搜肠刮肚,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词汇。
什么四书五经啊、女戒啊、汉书、各派各家的经子史集啊,此时此刻都纷纷排不上用场。
为何先人没能写一部专门用来怼人骂人的书呢?可真气煞她了!
小鸢珠如此想着,就忘了沙棘的反应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后颈不知何时缠上了一只手,那只手冰冰凉凉,托着她的后颈,托力十分轻和,将她往她身侧人的方向一带。
沙棘的视线落了下来。
小鸢珠视域之中,感觉一阵极其凉薄的气息停留在距离她唇边几分毫之外的地方。
她瞬即反应过来,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沙棘,沙棘他是要,是要亲她吗?
他突如其来的轻易靠近。
与此同时,在对端中年油腻大叔的眼中,少年搂着少女,他俯下首,唇落在少女的唇瓣上。
他正在吻她。
大叔有点窒息,不知为何,他蓦地被喂了满嘴的狗粮。
他尬囧地再次“操”一声,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小鸢珠不知沙棘在干什么。
他的唇只停留在她唇边的半指之外,外人看上去就像他在吻她一样。
一滴雨沿着顶上的花枝坠了下来,落在了她的睫毛上,雨珠顺着睫毛滑落下来,浸湿了她的唇。
她无意识地伸出粉色小舌轻舐了唇沿。
沙棘的眼神之中,一面幽蓝色的色彩如飓风过境似的,庶几快吞噬了她。
砰——砰——砰——砰——
她再度听到了那强而有劲的心跳声,它与眼前的少年一样性感。
沙棘杵在雨中,额庭黏着碎发,薄薄的雨光反倒更加凸显他的气质。
小鸢珠心中的绮念,攀上了她的脑海之中,怂恿着她需要感谢什么。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止住的趋势。
沙棘保持着略显僵硬的姿势,搂着她,准备将她带回屋内。
下一刻,她挡在他的眼前,一只手揪住他的前襟,将他拽了下来,似的他的视线被迫与她的平行。
她的唇向他的唇前进了一小段距离,近得仿佛她一开口就能碰上他的。
“沙棘哥哥,请问我可以亲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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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八杀:执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