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雨城城如其名,一个月里起码有一半时间烟雨蒙蒙,今天更是狂风暴雨,往日热闹的街道现在一个行人都没有。
有也是躲在街头的店里,哪会跑到街尾我这来啊。
夏千星盯着细密的雨幕,百无聊赖地想着,下一秒鼻尖一酸,弯腰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
“哈秋!”
打完喷嚏,小可怜抽出卫生纸敷衍地擦了擦,擦完一看卫生纸还是干干净净跟没用过似的。
啧,光打雷不下雨。
距离自己来到雨城这个小地方已经快一个月了,十天前他赶在存款用光之前找到个理发店学徒的工作,包吃包住,勉强还能挨过一阵子。
明明离大学毕业才不到3个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日子能过成这样。
夏千星就读于首都市的一所普通二本学校,专业是有万金油之称的汉语言。毕业后他在竞争激烈的首都市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即使是找到了也是996的销售和客服,离开学校后高昂的物价也把这几年勤工俭学存下来的钱给用掉了大半。
实在是没办法,他就准备换个地方生存。
在父母的日记里,雨城是个安宁闲适的小城,被繁华大城市伤透了心的夏千星立马收拾行李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这里。
刚来的时候他确实很满意,这里没有拥挤的高楼大厦、不停歇的车水马龙,有的是让夏千星舒心的热情乡民和不到首都市一半的物价。
就是这里了,一个月前的夏千星拖着行李箱满意点头,在这座小城落了脚。
意料之外的是,小城确实没有首都市的快节奏生活和牛马工作时间,但他同样也找不到工作。
雨城人少地方少,是座既没有5A景点也没有老能源的朴素城市,这也就意味着能提供给人的工作岗位很少。
在首都市蹉跎了两个月,再来到这里的夏千星发现正常工作基本都被抢完了,不然就是只能靠熟人内推。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他的份,最后只能沦落到干理发店学徒。
好在自己还有一点长处,夏千星欣慰的想。为了省钱赚钱,大学四年他练就了一手修头发的技术,经常接coser的单给他们出的人物修理发型,也就是所谓的“毛娘”。
也是凭借这门手艺吃上饭了,撒花。
总的来说夏千星还算是个乐观的人了,再怎么样也不会落到比现在更差的境地了。
理发店包吃包住他就能省下生活费,十天前夏千星还从只能洗头发的学徒升级到可以给顾客剪头发的高级学徒,虽然工资没涨还是一千五,但好歹也是进步了!老板还说干得好就能转正升级成初级理发师(老板自己是高级)。
转正后工资应该还能再长点,夏千星精打细算,越算越觉得日子有盼头,连刚出去摘菜被淋湿了一半的身子都火热了起来。
店铺后院种了一小片地的菜,老板允许小学徒可以摘菜做饭吃,这就是待遇里的包吃了,当然想吃肉得自己去集市买。
住就是给他腾了间后院的小砖房,以前是杂物间,夏千星收拾了两三天终于能住人了,收拾出来之前他就是在洗发台的躺椅上将就的。
顺带一提,感冒就是这个时候患上的。
雨城天气多变,身体素质一般的夏千星在睡了两晚上的洗发台躺椅后不出意外的感冒了,并且在又拖了半个月不吃药后病情升了级,变成干打喷嚏和失声。
本来他不想因为这点小病就浪费钱买药吃,但因为失声影响到了工作,他就不得不大出血去找医生看看了。
以往理完发后客人会对照着镜子旁张贴的价目表直接扫老板的收款码付款,后来小学徒发现,在理发时根据客人需求推荐一些不太贵的服务和陪聊,被哄得开心的客人又会随手塞给他几块小费。
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积累起来也很客观了。
夏千星本来就爱说话,一个人看店都能自言自语地说上好一会,现在有小费激励,他就更愿意说话了。
所以当感冒导致失声间接害自己降低收入之后,夏千星下了决心。
“阿巴阿巴。”意思是等雨停就去。
即使失声也不妨碍小话痨用象声词说几句话自娱自乐。
眼见着大雨没客人光顾,夏千星把刚摘来的青菜洗了洗,准备和着煮碗面当午饭吃。
高高瘦瘦的人往柜台下一蹲,拿出插电小锅烧水,背对着店门口的小学徒又拆了袋在街口小超市买回来的挂面,精准的抽出一元硬币大小的量要丢进锅里。
下一秒,背后突然响起了打雷声,隐隐约约还有人在说话,夏千星人一哆嗦,手里的干面条也撒了。
“啊啊!”
我的面!
