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棵枞树的树洞里安顿下来,吃着赛林捕捉回来的几只田鼠。
“吃过糖蜘蛛以后,再吃田鼠可真带劲啊,是不是?”者菲说。
“嗯!”掘哥咂摸着嘴,发出一种心满意足的声音。
“你们说,珈瑚巨树会是什么样子呢?”赛林满怀憧憬地说,嘴角挂着一截田鼠尾巴。
“肯定跟圣灵枭不一样。”吉菲说。
“你们说,他们知道圣灵枭的事吗—那些巡逻队,偷蛋行为?还有…还有…”赛林迟疑着。
“同类相食,”掘哥说,“你只管说出来好了,赛林。不要考虑照顾我的情绪。我已经见过最惨烈的一幕,我都知道。”
他们都见过最惨烈的一幕。
灰灰本来块头就很大,这会儿开始气呼呼地膨胀起来。
赛林知道,灰灰想到的圣灵枭是那些卑鄙、下流、禽兽不如、恶魔般的猫头鹰。
灰灰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他对自己的爸爸妈好一点儿记忆也没有。在很长时间里,他都在孤苦伶仃地流浪。
是的,灰灰曾经跟各种奇奇怪的动物一起生活过,有一段时间还跟一只狐狸相依为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从来不捕食狐狸。
灰灰像所有大灰猫头鹰一样,被看作一只厉害而区猛的肉食动物,而他特别自鸣得意的是,他认为自己是一只毕业于“摸爬滚打孤儿院”的猫头鹰。
他完全是凭自己闯荡出来的。他曾经跟狐狸一起住在洞穴里,曾经跟秃鹰一起飞翔。
他体格强壮,特别擅长飞行,而且,灰灰全身上下没有一根谦虚的骨头。
他飞起来矫健、漂亮、敏捷,他的爪子跟嘴巴一样灵敏。他们都知道,再过一分钟,空气里就会回荡着他自吹自擂的歌声,闪动着他快速袭击假想敌的身影。
在枞树树洞的昏暗光线里,灰灰的身影闪来闪去,他用那低沉浑厚的声音唱起歌来。
进攻,进攻—用右爪一扫、一勾,灰灰在树洞里奔来奔去,到处都闪动着他打斗的身影,就好像树洞里刮起了一股小小的飓风。个头儿最小的吉菲不得不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最后,他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他神气活现地走到一个角落里。
“告一段落了,灰灰?”吉菲问。
“‘告一段落’是什么意思?”
“你的挑衅行为。”
灰灰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带点轻蔑的声音:“小个子,大口气。”灰灰经常对吉菲说这句话。吉菲确实喜欢使用一些大词。
“好了,孩子们,”皮太太插嘴说道,“不要吵架。吉菲,我认为面对同类相食、恶意挑衅等极度疯狂的行为,彻底消灭同类相食者的行为是极其必要的。”
“这些词更大了,不过我喜欢。我喜欢这些话,皮太太。”灰灰高兴地欢叫着。
而赛林没有说话,他在思考。
他仍然在琢磨珈瑚巨树会是什么样子。那些高贵的猫头鹰会怎么看待灰灰这样的家伙呢——粗俗而强壮有力;
莽撞而忠心耿耿;
脾气暴躁,但真诚坦率?
他们在天擦黑的时候离开了枞树的树洞。夜空里飘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云。
地上的森林十分茂密,为了看清瑚尔河的流向,他们飞得很低,瑚尔河有时候变得非常狭窄,看上去像一根很细很细的亮晶晶的水线。
渐渐地,树木变得稀疏了,灰灰说他认为下面这片地方是“大嘴岩”。
有一段时间,底下的河流似乎看不见了,随后突然出现了许多如细线般的小溪和支流。这样一来,他们自然很担心再也找不到瑚尔河了,但即使有这样的疑虑,他们也不敢细想,哪怕一秒钟也不敢。
因疑虑,即使是从颤抖的砂囊深处生出的疑虑,也会像猫头鹰的疾病——如灰甲病或烂嘴病一样—带有传染性,会由一只猫头鹰传给另一只猫头鹰的。
他们追逐了那么多条山涧、小溪,甚至河流,结果一次次失望,发现它们都不是瑚尔河。
这时,忽听掘哥大声喊道:“我看见了!”每只猫头鹰的砂囊都加快了运动。
“它,它…白兮兮的…它,灰兮兮的。”
“兮兮?兮兮”是什么意思?”灰灰尖叫着问。
“意思是,”吉菲口齿清晰地说道,“不是真正的白色,也不是真正的灰色。”
“我去看看。保持你们的飞行队形,等我回来。”大块头的大灰猫头鹰做了一个有力的俯冲,他很快就回来了。
“你们知道它为什么不是真正的灰色,也不是真正的白吗?”灰灰没有等他们回答便说,“因为它是烟。”
“烟?”另外三只猫头鹰迷惑不解。
“你们总该知道烟是什么吧?”灰灰问。
他必须记着人这些猫头鹰要耐心一点儿,他们的见识和阅历都远不如他。
“知道一点儿,”赛林回答,“你的意思是下面的森林着火了?我听说过森林火灾。”
“不,不,没有那么大。也许曾经着过火吧。但实际上大嘴岩的森林都比较小,属于二级森林,比较分散,不太容易着火。”
“毫无疑问,是自燃。”吉菲说。
灰灰恼火地瞪了小个子精灵猫头鹰一眼。她总是试图用大词抢占他的风头。
他不知道“自燃”是什么意思,并怀疑吉菲也不知道,但他暂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降落在森林地面,这里紧挨着浓烟滚滚的地方。
烟似乎是从一个洞里冒出来的,这个洞在一块突出地表的石头下面。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红通通的炭和烧焦的木头。
“掘哥,”灰灰说,“你的这两条光腿,挖土是不是也跟走路一样利索呢?”
“那还用说?不然我们怎么布置地洞,把它们挖得更大一些呢?我们可不是随便碰到什么就住进去的。”
“好吧,那就挖吧,并且让我们也学习学习。我们必须把这些木炭埋起来,不然一阵风刮来,把它们刮到别处,就会真的着起大火来的。”
埋木炭的工作很艰难,特别是对吉菲来说,她个头儿最小,腿最短。
“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吉菲说,并停下来
东张西望。她的目光落在一个东西上,她本来以为是一块木炭,却见它在没有月亮的漆黑暗夜里闪闪发光。
吉菲眨眨眼睛。那东西亮晶晶的,并弯曲成一个熟悉的形状。
吉菲的砂囊轻轻抽搐了一下,她如同中了魔咒一样,朝那东西走去。
“战爪!”她吃惊地说。
洞里传出一声可怕的呻吟:“出去!出去!”然而他们不能出去!
他们连动都不会动了。
在他们和洞口之间,有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比燃烧的木炭还要红,同时还有一股特别难闻的臭味儿。
两只弯弯的大白牙齿在黑暗中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