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箜到底还是被调到别的班去了,她走之前来十五班说了几句话,收了往日的锐利,就像个普通的中年女人一样,有些沙哑的声音显得有些疲倦。
然而班里的同学埋首做题,头也没抬,最终孔箜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走出了教室。
林时安心里头不太痛快。
他知道容菱某种程度上算是帮了他,但是利用强权把孔箜撵走这事儿,总让他联想到被巩台山弄没的两千块钱。
许佟澜这两天也不怎么理他,林时安偶尔想和他说说,却总是热脸凑上冷屁股,周末那一晚的交情仿佛化作泡影,这人一点儿没记住似的。
据说由于激素水平的变化,男性每月也会有那么几天情绪不好,
林时安想不出头绪,只好归结于许少爷最近大姨夫不稳定。
然而班里的情绪却截然不同,赶走孔箜,像是一剂强心针,打在每一个在联名信上签名的学生身体里。
被老师耳提面命了太久,孔箜的离开,让他们头一回意识到了自己的能量。
原来学校这么重视他们这群天才,清华北大的小苗子。
“我们这么聪明,还上什么课啊写什么作业啊?”
“换了那帮老师们能考的上咱们的理想院校吗?”
“干嘛苦哈哈的守着那些规矩?”
这群天之骄子们走路开始扬眉吐气,一时间飘飘然,热衷于对班里的老师指点江山。
躁动的气氛愈演愈烈,在学校宣布中秋节不放假的通知后,彻底掀翻了锅。
不少学生围在容菱和巩台山的周围,这回孔箜的事,主要是这二位出了主力,自然而然的,这两位的在班里的信服力也高了。
再者巩台山前段时间被选了班长,有对学校安排不满的学生便开始吹耳旁风:“班长,组织大家翘课吧。”
“是啊,”有人附和:“中秋节呢!再说,没翘过课的青春是不圆满的青春。”
“那……”巩台山喝了口水,摆足了架子,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他万万没想到,原本是出于对许佟澜的嫉妒推波助澜了一把,竟然让自己获得了这么多的崇拜与关注。
他拍了拍容菱的肩,“大小姐,想放假吗?”
容菱披散着头发,脖颈间的项链若隐若现,自从孔箜走后,大抵是尝到了挑战权威的快感,在没有值日生的场合,她总照着小镜子仔仔细细的打理头发,上操的时候才扎成学生的模样。
听到巩台山的问话,略有些躁动的心思浮起,追求刺激的心态和一点少年轻狂气夹杂在一起,她半咬下唇,说:“大家晚上都别来了吧。”
一阵敲桌子鼓掌的欢呼声在班里此起彼伏的响起,撒欢儿似的摔了手里的作业,三两下跑出教室。
像极了影视作品里的热血青春。
没有人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林时安回到教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明明到了快上课的时候,与往日里忙碌埋头赶作业的场景截然不同,空旷的教室里书扔的遍地都是,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坐着。
他纳闷儿的坐回座位,拿笔戳戳许佟澜:“人都上哪儿去了?”
“跑了。”许佟澜头也没抬,下笔如飞。
“哈?”林时安愣了,“不是说中秋不放假吗?”
许佟澜笔尖顿住了两秒,还是没忍住:“傻逼。”
林时安:“?”
“不是说你。”许佟澜补道:“容菱和巩台山带头,让他们都翘课了。”
“哦豁,厉害了。”林时安忍不住鼓掌,“那你怎么不跑,是不是惦记着我呢,为了等我?”
“想多了。”许佟澜又摆出一副不愿意理他的模样。
“哎这都多少天了,”林时安叹了口气:“我到底怎么得罪您了?”他说着作势去翻许佟澜的衣领,被后者一把攥住手。
“已经消了。”许佟澜说。
“啧,”林时安好笑:“我又没说我在看什么,”他忽然凑近了许同澜的耳边,小声道:“看来许学神真的很在乎草莓印啊。”
被攥住的力道猛地加大,“啊啊啊啊啊疼!”林时安一边叫唤着一边抽出手,委委屈屈地缩回去。
“我错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仰起一张笑脸讨好道。
许同澜的目光点在林时安的梨涡一触即分,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怪没意思的,因为自己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让人家哄着陪着好些天了,他一个大小伙子,整的跟公主病似的。
“吃吗?”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月饼丢过去。
“蛋黄莲蓉!”林时安接过去一看,眼角眉梢涌起真情实感的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口味。”
“你说过。”
“我说过你就记得啊?”林时安撑着头问:“你怎么那么关心我呢?”
“我记性好,”许学霸面不改色心不跳,“要不然怎么考年级第一。”
“……”林时安忽然觉得手里的月饼不甜了。
这俩没心没肺闹腾着,然而翘课的事不会轻易揭过。
十五班的英语老师是个相对年轻的小姑娘,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看着空旷的桌椅愣了片刻,又退出去看了看门牌,确定是高二十五班后又走回来,板着脸问:“人都去哪儿了?”
总有性格乖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敢或者不想跑路的,这会儿听见老师问,也都低着头不吭声。
虽说老师迟早会知道,但明着出卖同学尤其是巩台山,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林时安大喇喇地开口:“过中秋去了。”
英语老师看了他一眼,顺势把目光挪到许佟澜的身上,“是吗?”
“嗯,”许佟澜没抬头。
“反了天了!”她忽然重重地把课本摔在讲台上,年轻的老师面色由红转白,光洁的额头被灯光映照着,显出几分凌厉。
安静的教室里再无多的回应,她索性一跺脚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教室里一阵诡异的沉默,只能听见隔壁班的兴致高涨的男老师的不绝于耳的讲课声。
林时安默默看了许佟澜一眼,“你想过中秋吗?”
然而话音刚落,手头就被塞了一本《星火英语》,“闲的你。”
“我靠!”林时安一下没控制住声响,“你还说你不关心我!”
前不久许佟澜怎么都不理会他的时候,他总在这人身边碎碎念,似乎也许大概就说过英语教辅写完了打算买本儿新的来着,可惜手头紧,只能去书店白嫖。
“可以啊许佟澜!”林时安拍拍他的肩,“是兄弟,谢了哈。”
许佟澜没吭声,半晌,忽然顿住笔瞟了眼他垂眼写题的侧影,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