小可怜心疼地把面从地上捡起,下了雨他又在后院和店里来来回回的跑,白瓷砖地板早被踩脏了,雪白的地面被泥水染成棕色,哪怕是昧着良心夏千星都不敢用三秒定律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把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挂面送进垃圾桶并默哀三秒钟,夏千星气势汹汹地转身叉腰要找罪魁祸首麻烦。
转过身,还没来得及阿巴阿巴,小学徒就被打在脸上的一道巨型黑影给吓愣在了原地。
季云深冒着大雨找到街上唯一一家理发店,进店之后发现这里面又小又黑,阴沉沉的下雨天连灯都舍不得开。这样阴森的环境让高大壮硕的男人忍不住皱眉,目光转向店里唯一的活人。
活人背对着他,看背影是个瘦小的孩子,孤身一人站在收银台后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好,理发。”
话音刚出雷就打了起来,季云深吸气提高了后两个字的音量,却不小心吓得那孩子一个哆嗦,抖落了手里的东西。没等他仔细看是什么东西,人“唰”地一下转过身来瞪自己。瞪着瞪着小孩竟然瞳孔放大有扩散的趋势。
季云深见状耐心又重复了一边:“我要理发。”
小孩还是没动静,僵在原地愣着。
季云深怀疑这小孩是不是哪里有毛病,表面看着挺乖巧伶俐的,实际上却呆呆傻傻。
久久没有面下到小锅里,锅里的水开始沸腾,开水从受热不均匀的锅边溅出了水花。
男人一眼就注意到了渍渍冒水花的小锅,眼见着小孩被开水溅到的手背红了都没反应,他终于看不下去伸手去把人拉出来,起码要远离那锅开水先。
也不知道老板怎么回事,放自家痴傻孩子一个人看店。
腹诽的男人没注意小孩的瞳孔回缩理智返回,结实有力的大手马上要抓到小孩细瘦的手腕。
下一秒夏千星眼中露出惊恐,瘦弱身体敏锐地往后一缩躲过了这只黑暗大手,嘴里激动的叫唤:“阿巴阿巴!”
妈妈啊这个人好吓人别抓我啊!
退退退!
小孩反应激烈,抓不到人的季云深只能先解决危险,大半个身体探入收银台,准确地找到插座拔除了小锅的插线,并在回身时一气呵成地把锅也端了出来。
不知道小孩烧水是想煮面吃的他怕这痴傻小孩烫伤自己,索性端着锅走到门口,一手推开玻璃门,一手稳稳地端着锅将开水往外一扬。
全倒了。
夏千星气得都快要昏迷了,他好不容易烧开的水啊!这锅是在网上二十多块买的,功率小受热不均匀,烧个水都得老半天才好。
这个黑影子干什么把自己的煮面水倒了啊!
倒完水后,季云深顺手打开了店里灯的开关,原本昏暗的理发店瞬间变得亮堂堂的,闪得小孩捂住了眼睛。
啊我的眼睛!
男人又走过去,趁小孩捂眼睛的时候把人拉了出来,大掌按着湿漉漉的发顶,把人的脑袋往下按了一点帮他适应光线变化。
“老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
夏千星被男人按着抬不起头,不得不腾出双手去掰头顶作怪的大手,一边反抗一边阿巴阿巴。
你到底想干什么!凶巴巴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季云深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个词惹了小孩不高兴,让人在自己手下疯狂扭动,看他反抗得实在厉害,心里估摸应该适应了亮光才把手拿下来。
折腾半天,夏千星终于有机会看清这个倒掉煮面水、还按自己脑袋的坏人长什么样了。
该说不说,坏人果然是坏人,不仅行为坏人,长得也坏人。
面前这人高高大大,肉眼估摸应该190以上,上身黑色背心被打湿紧贴着结实饱满的胸肌,连接着肩颈的手臂也有清晰的肌肉形状,两条要命的长腿穿着挺阔的工装裤,从身形来看是相当的凶悍有力。与之一对比,脑袋就有些敷衍了,灰白色的短发形状潦草,东一块长西一块短,后脑勺还是一片整整齐齐的一刀剪,滴着水的额发衬着漆黑的眼珠、抿起的嘴唇、锋利的脸部线条,相当吓人。
抓住自己手腕的大手相当有力,整个人看起来很像、很像……
一瞬间福至心灵,夏千星激动道:“阿巴!”
是黑老大!
又听到阿巴声,季云深开始觉得不对劲。
好像从自己进门开始,这小孩就没说过话,只会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难道他是哑巴?
男人神色复杂,眼里带着一丝同情,好好个孩子,不怎么虽然机灵,但怎么是个哑巴啊?